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暗問完後,便沉默下來,垂着頭,輕輕閉目,在擺弄面前的一杯酒。
慕冰月今晚特別準備的。
青瓷的花紋,在他修長白皙的手指下,顯得格外的剔透,漂亮極了,慕冰月看着,一時間也有些失神,便是一個字都沒有多說。
在這種沉默下,慕冰月和星暗都沒有覺得尷尬,或許是因爲兩人之間已經太過熟悉。
說來也巧,他們在一起的時間不長,卻已經像久處的家人,不管什麼什麼情況下,都明白對方的心意,都毋須多言,所以,有時候兩人的感情究竟有多深,真的跟時間無關。
“你沒話跟我說嗎?”片刻後,星暗擡起頭,一雙眼瞳似乎在看着慕冰月。
可就是這樣的眼神,愈發讓慕冰月心疼。
他根本什麼都看不到,可是他的眼神,似乎不管什麼時候,似乎不管能不能看到,都是落在慕冰月的臉上。
慕冰月忽然明白他名字的來由。
一個註定會失明的人,一定註定會讓五官失去一切只覺得人,叫這個名字,似乎真的很適合。
星暗,星星也會黯淡。
他的眼睛,能讓星辰失色,可是他卻看不到星辰有多美,更看不到自己最愛的人。
而他的母親,竟然狠心的拋棄了他,拋棄了他們的兄弟,這麼多年後,忽然又出現,說想要帶他回外祖家,給他鋪好一條最好的路。
實在可笑。
慕冰月忽然有些後悔自己爲什麼要這麼做,爲什麼要給君夫人待這句話來。
“你不是有話要跟我說嗎?”久久未見她開口,忍不住的,星暗又問了一句。
“你……”慕冰月擡頭看着他,眼神裡現出一抹異樣的難受,許久之後,才淡淡嘆息一聲,無奈道:“我不打算跟你說了,既然你一直都不願意跟我說,必然是不願意想起那些事,我不說了,星暗,我不想你回想一些難過的,會讓你不開心的事情。”
星暗怔了一下,隨即笑道:“我不是說了嗎?等到適當的時機,我就會告訴你,現在……不就正是適當的時機嗎?”
慕冰月嘆息一聲,道:“其實今天是個意外,我遇到了一些危險,恰巧是那位君夫人爲我解了難,所以……我才忍不住要告訴你。”
“這個……”星暗猶豫了一下,又是一聲嘆息,無奈道:“她是我的母親,當年拋棄了我們兄弟,你可還記得,當初孟太子說是被宮皇后下毒的時候,我異常氣憤嗎?”
“嗯,當時你的表現有些奇怪,其實按照你的性格來說,你不應該有這樣衝動,現在我想想,我知道是怎麼回事了,難道……君夫人曾經也像你下過毒嗎?”
慕冰月看着星暗,神情帶着幾分好奇,問的小心翼翼,似乎身怕他會因此不高興,帶起他難過的情緒。
“那倒不是,他並沒有像我下毒,我的病……是因爲遺傳問題,我們兄弟,都有這樣的毒。”星暗稍稍一停:“只是十四……卻是被她下了毒的。”
“十四是她下的毒?”慕冰月吸了一口涼氣,雖然有預料 ,聽到這樣的話,心裡不由的還是有幾分難過。
星暗苦笑一聲,繼續道:“對,就是她下的毒,十四那一年……還不到十歲啊!”
“她……也跟宮皇后一樣,是爲了控制東陵皇族嗎?可是……東陵皇族跟孟家不一樣,並沒有那麼強的權勢啊,尤其是……尤其是幾年前。東陵皇族的榮耀,不是都是因爲你的戰爭帶來的嗎?”慕冰月有幾分好奇。
“對,你說的對,所以,她並非是因爲這個。”星暗面色凝重道。
“那她是爲了什麼?”慕冰月倒是不解了,疑惑的看着星暗。
星暗苦笑一聲:“因爲……十四的實力,其實比我更強大!”
“哦?”慕冰月古怪的看着星暗,十分不解。
“嗯。她不希望看到兒子一個個的太過強大,卻站在不同的立場,所以……才做了這樣的決定,就這麼簡單。”星暗苦笑一聲。
“立場不同?你跟十四是同一個父親,親如手足,齊心協力,怎會立場不同呢?”慕冰月就更加的奇怪了,看着星暗,簡直不可思議。
“她早就打算帶我回宮家,因爲我的年歲畢竟比較大,可是……十四若是留在東陵,那就是對宮家的威脅,對我的威脅,還有……還有一些別的原因。”星暗稍稍一停,對慕冰月繼續說道:“宮家的威脅,加上她自己的思慮,這樣的辦法,纔是最好的。她後來或許是因爲內疚,纔會偷偷躲起來,消失不見,所有的人,都以爲她已經過世了,包括十四。”
慕冰月皺眉,十四那麼小,而且天賦又是那麼高,雖然現在已經瘦的不成人形,可五官擺在那裡,模樣也絕對查不到哪裡去的,這樣的一個兒子,她怎麼忍心?
爲人父母,哪怕孩子是個傻子,也不會狠的下心吧?
難道宮家的人,真的都這麼冷漠無情嗎?
“我倒是奇怪了,以她的天資,又怎會看上東陵皇帝?”慕冰月問出這話,才警覺自己有些失言,看着星暗,不由乾笑兩聲,道:“星暗,並非我看不起你的父皇,而是這件事情,實在太奇怪,匪夷所思了,她的身份地位,以及她的容貌……你的父皇,說心裡話,真的完全匹配不上。”
“那是因爲……她並非我父皇的髮妻,或者說,她跟我的父皇,並非真正的夫妻,只是因爲她的丈夫背叛了她,所以……她纔會一氣之下跟我父皇在一起,或許找一個這麼平庸的,會討好她,哄她開心的小皇帝來說,能夠撫平她的傷口吧!”星暗聲音淺淡,帶着顫音,或許這段往事對星暗來說,是十分難堪又讓人傷心的回憶吧。
可是他的話,卻讓慕冰月十分的驚訝,幾乎不敢置信。
“什麼?你……你是說,她已經嫁過人了?你父皇算是她的第二任丈夫?”慕冰月驚訝道。
“父皇或許會這樣想,但是在她的心裡,父皇並不算她的丈夫,只能算是……她難過之時的一個情.人而已!”星暗苦笑一聲,聲音中有無奈和難過。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慕冰月皺了皺眉,感覺這一段往事,或許包含了太多不看的回憶,牽扯了太多的黑暗。
“你覺得,我若是跟十四兩兄弟的話,她會這麼費盡心思嗎?”星暗忽然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