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月王朝言凌四年六月,宮裡已經開始緊鑼密鼓的準備太子的成人大典,一旦成人禮行過,接下來的,便是納妃大典,這意味着,藍天真的成了一個大人了。
身爲太傅和少傅,袁家父子的責任就是不厭其煩,反覆一遍遍的教太子成人禮的一些細節的禮俗,太子成人禮之重要,僅次於皇上的登基典禮,所以出不得半分差錯,皇上甚至要求袁子清入住飛華齋,每日督促太子勤習禮儀。
袁子清知道自己責任重大,每天五更就起了,洗漱穿戴整齊,就去恭候藍天起牀,然後督導他把成人禮的宣詞背誦一遍,藍天看着每次看着他嚴肅又認真的模樣,總忍不住要逗他,可是隻要看到他因爲自己不認真而生氣了,他就會老老實實的把宣詞的一字不差。
日子就這麼不緊不慢的過去,轉眼就是初九,這日下午,皇后把藍天叫去說話,半個時辰後,太子沒有回重陽殿,而是去了袁子清暫時居住的風華齋,一臉的鬱郁。
“怎麼了?捱罵了?”袁子清小心翼翼的問。
藍天鼓着腮幫子重重的吐一口氣:“母妃已經把人定了。”
“什麼人?”袁子清不明所以。
“太子妃!”藍天的話一處,袁子清的心頭,沒來由的盾重了一下。
太子納妃,他不是該高興的嗎?爲何,心裡會堵的慌,甚至眼眶,好似有些泛潮。
見藍天擡頭看向自己,他忙斂去了所有奇怪的情緒,輕笑着道賀:“那真是太好了,皇后親自挑選到人,肯定查不到哪裡去。”
“也好不到哪裡去,她明明知道我不喜歡的!”藍天有些懊惱的忿忿道。
“身爲王者,有很多的身不由己,殿下,和太子妃好好的相處,許你們素未謀面,沒有什麼感情,但是慢慢的相處,許能生出情愫來。”袁子清勸慰道,卻感覺句句都言不由衷,這些話,好似並不像他要表達的,可是,卻是他不得不表達的。
藍天看向他,眼睛裡有些受傷的光亮:“你的意思,是讓我和不喜歡的人日久生情?”
袁子清愣了下,隨即溫柔笑着點點頭:“很多感情都是靠婚後的培養的,我父親和我母親是指腹爲婚的,在兩人成親前,我父親甚至沒有見過我母親的模樣,但是卻也相濡以沫相敬如賓的過了這麼多年。”
“子清!”藍天的語氣,有些落寞,“你捨得嗎?”
“啊?”袁子清吃驚一聲。
藍天看着他的反應,隨即咧嘴笑了起來,“有了妃子,以後就沒有這麼多時間和你在一起唸書玩耍了,你捨得嗎?”
呼……原來是這樣啊,這個殿下,話也不講完整,害他心臟漏跳了半拍。
“等到殿下真有了太子妃啊,哪裡還會惦記着和微臣唸書玩耍,有這點時間,都陪了太子妃去了,呵呵,呵呵!”笑起來,怎麼覺得有些苦呢?還是袁子清自己的錯覺?
“我不會賠她的,我又不喜歡她!”藍天孩子氣的一屁股坐到桌子上,他真的已經很高了,以前坐到桌子上,他都要跳一下,現在,只是這麼順勢靠上去就可以。
袁子清看着藍天,眼底裡泛着一點寵溺:“現在說不喜歡,不代表以後不會喜歡——哦,對了,一直沒問,娘娘到底給你頂了哪家的閨女?”
