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
仙人街。
夜集開始,整條街張燈結綵,吆喝聲不斷,買東西的賣東西的紛至沓來,將仙人街擠得人山人海。
陳清風和鄭蓮兒如約來此。
他們可不是來逛街,而是要進入鬼市。
一直走到混元石像附近,陳清風和鄭蓮兒向街道兩旁瞄去,尋找着陳九所說的冥幣鋪子。
賣冥幣的鋪子很少,找起來不難。
不一會,他們就在石像東南方的街旁找到一家冥幣鋪子。
這鋪子十分狹小,在一家酒樓和一家金鋪的夾雜下一點不顯眼,且連牌匾字號都沒有,就寫了三個字掛出去:賣冥幣。
走到鋪子門口,鄭蓮兒緊緊攥着陳清風的手,擔憂道:“相公,要不還是算了吧,你一個人進鬼市我實在不放心!”
陳清風微微一笑,摸了摸鄭蓮兒的臉蛋,“娘子,沒事的,陳前輩也說了,只要吃下幻鬼丹,進鬼市並不會有什麼危險。”
鄭蓮兒撅了撅嘴,“鬼市全是陰間鬼怪,以相公你的膽子,我怕……”
“你太小看相公了,”陳清風自信地拍了拍胸脯,“娘子,我早就不是那個膽怯懦弱的書生,而是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男子漢……啊……鬼啊!”
陳清風一邊說,一邊向冥幣鋪子走去,剛到門口,眼前忽出現一張凶神惡煞的臉,嚇得他一蹦三尺高,撲到鄭蓮兒懷裡。
“娘子,有鬼啊!”
鄭蓮兒無奈搖頭,指了指鋪子的門,“是貼紙而已。”
原來,那門上貼了一張鍾馗像,用以辟邪鎮宅。
“嚇死我了!嚇死我了!”陳清風連連喘氣。
鄭蓮兒哼了一下,“相公,我就說吧,你還是那麼膽小,別逞能了,大不了我再等上半年嘛!”
“咳咳……我……我剛纔是故意的,其實我纔沒有被嚇到,”陳清風抖了抖身上的衣衫,一把推開那扇木門,大搖大擺走了進去,“娘子,相公我雖膽子不大,但一向說話算話,今日我打定主意要進鬼市給娘子買一具肉身來!”
鄭蓮兒還想說什麼,卻被陳清風打斷,“娘子,等我!”
說完,陳清風毫不猶豫地踏入了冥幣鋪子,他怕自己再猶豫下去會動搖決心。
索性拼了!
進入鋪子後,眼前忽然昏暗。
鋪子裡竟然連一盞明亮的燭燈都沒有,只掛着一盞半亮不亮的紅燈籠。
牆壁邊立着一個個木架,木架上放的是一疊疊的冥幣,黃色的,紅色的,黑色的……巴掌大小。
鋪子裡除了陳清風,一個客人也沒有,這生意不是一般的慘淡。
“有人嗎?”
陳清風緩緩向前走,感覺像是進了一個狹長的甬道,走了好一會都走不到盡頭。
“有人!”
忽然傳來一聲應答,旁邊兩個木架間站起一個矮矮的老頭,一雙發光的眼睛盯着陳清風,像是狼。
陳清風嚥了口唾沫,“老闆,我來買冥幣。”
“哦,”老闆一副愛答不理的態度,“我這的冥幣一般人買不起,你要是沒錢就換別家去買,別浪費口舌。”
“敢問老闆,什麼價格?”陳清風問。
“一張冥幣,一兩銀子!”
陳清風眼睛一瞪,還以爲自己聽錯了。
老闆又重複了一遍。
陳清風差點吐血,這是搶錢啊!
冥幣這種東西說白了就是老百姓上墳燒的廢紙,根本不值錢,一兩銀子足夠買上一車的冥幣。
這家冥幣鋪子倒好,一兩銀子居然只能買一張,貴的離譜!
陳清風總算知道爲什麼鋪子裡一個客人沒有了,這價格是把所有客人當傻子啊!
想起陳九的囑咐,陳清風還是咬了咬牙,掏出懷中的一包銀子,遞給老闆,“老闆,我買一百張冥幣。”
“嘿嘿!”老闆乾笑兩聲,“自己拿吧。”
說完抱着那些銀子,坐在一旁數了起來。
陳清風走到木架旁,也不挑,將紅的黑的黃的冥幣各自拿了一疊,數出正好一百張。
將這些冥幣揣到懷中,陳清風又拿出一個錦囊,打開,裡面是一顆丹藥。
幻鬼丹!
陳清風見外面太陽已經落山,立即將幻鬼丹吞了下去。
此丹冰涼無比,入口即溶。
瞬時,一股陰冷傳遍陳清風的全身,幾乎把他凍僵。
“好……好冷啊!”陳清風瑟瑟發抖,像是脫了衣服站在雪地之中。
這種冷不是外冷,而是身體裡散發出的冷,穿多少衣服都不管用。
還好,寒冷只是持續了片刻。
當幻鬼丹完全融化後,身軀緩緩變暖,恢復了正常。
“啊!”
擡頭一看,陳清風嚇了大跳。
“好……好多人!”
他眼前忽然出現了一羣人,將狹小的鋪子擠得滿滿當當,擁擠不堪。
本來生意慘淡的鋪子,忽然門庭若市。
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人有年輕人,一個個有說有笑的向前走,手裡也都拿了一疊疊的冥幣。
不對,剛纔不是一個客人沒有麼,怎麼突然生意爆滿?
陳清風再仔細一看,這些人身軀飄飄蕩蕩,微微模糊,像是一個個籠罩在煙霧中的紙人,走動時,他們的雙腳根本沒有着地。
“鬼!”
陳清風嚇得臉色煞白,寒毛卓豎!
若不是有一股意志強撐着,他肯定暈過去。
“沒事,我現在也是鬼!我現在也是鬼!”陳清風不停唸叨,讓自己鎮定下來,跟隨着這羣鬼緩緩向前走動。
吃下幻鬼丹後,陳清風暫時幻化成鬼,混入鬼羣之中,漸漸倒也沒那麼怕了。
因爲所謂的鬼並非凶神惡煞,並非五官猙獰,更不會如民間故事中講的那樣吃人害人。
鬼,即是人死後的魂魄而已。
人人死了都會變成鬼,有什麼好怕的!
看這些男鬼女鬼,老鬼少鬼也都有說有笑,討論着家長裡短,講述着生前趣事,就和趕大集的街坊鄰居差不多。
沒什麼好怕!
陳清風長呼一口氣,緊緊捏着冥幣,隨鬼羣走到鋪子盡頭。
盡頭處,有一扇奇異的門。
門方方正正,非石非木非鐵,而是水!
黑色的水不停旋流,像是大海中的漩渦,通向未知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