夜幕四合,天空散落下稀稀落落的月光,氣氛沉悶安靜的可怕,佇立在黑暗裡的江寧城就像一隻張開了血盆大口的噬人巨獸,瞪着一雙幽幽的寒眸在等着“獵物”的上門。
“親家,江寧府裡面的內應都安排好了嗎?”此時,在距離江寧城不到三十里的位置,一行近萬人馬正在悄無聲息的迅速的向着江寧城開進,在這隊人馬的前方,是一個滿頭白髮的老頭和一個全身披掛整齊的光頭大漢。
“哈哈,此事親家你放心便是,我已吩咐我那孫兒在城內佈置好了內應,現在守城的人都是我們的人,只要我們一開始攻城,那他們就會立刻裡應外合,爲我們打開城門,到時,大軍一舉攻入江寧城,拿下張洎他們定然不在話下。”
顯然,這兩人正是商議好趁夜帶領人馬前來攻城的宋青山和吳申福二人。
“嗯,如此甚好,既然一切親家你都已經安排好了,那我也就放心了。”宋青山點了點頭道。
旋即,宋青山隨手拿起戰馬揹負着的頭盔一把帶上,擎起自己的大刀,狠狠的向前揮下,霎時,近萬人馬即刻加快速度,頭也不回的飛速往着江寧城奔去。
待到了城頭下不到三十步的時候,感覺有些不對勁的吳申福趕忙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追上前去,慌忙攔下了大隊人馬,擺了擺手示意讓宋青山他們停下等等,看城牆上的內應發來的消息再做行動。
夜半子時,而此時,江寧城牆之上。
“唉,我說,吳狗子,這大半夜的你不睡覺,這時幹啥去啊?”城門樓子的甬道里,一個滿臉麻子的守城士卒,打着哈欠,睡眼惺忪的望着一旁的一個起身向外走去的乾瘦府兵說道。
“嗨,火長,我這不剛喝多了點兒嘛,憋急了,準備找個地方尿尿去嘛。”
“你小子,對了,今晚城門戒嚴,到處都是禁軍的人馬,你可別到處亂走,要是被他們當做細作給扣壓下來了,我可把你撈不出哈。”
“得了,火長你就放心吧,我醒得的。”不知是真的着急尿尿還是有別的什麼,那叫吳狗子的府兵匆匆的應付了幾句,便神色慌張的急忙出了甬道,不過卻並沒有往茅房的方向走去,而是徑直拿起一支火把,行色匆匆的跑向城牆的位置。
吳狗子現在可是着急的火上房了,入夜時分,整個江寧府突然全部換房,所有的守城的府兵還沒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兒呢就全部被強行趕下了城牆,被吳馳邑安排到城內做內應的吳狗子本想是混出城去找個機會去報信,不過,無奈的是,得到的消息卻是,城門被提前關閉,任何人不得出城。
明顯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吳狗子原本打算找個藉口守在城牆上,屆時,到了約定的時辰提前些給吳申福他們打暗號,告訴他們這城裡不對勁,似乎是設下的有埋伏。
“站住!什麼人!”可是,還沒等吳狗子走上牆頭的時候,卻陡然聽到身後傳來了一聲威嚴的大喝。“再不站住就放箭了!”
嚇了一跳的吳狗子剛欲拔腿就跑,但身後那人的下一句話卻差點把他給嚇得屎尿都要噴了出來,身後的那羣人的來頭他心裡可是跟明鏡兒似的清楚明白,人家在屠江家的時候,善後收屍的事兒就是他們這些府兵衙役們乾的那江家一個個被射死的人全都是一箭射中腦袋連反應都來不及就都隔屁見了閻王去了,雖說這是晚上,但吳狗子卻是絲毫不敢懷疑他們的箭法,他吳狗子不過是那吳家的一個旁支末流,這次冒險給吳家當內應他也是看在錢的份上才答應乾的,但如果是讓他爲了錢把命都給丟掉的話,以他膽小怕死的性格,給多少錢他都不會幹的。
“別,別別,爺,自己人,自己人,是我,我是守城衛族第四火的吳狗子,白天的時候咱們見過的。”吳狗子顫聲着轉過聲來,拿起火把照到自己的面前,驚魂未定的臉上堆出一抹難看的笑容。
不多時,一行十數人舉着明晃晃的火把涌了上來,只見當先一人面相威嚴,鬚髮皆白,被十餘面罩寒甲的禁軍士卒簇擁着走上前來。
常郢微眯着渾濁的雙眼,露出一抹精光上下打量了一番渾身抖似篩糠的吳狗子,旋即又望向一旁按劍而立的徐直道:“徐指揮使可有見過此人?”
“見過,卻是守城的府兵!”徐直瞥了一眼吳狗子,點了點頭道。
“呼,”吳狗子剛鬆了一口氣,保命要緊,正準備賣個好矇混過關趁機下去,不過這常老頭的下一句話卻是差點把他給嚇死。
“他是奸細,拖下去剁碎了喂狗!”
“嘎?!!”吳狗子聞言愣了一下,很快就反應了過來,“大人,冤枉啊!大人、我冤枉啊!不是,我不是奸細!我不是奸細!”