“還不是那個錦衣衛總指揮使的妹妹,姓林,名字沒記住!真倒黴上次那個姓江的和姓吳的爲了一件成衣吵架那是,母妃和我提起,我順口說了兩個我誰都不會要,倒好,給了第三個機會。母妃說了一大堆她的好話,在我聽來,簡直是折磨人,一個人要真有這麼好,還不成菩薩了。什麼既漂亮,又大方,既美麗,又端莊,才情卓越,詩詞歌賦更是信手拈來,琴棋書畫是樣樣精通,而且最重要的是,說她善良,樂善好施,體恤百姓,絕對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選,我當時就和母后說,這種女菩薩,我消受不起。”
“呵呵,殿下,你可真頑皮!”袁子清輕笑一聲。
“怎麼頑皮了,我說的是實話!”藍天不以爲然的把頭偏向了一邊。
“林婉容,我有過一面之緣,聽說是個才女,長相嗎我倒沒2可以去記憶,而且那次女眷太多,我也記不過來,只大抵記得長的不錯。”袁子清回想着那次一面之緣腦子裡落下的模糊身影,對藍天描述着。
藍天臉色隨着他的描述,有些拉長:“你在替她說好話?想我娶她?”
“嗯?——對!”其實不是的,他只是在陳述事實而已,並不是特別的替林婉容說好話,不過既然藍天還問了句是不是希望他娶她,那袁子清的回答是肯定的。
藍天臉色,更是黑沉了:“看來,你是巴不得我早日娶親,好少來煩着你是不是?”
沒想到他會做如此反應,有些激動,有些賭氣,又有些惱怒。
袁子清一時之間盡然不知道作何反應,只楞楞的站在原地。
藍天把這不言不語的反應,當做默認。
“你真的煩我纏着你?”他怒中帶着哀,直直的看進袁子清的眸子裡。
“殿下,微臣沒有這個意思,微臣是希望殿下早日納妃,過幾日就是殿下的成人禮了,行過成人禮,殿下你就真正的長大成人了,殿下你是一國儲君,你是太子,所以……”
“所以我要娶個不喜歡的女人來證明我是個男人,來穩固我太子的地位是嗎?”藍天近乎是粗暴的吼道。
對他時不時惡劣的態度早已經習以爲常,袁子清並沒有被嚇傻,但是君顏大怒,他一個臣子能做的,就是跪地:“微臣惶恐,微臣哪裡說錯了請殿下饒恕!@”
見他給自己行跪禮,藍天眉頭一緊,惡聲惡氣道:“起來,我不是說過,沒有外人就我們兩人的時候,不許給我下跪嗎?讓我說多少次!”
袁子清無奈的呼一口氣,站起身:“殿下,微臣並沒有什麼惡意,微臣也不是指代不納妃就證明不了你是個男人,只是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是常理……”
“那你怎麼不娶?”藍天一句回敬,袁子清被生生堵塞了所有的語言。
“說啊,你怎麼不娶?你都十九了,你還比我大三歲,你都不娶,你憑什麼和我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逼我娶?”藍天完全是無理取鬧了,誰逼她娶了,又不是他袁子清,是皇上皇后,他的父皇母后啊。
不過算了,袁子清這叫吃啞巴虧,就算知道藍天這是遷怒,是無理取鬧,他也只能隨他,悶聲不響,他怕自己一個不留神又說錯了什麼,徒惹藍天發一頓脾氣。
這些年相處,他早就摸透了藍天的法門,不能逆着他,逆着他,他會和你鬧個沒完沒了,發脾氣事小,砸東西可是他的強項,從小到大,藍天只要氣的不行了,就會關起門來砸東西,誰敢進去,誰倒黴,每次都要請皇上皇后出動,才能穩住場面。
但是你順着他,他就會得寸進尺,比如這次納妃之事如果你順着他了,那他就會慫恿你去皇上皇后面前給他求情,這種事情,可是要掉腦袋的。
所以,對付藍天,進退都不行,保持沉默纔是最好的辦法。
果然,藍天看他默然無語了,徑自扯着嗓子發泄了一頓,也不說話了。
“子清?”
“嗯!”
