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 爲你放棄生命
“以誠.有什麼話等你好了再說.我聽一輩子.”
方以誠將目光轉向一旁同樣躺在病牀上的柳香卉.陪在她身旁的是陸青銘.兩張病牀並排着.即將被推向一個未知的空間和未知的未來.充滿了未知和緊張.
柳香卉的臉色發白.緊緊地握着陸青銘的手不願意放開.這對於她來說也是一場艱難的決定.
方以誠看向陸青銘.林意濃也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正巧這個時候陸青銘正在看她.兩人的目光就這樣碰上.彼此的意識都炸了開來.彷彿是觸電般.又同時轉過了頭.而這一切又恰好都落在了方以誠的眼裡.也就在這一刻.方以誠放開了她的手.
身後的方方已經啜泣不止.支支吾吾地喊着哥.Julia和蕭笑在一旁勸着.在病牀繼續推向手術室的時候方方突然衝了過來.緊張地拉住方以誠的手.“哥.哥你不能有事.你一定要好好的出來知道嗎.不然……不然我不敢保證你交代我的事情我能做好.”
方以誠同樣以眨眼的方式與她交流.堅定的目光似在鼓勵.
方方哭得更兇.不停地搖着頭.嘴裡一直喊着：“不行……不行.哥.我做不到……”
林意濃擡頭看了一眼印着“手術室”三個大字的燈箱.低頭碰上主治醫生催促的眼神.將方方拉了起來.“方方.手術的時間到了.讓你哥進去吧.”
方方扭頭.神色複雜.扭頭瞪了她一眼.哽咽着.說不出話來.最後還是不捨地鬆開了手.
不知爲什麼.林意濃在碰到她的眼神時.竟然分了神.她所認識的方方.從未有過咄咄逼人的架勢.
護士接過了病牀往裡推.病牀一點點地推入手術室.直到最終消失在一道冰冷鐵門後.門關上的瞬間發出“砰”的一聲響.這一聲響讓林意濃的腦袋裡突然一片空白.彷彿是黑白電影突然卡帶的瞬間.失去了所有的意識.直直地往地上倒去.
“意濃……”
也只是一瞬間.原本空白的大腦卡完帶之後又重新從一點點的雪花點恢復畫面.而這時.有兩雙手同時接住了自己.起來看清了.一個是蕭笑.一個是陸青銘.
因爲陸青銘的接近.她不由自主地僵了僵.伸手推開他.在蕭笑地攙扶下到一旁的座椅上坐了下來.
陸青銘的手僵在半空.愣了片刻才收回.垂下深邃的眸子.轉身坐到了另一邊.
“意濃.你沒事吧.”蕭笑擔憂地問.
林意濃扶着額搖頭.“我沒事.你去看看方方.”
“她……”蕭笑猶豫了片刻.扶着她的雙手不自覺得加重了力道.遲疑了片刻.最後還是過去了.
Julia坐到她的身邊.一手搭在她的肩上.長嘆了一聲.“Alice.一會兒無論結果怎樣.你一定要努力接受.”
林意濃受控制地將目光投向陸青銘.他此刻安靜地坐着.垂着眸子卻依舊是優雅的模樣.在那一刻她心裡最壞的結果便是以後他們的緣分便真的盡了.
苦笑了一陣兒.“放心.Julia.我都能接受.”
然而.等手術室的門打開之後.林意濃才後悔自己這句話說得這樣早.
不到一個小時.手術室的燈便暗了下去.儘管是無聲的一個動作.大家還是同時注意到了.快速起身聚在手術室的門口.
先出來的是醫生.摘下口罩.吐了一口氣.臉上卻是凝重的神色.下意識地往手術室回了回頭.
“醫生.裡面情況怎麼樣.”
醫生隔了片刻才說：“你們確定已經準備好了手術嗎.之前有沒有經過慎重地考慮.”
林意濃不解.“醫生.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手術還沒開始.病人就提出放棄手術.如果病人不配合.手術很難繼續.所以我們只能選擇尊重病人的意見.”
“什麼.”震驚得不止林意濃.在門口的所有人都驚訝不已.
“醫生.你……你是說我的丈夫他不想做手術.”
醫生嘆氣.帶着幾分慍怒.“你們還是自己去問他吧.”說罷.戴上口罩.走了.
林意濃的腦袋嗡嗡作響.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方以誠怎麼會在這個時候選擇放棄.
手術室裡.護士已經將病牀慢慢地推了出來.在出來的那一瞬間.她便撲了上去.盯着依舊清醒的方以誠.“以誠.你怎麼.怎麼突然在這個時候放棄.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
方以誠看向她的目光是模糊的.迷離的.彷彿已經認不清她是誰.
而這時方方卻突然變得冷靜.上前將她拉到一邊.“Julia.蕭笑.你們先陪我哥回病房.”接着又扭頭對仍舊在交織在驚訝和憤怒中林意濃說：“Alice姐.這就是我哥的決定.他一早就做好的這樣的打算.”
林意濃失了魂般任由她擺弄着.搖着頭.“不……不應該是這樣的.我再去問問他……”
方方將她拉了回來.突然大聲喊了一句.“Alice姐.”“難道你還不明白嗎.我哥這麼做都是爲了你.”
