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憂啓脣,嗓子乾澀而又嘶啞:“啓昱,你答應我,若我真不好了,你好好活着好不好?”
公孫啓昱閉了閉眼,果然,她纔是最瞭解他的人,就算他什麼都沒說,她也料到自己會緊隨她而去。
可她註定要失望了,不管她怎麼說,他都會陪着她,哪怕是地獄。
再睜開眼時,公孫啓昱的眸子裡一片平靜,柔和地親吻她的臉頰,“不要想太多,你會好起來的。”
他的語氣很平靜,帶着下定決心的堅定。
淺憂心臟一跳,總覺得他有事請隱瞞着自己,原本想叮囑一番,可身體傳來陣陣疲憊之感,眼皮好似千金重,忍不住地想睡。
她呢喃着開口:“照顧好自己……我希望……你安好。”
公孫啓昱心中酸澀的難受,大手揉了揉她細軟如絲綢般的黑髮,目光在她蒼白如紙的臉上流連,最後落在那張失去了血色的嘴脣上。
“憂憂……”嘆息一聲,他起身,喚來暗影,“孤吩咐你的事情可辦好了?”
暗影跪在地上,擡頭望着長身而立的鬼王,陣陣陰風吹起他的繡金龍袍,顯得格外肅穆高大。
暗影很快收回視線,忍不住開口:“鬼王大人歷經萬難,好不容易纔重新輪迴得到鬼王的位置,爲何又要用根骨交換?還望鬼王大人三思,莫要拿自己開玩笑。”
話一說完,他就騰空而起,砰地一聲撞在旁邊的牆壁上,噗地吐出一口血。
公孫啓昱面容冷酷,鼓起的袖子蓄滿力量,“孤要做什麼,還由不得你指手畫腳!孤只問你,吩咐你的東西可準備妥當了!”
暗影捂着劇痛的胸口,重新跪在公孫啓昱的面前,恭敬地垂下頭,“卑職已經準備萬全。”
“帶孤去吧。”公孫啓昱決定用自己的根骨換淺憂的壽命,這個念頭從知曉淺憂不好時,他便已下定了決心。
鬼王位置又如何,積攢下來的千百年的根骨又能怎樣?這世間沒有了她,他還不又是那孤獨的孑然一人?
哪怕施法萬分兇險,公孫啓昱也願意去賭!只爲了能和她更長久的在一起。
淺憂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的身體明顯輕快了幾分。她以爲這是迴光返照的前兆,沒有將這件事透露出去,只是很粘公孫啓昱,只要睜開眼,就要他出現在自己的視線範圍裡。
公孫啓昱的面容有些蒼白,可他是鬼王,這樣的臉色又不算奇怪。
淺憂摟着他精壯的腰肢,將臉埋在他的胸口,享受着難得的寧靜。
公孫啓昱小心翼翼地回抱着她,生怕自己的力氣大了,會將她捏痛。他沒有告訴她,自己已經用根骨爲她換了壽命,只是端來黑乎乎的藥汁,送到她的脣邊,“這是孤新找來的大夫開的,他被凡人傳爲絕世神醫,只要喝了他的藥,你的病很快就好了。”
淺憂很想告訴他,自己不會好的。可又不想看到他傷心,只得忍着苦意,將濃濃的藥汁吞下。
一碗下來,整個人都不好了。
公孫啓昱沒準備任何糖果蜜餞,淡淡地說:“甜食影響藥效,若是實在苦,就多喝水吧!”
淺憂鬱悶地撇嘴,老老實實地喝開水,不敢抱怨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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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男人是在關心着她,愛護着她,用着他的方式。
她還怎能和他對着幹?
淺憂只抱着安慰他的心思,沒想到的是,身子骨到是一天天的好轉。
這很驚奇,明明她自己都感覺到要不行了,難道真是絕世神醫救了自己?可那大夫她卻一次都沒見到過,不用號脈的麼?
淺憂詢問過,公孫啓昱還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哪來那麼多好奇,你只要記得這藥汁有用,能治好你的病就好。”
淺憂看到他面容憔悴,整個人又瘦了一大圈,乖乖閉嘴,配合着他的治療。
等吃完藥,她已經能下牀,由着芍藥扶着行走了。
這種生命力又重新回到身體裡的感覺很奇妙,再多的語言都沒有辦法形容出其中的玄妙。
淺憂心中還是很高興的,她還沒過夠有他在身邊的日子,她也想陪着他更長久。
也因爲這個念頭,某些疑惑被她壓入心底。
直到她到六十歲,白髮蒼蒼,明媚的面容上爬上皺紋,他也陪着她同樣蒼老,無力地躺在牀榻上時,她終於明白了,“你……是不是將壽命分給我了?”
公孫啓昱牢牢握住她的手,“沒有你的日子,再長的壽命又有何用?”
淺憂忍不住眼眶發熱,“可活着總比死去的好啊,你明明……是那高高在上的鬼王,怎能僅僅活了六十幾年呢?”
公孫啓昱笑了,格外的燦爛,“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他沒有用“孤”,而是用了“我”。
這一刻淺憂的內心是格外不能平靜的,她目光灼灼的望着他,在他的眼中同樣看到自己此時的樣子,蒼老,沒有年輕時的美麗。
哪怕如此,他也不要和自己在一起。
眼眶發脹,鼻子一酸,晶瑩的淚水便像斷了線的珍珠,一滴一滴地溢出,她牢牢地抓住他的手,哽咽着:“好,我和你在一起。”
公孫啓昱眉眼溫和,“下輩子,你要等我。”
說完沒有得到迴應,他垂下眼睛,卻看到她面容安詳的闔上雙眸,心臟頓時揪做一團。
將她攬入懷中,像年輕時那般,將她緊緊地摟住,“你怎能不等我呢?怎能說走就先走了呢?我還要用多久,還要等待多少次,才能再見到……”
“鬼王大人……”暗影憑空在房間裡出現,擔憂地提醒着。
公孫啓昱很快將要說的話嚥下,看也不看暗影一眼,只冷冰冰地吩咐:“將孤和王妃葬到一起。”
“是。”暗影悲慟地垂下頭,鬼王大人做出的決定,他又如何能反駁?
“你先下去吧。”公孫啓昱看着她的眉眼,明明已經蒼老,可在他的眼中,卻還是曾經年少時的明豔。把她抱進懷裡,這樣就能感受到她的存在,永遠沒離開過他。
公孫啓昱的思緒一點點便沉,卻沒鬆開她的手,他還要再找到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