聽他的語氣,平靜了許多,看來,沉默不語這招,對他是百試不靈,現在他的口氣,就好了許多。
“你過來!”他還坐在桌子上,朝對面的袁子清召喚。
“是,殿下!”袁子清不疑有他,提步靠近,只是身子未近,藍天忽然撲了上來,雙腿迅速纏上他的腰肢,身子纏在他身上。
藍天很壯,所以也重,這樣突然的撲過來,差點把袁子清撲的往後跌倒。
幸好袁子清也有練過幾天武功強身健體,所以勉強撐住了,雙手幾乎是本能的,托住了藍天的雙眼,這個動作,讓藍天身子猛然一顫,袁子清也跟着臉木然一紅。
雖然能暫時托住藍天,但是畢竟袁子清清瘦,藍天壯實,袁子清馬上就撐不住了。
“殿下,我鬆手了,你趕緊下來!”說完,一把鬆開託着藍天雙股的大手,急着催促藍天下來。
不說一個臺子做這樣輕浮滑稽的舉動不成體統,就說兩人都是男人,這般親密的接觸若是讓人看到了還了得。
“不下來!”藍天撅着嘴,孩子氣道,這樣纏着他,把全身都力量都掛在他單薄的身體上,就是爲了懲罰他剛纔居然替那個姓林的說好話。
“殿下,好累,微臣撐不住了,要把你摔地上了,微臣這罪就大了。”
袁子清雙腿都在顫抖,藍天太重了,就算他想要走幾步去撐桌面,但是卻也一步都邁不開,只能站在原地,身形已經有些不穩,被藍天掛的有些微微前傾,臉上也冒了細密的汗珠。
藍天忽然很想知道,那一層細密的汗珠是什麼滋味,是不是和他嘴巴里的味道一樣,是甜的。
伸出舌頭,他靠近他的臉,觸不及防的,添上他的額頭!
“啊!殿下!”
他在做什麼?他到底在做什麼?袁子清本就強撐着的身體,猛然由了胸前掛着的重物,朝着前面跌去,眼看着連帶着身上這隻“猴子”,要一起跌倒在地上,身上的猴子忽然鬆開了纏着他腰肢的雙腳,伸手往身後的書桌一撐,整個人,呈半傾倒狀斜斜的依靠在了桌邊,而袁子清,也順勢跌入了他的胸膛。
“呵呵,好玩嗎?”抱着懷裡驚恐未經的袁子清,藍天本因爲納妃而惡劣的心情,陡然好轉起來。
“殿下!你……”袁子清罵他又罵不得,連數落都數落不來,誰讓他是君,他是臣,他只能鬱郁的咬着脣,從他身上起來,一張臉孔板的緊緊的,不理會他。
“生氣了?”藍天見他抽離了自己的懷抱,忙直起身,腆着臉上前。
“沒有!”賭氣的道,袁子清真是拿藍天沒辦法,真不知道這個殿下,什麼時候才能真正的長大,怎麼整天愛喝他玩這些無聊的遊戲。
一如袁子清摸透了藍天的脾氣,藍天也對袁子清了如指掌,他板着臉孔,言簡意賅的說沒有,那就是有:“幹嘛生氣,反正又沒有摔着。”
“殿下,你是金玉之身,方纔若是真的摔着了怎麼辦?如果皇上皇后怪罪下來,微臣就算有十個腦袋,也不夠陪的,你總是這樣!”
“總是哪樣?”藍天故意道。
“總是拿微臣開玩笑!”袁子清忿忿道,方纔的事情還讓他心有餘悸,如果真摔着了,如果摔傷了,那可怎麼辦?雖然皇上皇后不至於要他的命,但是這麼摔一下,肯定會摔疼的,搞不好還會磕傷後腦勺,他這個人,有沒有想過後果啊。
“子清!”
“嗯!”