她這一聲讓傳進了大夥兒的耳裡.陸青銘同樣驚訝地擡起頭.看着她們.
剛走出幾步的Julia和蕭笑也停住.遲疑了片刻.Julia說了個“走”字又重新將病房推回房間.
在那一刻.方以誠似乎也聽清楚了.意識在那一刻迴歸.微微擡起頭.帶着不捨看向那一頭的林意濃.最後還是什麼都沒有看清.安然地閉上了雙眼.
方方尖細的嗓音將她拉回了現實.茫然地看着她.“爲了我.”
“他知道你心裡想要的是什麼.她不願意你因爲他而錯失了你真正愛的人.”
林意濃安靜了下來.在她的意識裡四周也跟着安靜了下來.唯有方方的那一句話還回蕩在她的耳邊.他都是爲了她.爲了她.
“他憑什麼斷定我要的是什麼.他憑什麼替我做決定.我去問他……”
方方終於爆發.一個用力將她整個人推在牆上.
“別去了.”方方嘶吼道.聲音迴盪在整個走廊.淚水順着臉頰落了下來.“我哥知道如果他今天不進這個手術室的話你一定會想其他的辦法.他只是想讓你死心.”
林意濃的臉變得蒼白.目光空洞着.“方方.你讓我去見他.我想親口問他.”
方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從懷裡取出方以誠一早交代給她的東西.“不用了.除非你在這上面簽了字.”
林意濃疑惑地盯着她手裡的文件.“這是什麼.”
“離婚協議書.你在這上面簽了字再來見我哥.”
林意濃不可思議地擡起頭.往後退了幾步.拼命地搖頭.“方方.你怎麼能聽你哥的話.難道你不想他能夠好起來嗎.難道你不想他好起來之後再去柳家爲你媽媽爭取她本應得到的名分嗎.”
方方突然又哭了起來.方以誠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她做夢都想他能好起來.但也正因爲這樣.她又不能拒絕他的懇求.“Alice姐.我想.我想我哥能好起來.但是……但是我還是得聽他的話.這是他最後的心願.”不管不顧地將那份離婚協議書塞到她的手裡.轉身跑開了.
林意濃手裡拿着那薄薄的幾張紙.猶如千金重.竟像拿不動似的.爲了她.方以誠竟然連命都不要了.歸根到底.這是她的錯.身子慢慢地失去重心.跌坐在地上.
身後的柳香卉早已經從病牀上起來.遠遠地站在一旁像看戲一樣看着她們.不過說起來她才更像戲.像一個笑話.於是忍不住笑了一聲.苦澀地笑.眸子裡透着淒涼的恨意.恨恨地說“蘇韻.你丈夫放棄了手術.這裡也沒我什麼事了.呵.之前還說什麼祝福我.讓我放下尊嚴.真是笑話.”說着.又立馬收了笑容.“好.你贏了.有兩個男人願意爲你犧牲幸福犧牲生命我還能說什麼.應該我祝你們幸福纔對.”眼神瞟向陸青銘.見他只是深情而專注地看着地上的人.眼裡滿滿的都是疼惜.心裡也裂了一道口子.再也沒有待下去的理由.此刻她還在這裡站着已經是一種煎熬.她怎麼能容忍了這兩個人如此踐踏她的尊嚴.咬牙留下的一句話.“不要再來求我.我不希望再受你們的羞辱.”
她走了一段.卻是刻意放緩着步子.以爲陸青銘會追過去.然而他始終沒有.足以證明有些東西是時間所不能改變的.不管她在他的身邊多久他都不會愛上她.
直到這時.陸青銘才慢慢地起身.走向蜷在地上的人.在這個時候他才意識到原來自己是這麼的自私.他原以爲他已經永遠失去了她.卻在得知方以誠放棄手術並交給她離婚協議書的那一剎那突然又重燃了希望.彷彿瀕臨死亡的人突然被死神放棄又重見了光明.儘管這背後是殘忍的現實.方以誠會因此被病魔吞噬.而他也要違背對柳香卉的承諾.不過這一切在這一刻都不算什麼.他眼裡心裡只有身前的人.
輕輕地將她摟進懷裡.“意濃……”瞬間又發現自己根本就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因爲知道她不會和他一樣只想着她.她沉浸在另一個男人爲了她的幸福放棄生命裡.此刻.他覺得自己是罪惡的.不配擁有她.
其實這樣的結果他早就料到了.他去找過方以誠.儘管是難以開口的話題.他們最終還是談了.令他吃驚的是方以誠對林意濃的態度.他竟然是寬容的.以一個真正的長輩的態度寬容她的一切.包括她嫁給他並不是因爲愛.甚至於他們之間從來就沒有過真正的夫妻關係.
從方以誠告訴他這些的時候.他就料到方以誠最後的抉擇.
林意濃擡起一雙迷茫的眸子.手裡的離婚協議書被她揉成了一團.輕輕地靠在他的身上.微微地顫抖着.卻仍舊感覺不到一絲的溫暖.疲憊的一句：“連你也不要我了……”
陸青銘雙手僵了僵.最終還是沒能放開她.暗沉的目光鎖着她.他知道她此刻是將他看成了方以誠.
“意濃……”
林意濃閉上了眼睛.只是覺得很累很累.累到心已經不能再負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