徐直也不管常郢爲什麼那麼說,吳狗子怎麼的喊冤,在他的眼裡,軍令如山倒,上頭怎麼說,他就怎麼做就是。
徐直目光如炬,擡起手向前一揮,數名士卒就拔出寒森森的鋼刀撲了上去,一把抓住吳狗子就要拖下去行刑。
吳狗子一看這架勢,自知事情已經暴露了,眼見着幾個彪形大漢按了上來,當場就給嚇尿了,呼了半天冤枉沒見着動靜,急中生智,忙改口呼道:“大人饒命!大人饒命!我有要事稟報!我有要事稟告啊!”
“停!”常郢眼中不易察覺的略過一絲狡黠,擡手命道。
隨即,幾個禁軍士卒又將吳狗子給押了回來。
“說吧,何事!?”
“我,我說了能保住我的性命嗎?”吳狗子擡起頭戰戰兢兢的問道。
“拖下去……”
“別,別別,大人,我說,我說,吳家和宋家聯手,準備今夜子時動手奪城,活捉丞相大人和大人您!還給了我五十兩銀子,讓我做他們的內應,給他們在城牆頭打信號,開城門!”
常郢擡頭一看,此時正是剛至子時時分,恐怕宋家和吳家的人馬此刻都已經是摸到城牆底下了,暗道果然不出所料,竟是真的如此迫不及待的就來了。
“你速速去城牆上爲他們打出讓他們進城的信號,然後去將城門給他們打開。”常郢說此一頓,“如果你搞耍什麼花招,老朽一定讓你死的比剁碎了喂狗還慘一百倍!”
“不敢!小的萬萬不敢。”吳狗子聽罷菊花一緊,立馬叩頭如搗蒜似的拜道。
“拖下去!”徐直厭惡的擺了擺手,幾個禁軍士卒得令立刻便上前去拖着小雞仔兒似的吳狗子下去了。
“徐指揮使,一切都照原來的安排,你且先下去準備吧!”常郢淡然的回身拍了拍徐直的肩膀,輕聲說道。
“是!大人放心!”徐直恭敬的一拱手,便領着幾個禁軍士卒下去準備了。
而此時,江寧城頭下等着消息的吳申福卻已經是等的心急如焚了,這都已經過了約定的時間了,莫非是真的出事兒了,正當吳申福打算叫上宋青山帶領人馬往回撤之時,卻見黑黝黝的江寧城牆頭上驟然晃晃悠悠的亮起一支火把,這火把接連不斷的左右晃動了六下方纔落下。
吳申福見到這火把發來的信號不由的鬆了一口氣,這正是孫兒吳馳邑告訴他的內應發出江寧城安全的信號標誌,暗道一聲多半是那發信號的狗東西睡過了頭,才晚了這麼些時刻。
當即,吳申福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狂喜,激動一下,黑暗之中滄桑衰老的臉龐都是涌現一抹病態的潮紅。
“殺啊!”
“殺進城去!活捉狗官張洎!”
吳申福用力一拍馬臀,猛然振聲咆哮道。
“殺!”
“搶錢!搶糧!搶娘們兒了!”
宋青山見到城裡的內應此刻已然打開了城門,旋即也就不再遲疑,狠狠的向前一揮大刀迫不及待的就跟着吳申福殺進城去。
“殺!”
“殺!”
“……”
霎時,宋家和吳家的近萬人馬立刻山呼而隨,滿腦子只想着殺進城去搶錢搶糧搶女人的他們,個頂個的頓時都跟鬼攆來了似的,一個跑的比一個快,有的甚至兩條腿都快要跑過當先騎馬的宋青山和吳申福的四條腿了。
“咔咔咔……”
隨着城門的洞開,此刻的江寧城就像一個脫光了衣服赤果果的站在他們面前的女人一樣,再沒有絲毫的遮掩和阻攔,只能任他們施爲。
就當江家吳家的近萬人馬全部進入了江寧城的五里甕城之時,他們進城來的那座城門卻是在悄無聲息之間被數條不知從何處竄出來的黑影給死死的關上了,宋家和吳家的人馬一個個兒都跟狗見着骨頭似的,跑的比狗還快的,自然是沒有人會發現這一細節。
就在吳申福和宋青山兩人正剛跑到內城的城門的位置的時刻,看到數道緊閉的內城城門,正準備罵娘呢,卻見內城城門在他們的注目禮之下也是嘎吱嘎吱的打開了,此刻,江寧城最後一塊遮羞布也在他們的面前毫不保留的撕扯下來。
“吼!殺……”
宋青山剛準備咆哮一聲,招呼兒郎們速速隨他殺進城去呢,卻是陡然聽到了讓他驚駭欲的一個催命符般的聲音。
“咚咚咚!”
進軍三擊鼓!竟然是進軍三擊鼓!
這個時候爲什麼會響起進軍三擊鼓的鼓聲,結果顯然不言而喻,他們的行動已經被人家發現了,朝廷的大軍早已設下天羅地網埋伏好了等着他們上門了。
“轟!”
一剎那,城頭上又是同時亮起了無數支火把,將近萬傻眼了的宋吳兩家的人馬給照的無所遁形。
“吳老狗!這次老子可是被你給害死了!”此時此刻,宋青山再也顧不上什麼任務什麼親情感情了,直到這一刻他方纔發現自己其實還是膽小怕死的他,頓時回過身來望着呆若木雞的吳申福氣急敗壞的吼道。
“快、快跑!”吳申福驚駭之下,差點沒背過氣過去,被這宋青山一吼,卻是突然的回過了神來,恨恨的一拍大腿,頓時神色慌張的急忙喊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