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本省內的區域發展平衡問題省裡是重視的，省政府下面有個欠發達地區發展辦公室的機構，專門來研究這個事情。省政府的曹軍副省長兼任這個辦公室的主任，主抓這項工作。這是他任內第三次來到靈泉縣調研了。
按照縣裡的行程安排，下午三點，曹軍到靈泉中學做短暫停留。
靈泉中學前面有段小路，領導的車隊開不進去，大家都從車上下來步行。曹軍走在中間，兩邊是縣委書記趙長風和縣長戴瑞等縣委縣政府的領導，一行人邊走邊說。
“戴瑞同志，對於你們縣發展經濟的成績，不客氣的說，我是不滿意的。”曹副省長絲毫沒給靈泉縣的大大小小的領導們留面子。
他虎着一張臉，繼續說道：“你們西部地區縣市，區位不好，發展起來困難些，這可以理解。但省裡也不是不管你們吧？就是去年，省裡專門召集了全省有實力的民營企業和臺港資企業，到我省西部地區考察投資環境。結果怎麼樣？整個西部地區的兩市九縣，就你們靈泉縣招商成績最差！這麼多企業，最後硬是沒有一家願意留下來投資！你們靈泉縣的工作到底是怎麼做的？”
這是去年的事情了，當時確實弄得全縣上下都灰頭土臉的。曹副省長一想起去年的這樁事，也還是餘怒未消。
戴縣長擦擦臉上的汗水，解釋道：“去年的事，確實是我們縣政府的工作沒做好，我向曹省長做檢討。我們縣也實在沒辦法，全縣大半的土地都是山區，交通環境也很不便。”
“不要總是去強調這些客觀的困難，”曹軍對戴縣長的解釋不太滿意；“交通的問題，省裡會給你們想想辦法。但是不是交通不好，區位條件差，就一定招不來商呢？我看也未必。去年的考察團中，有一家港資企業，老闆還是你們靈泉縣出去的。人家是興致勃勃地想爲家鄉的經濟發展做貢獻的，沒想到是乘興而來，敗興而歸。人家一看到你們縣城裡灰塵滿天，街道污水橫流，就皺眉不已。一到下面鄉鎮考察，竟然還有鄉幹部向他索賄，真是豈有此理，這樣的投資環境，還招什麼商嗎？”
這在當時，也算得上是件不大不小的醜聞了。自從國家分稅制改革後，地方政府的財政狀況趨緊，像靈泉縣這樣的欠發達地區，日子就更難熬了。日子一難熬，下面的幹部也就八仙過海，各顯神通了，爲此很有些鬧得不像話的事情。
縣裡對這些情況心知肚明，只是縣政府沒錢，對這些事情也就睜隻眼閉隻眼。不過，向港商索賄的事情，通到了省裡，弄得縣領導們很被動。縣委書記趙長風爲此對下面的幹部隊伍做了很大一番的整頓，特別調整了下面一批鄉鎮幹部的位置。郎豐上任不久後，也狠抓了一番全縣的衛生狀況，甚至把這場全縣的衛生運動一直燃燒到了鄉鎮一級，弄得下面的幹部一陣雞飛狗跳，好一陣埋怨。
趙長風擇要向曹副省長介紹了這段時間裡，全縣在幹部黨風廉政建設和全縣衛生事業上的一番改進和努力。
曹軍點點頭道：“你們縣的黨風廉政建設有什麼改進，我暫時看不出來，不好評價。不過，你們縣衛生狀況的改善，我還是看得見的。看得出來，郎豐同志在這方面是下了一番狠力氣的！這就對了嘛，只有屋子打掃乾淨了，才能開門迎客！”
他說完，把目光轉向郎豐，對他的工作表示讚許。
郎豐對曹副省長的讚譽謙虛了幾句，笑着回道：“要說起來，我們縣這一年來最大的成績倒是在文化戰線上了。我縣一家民營企業，拍了一部相當不錯的電視劇集，在靈泉縣造成了很大的反響啊！這部劇雖然投資小，演員們也都是靈泉中學的師生們的本色演出，不過最後拍出來的效果是相當不錯的。”
一個偏僻的小縣城拍了部電視劇？這倒是件值得一書的事情，也難怪郎豐這些縣領導在他面前誇耀了。曹軍知道，國家也就是去年才同意民營機構進入電視劇製作領域，以前的電視劇都是廣電系統內部的單位制作的。現在全國差不多也就是首都bj市纔有幾家民營電視劇製作機構吧？
想不到小小的靈泉縣，也有商家敢於去做第一批吃螃蟹的人，這倒是有點意思。
“這就是你們讓我來靈泉中學看看的原因吧？那家制作電視劇的民營企業呢？我倒是也有興趣見見他們的老闆。”
趙書記笑道：“曹省長，這人也在靈泉中學，到時我們讓他過來與省長聊幾句，怎麼樣？”