“不生氣了,以後不敢了!”他討好的上前,揪住他寬大的衣襬,孩子氣的搖擺。
每次只要惹了他生氣,他就擺出這一招,屢試不爽,袁子清肯定會原諒他。
“唉!”嘆息過後,應該就是那句了,“殿下,下不爲例。”
“嗯嗯!下不爲例!”下次,他會換別的法子耍他。
看着藍天認真點頭的模樣,袁子清也不捨得氣他了,輕笑一聲,他整了整身上褶皺的衣衫,道:“殿下,成人禮的細節,你都鉅細靡漏的記下了嗎?”
“記下了!不用擔心了,出不了差錯的。”藍天對此胸有成竹。
“殿下自幼記憶就非同一般,只是你不好學,不然別幾個王子,就算加起來,也比不上你!”袁子清說的是實話,藍天只要想學,厚厚一本書,他用不了三天,就能全部背下來,一字不差,這可是連袁子清都自認辦不到的事情。
只是藍天就是個陀螺,你抽他一下他才轉一下,你不抽他,他又懈怠了,平日裡,袁子清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反正他父親袁石崇那麼嚴格,太子就算想偷懶也偷不來,不過這次事情非同小可,袁子清自然不敢怠慢。
一天基本要問個百八十遍藍天有沒有記下,藍天給他問道耳朵都起繭了,但是卻還是喜歡聽他關心自己的事情,每次都會不厭其煩的保證已經記下了。
聽袁子清這麼誇讚自己,藍天心裡美美的,他知道袁子清絕對不是恭維,袁子清清澈如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官場的這一套阿諛逢橫的氣氛,他是一絲半點都沒有沾染上,所以他的誇獎,絕對是真心的。
“我真有這麼好?”藍天得意看着袁子清,有些小虛榮,換別人誇他他還不待見聽,但是對方如果是袁子清,就不一樣了,他非但跟樂意聽,還想聽更多。
“呵呵!殿下,都快傍晚了,你該回去用膳了!”袁子清知道他又在討誇了,輕笑了一聲,心裡頭柔柔的,還真是個小孩子。
“是啊,怎麼都快傍晚了,和你在一起,時間過的真是快!”藍天忽然一個跨步走到袁子清面前,一臉意味深長的看着他的臉,“都說戀人之間纔有這種感覺的!”
袁子清心頭跳躍了一瞬,笑笑:“殿下,好朋友之間也可以有這樣的感覺,把酒言歡,談天說地,時間是過的很快的。”
“呵呵,那倒是!”藍天拍拍袁子清的肩膀,“要不今晚過去我那睡吧,晚膳也過去我那用,我們來個把酒言歡,談天說地,怎麼樣?”
“使不得,殿下,這樣不和體統,你馬上就要成人禮了,我們還嬉鬧玩耍,要是讓皇上皇后知道了,可不得治我個罪。”
“你啊,總是瞻前顧後的,如果你能再放得開一點,或許我們……”藍天欲言又止,很想告訴袁子清,你能不能再勇敢一點,能不能試着和我像戀人一樣相處看看,能不能拋開君臣男女的身份,可是,怕嚇到袁子清,他還是作罷了。
“……我回去了,明天早上來叫我起牀!”
袁子清愣了下,明明他好像有什麼要說的,怎麼不說了?說他瞻前顧後,放不開,接下來要說什麼?
“傻愣什麼?我說我回去了,明天早上記得來叫我起牀。”
這幾天,藍天很享受袁子清一大早就候在牀邊等待自己起牀的事兒。
“知道了,殿下,慢走!”袁子清緩過神來,覺得自己在期待什麼,好好笑他到底在期待什麼,忙是撫平了那撥動的心情,把藍天送到門口。
“子清!”藍天走到風華齋門口,忽然那回過頭對袁子清笑,夕陽讓這個笑容,染上了一抹淺色的光暈,很迷人。
“嗯?”
“哈哈,沒事,就是和你說聲,明天見!”藍天爽朗的笑着,那個彎彎的弧度,跟讓人沉醉。
“好,明天見。”
袁子清的目光,至始至終都落在他的笑容上,好似被粘住了一樣,移不開半分,他越來越俊逸了,原來,他是真的長大成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