也在靈泉中學？曹副省長有點奇怪，正想發問，一行人這時已走到學校門口。靈泉中學已經組織了一批學生在道路兩邊迎接了，學生口中，“歡迎歡迎，熱烈歡迎”之聲不絕，氣氛倒是搞得挺熱鬧。
曹副省長皺皺眉，有點不悅。不過他也沒說什麼，眼下全國的風氣就是如此，他也不能因此責備縣領導或者校領導什麼。
餘校長老臉放光，他還是頭一次接受省長一級的領導視察。說起來，這一切都是秦天柱帶來的榮耀。聽說他這段時間賣劇賣得不太順利，《恰》劇賣得不順，不能在有影響力的電視臺播放，餘校長想靠《恰》劇的影響力，從而從上級部門撥得款項蓋教學樓的打算，也暫時擱淺。
不過，學校今天因爲《恰》劇的緣故，蒙得省長青睞，到學校視察，這也算是學校一個不大不小的榮耀了吧。
秦天柱也在歡迎的人羣中，這是縣裡領導特意要求的，以方便曹副省長的垂詢。當然，秦天柱有他自己的打算。
曹副省長走上前，與校領導和迎接的師生一一握手，不時說一些勉勵大家的話。
輪到秦天柱時，曹副省長只當他是個普通學生，或許也在電視劇裡有演出，被學校作爲學生代表而特意推出來。
“你好，曹省長！歡迎來我們學校視察，我叫秦天柱，是梅花傳媒的總經理，《恰》劇就是我們公司投資拍攝的！”
秦天柱說得不卑不亢，儼然像個久經沙場的老江湖。
那曹副省長被他說得一愣，不知該這麼反應。該不是個小頑童，故意來跟我開玩笑的吧。秦天柱看曹副省長的反應，知道他一時間不太相信，他從衣服口袋裡，掏出張名片遞過去。
“你不是靈泉中學的學生嗎？”
“當然，唸書算是我的一個兼職吧。”秦天柱有心活躍下氣氛，說道：“我的主業還是梅花傳媒的老闆，也是電視劇的導演，當然工作累了的時候，會回到學校來念唸書的。”
曹軍轉頭看看趙長風等人，看他們也都點點頭，知道這秦天柱所言不虛。餘校長聽秦天柱言語輕佻，卻是一陣白眼，在省領導面前，你就不能正經點。
呵呵，有點意思。一個初中生投錢拍電視劇，這倒是件奇聞，曹軍兩眼有點放光。
“《恰同學少年》，聽名字，似乎寫的是主席的故事？”
秦天柱答道：“嗯，是主席在湘南第一師範求學經歷的事情，正因爲如此，才請了我們學校的師生演出！”
“嗯，題材切入點切得不錯啊。怎麼樣，賺到錢了嗎？”
就等你問這個了。
秦天柱唉聲嘆氣一番後，“哎，別說了，好劇難賣出好價錢。兩個多月了，向幾十家電視臺推銷過，最後只有之江臺和朝廷臺表示了購買意向。”
“這很不錯啊！”曹副省長奇道：“尤其是能在朝廷臺播，這很了不起啊！”
“曹省長，你不知道。之江臺和朝廷臺都要一兩年後才能播，播放完了纔給結購劇款。我們梅花傳媒是小企業，哪裡等得到兩年？”
他說完看了看曹副省長，“今天見到曹省長，冒昧問下，省長是否能爲我們的《恰》劇向之江臺推薦一番，讓他們儘快播我們的劇，儘快給我們結款！不瞞您說，我們公司已經山窮水盡了，我現在非常需要省長這張推薦票呢。”
“哈哈，你倒是精明的很哪！”曹軍和幾個縣領導笑道：“大家瞧瞧，這小小年紀，竟然都把主意打到我的頭上來了。”
他笑了一陣，對秦天柱的要求答覆道：“省電視臺有他們自己的工作程序，我雖然是省裡領導，可也不能無緣無故地去破壞人家的工作秩序吧？要是省裡各個領導都到電視臺打招呼，那他們之江臺的工作還幹不幹了？”
還是不行啊！秦天柱有點失望。
看他低頭失落的樣子，曹軍又補充道：“當然，如果你的劇確實好，對社會風氣有正面推動作用，又是廣大人民羣衆喜聞樂見的故事。我倒是可以給你破這個例，給你推薦一下也無妨。”
一聽有戲，秦天柱急急說道：“當然是好劇啊！曹省長你是不知道，靈泉縣電視臺十月份播出我們《恰》劇的時候有多轟動。這肯定是部叫好又叫座的好劇。”
曹軍卻不理他的自賣自誇：“好不好，那得我自己看了後纔算。這樣吧，你晚上給我送片子到縣招待所，我看了滿意自然會給你打招呼。要是達不到我的要求，那也別灰心。開公司嘛，哪有一開始就賺錢的！”
這算是最好的結果了吧。不過秦天柱對《恰》劇的內容是有足夠信心的，他一定能贏得曹省長的這張推薦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