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世牡丹 Chapter 169 若有犀
淳姬的兒子不時的出現在眼前,仰頭看着她,黑亮的眼睛像極了淳姬。閉上眼,他在;睜開眼,他還在。高燒之下,夏天出現了幻覺。袁龍騏的話,她已記不分明,可模模糊糊的,似又總是繚繞在耳邊。有個念頭不停的折磨着她——小三欺騙了她!然而,她的情感又在不停的告訴她——小三不會的!
輾轉反側,她睡着,又覺醒着,汗流不止,雙眼脹痛。
一方絹帕輕拭着她的額頭,她輕哼了一聲,耳邊立刻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娘娘,是否要喝水?”
夏天費力的想要睜開眼,眼前的影像模糊,她看不清她的長相,唯覷見她頰上一道粉紅色的刀疤。
“娘娘。”
有杯子貼近她的脣,有水潤澤她的喉,她長長的呼出口氣,卻仍覺得頭重千斤。
“你是誰?”她嘶啞的問出聲。
撲通,眼前的宮女身形一矮,跪了下去,哽咽地道:“娘娘,奴婢是蕊兒啊!”
“蕊兒。”夏天無意識的重複。
“是奴婢,娘娘,您受苦了。”拉着她的手,蕊兒低聲的哭道。
“蕊兒,”眩暈的緊皺着眉,她閉着眼睛,有氣無力,“你去把小三找來,我有話要問他。”
荒郊野地,人煙稀薄,亂草荊棘之中硬是被馬蹄踩踏出一條路來。馬上之人均披着黑色的斗篷,兜帽遮頭,巾帕覆面,只露出兩隻眼睛。突然,疾馳在最前面的馬兒一聲嘶鳴,口吐白沫摔倒在地,也一併將它馱負的人摔出去老遠。
跟隨在後的兩人,急忙掖住馬繮,滾鞍下馬。
“燎大人,沒事吧?”急奔過去,一左一右將他攙扶起來。
一把拉開面上的巾帕,燎捂着心口,頭上冷汗淋漓,粗聲喘着大氣。
再看那匹馬,已然氣絕。
心口痛得令他喘不過氣,但他知道不是因爲摔馬,這疼痛來得奇異,在他被拋出的一刻,驟然而來。頭腦裡莫名的出現夏天的影子,不知怎地,就是突然的想起了她。
“大人?”
燎閉目穩了穩心神,想要壓下心裡的那股不安,然而疼痛的感覺始終縈繞不去。“把你的馬給我。”他啞聲對一名侍衛命令道。
兩名侍衛對視了一眼,均在對方的眼中看到擔心。
嗒嗒嗒嗒~~
有馬蹄聲響,燎立刻將面巾重新覆上。此處荒蕪,而有人從此經過,三人警惕的望向馬蹄傳來的方向。
馬上之人也是黑色斗篷,巾帕覆面。到了近前,翻身下馬向燎施禮:“大人,收到雲無期大人傳來的消息。”
“如何?”
“靖地之內未發現夏雪小姐的行蹤。”
燎心底一沉,越怕什麼越來什麼。如今線索又斷了,想要找到夏雪簡直是大海撈針。不過,平順子擄劫夏雪到底要做什麼?若是爲財,又不見他勒索敲詐。這般帶着人逃亡,或者是另有財路?對了,他猛地想到了什麼。也許從一開始他們便找錯了方向,平順子故佈疑陣,而他竟因爲心急而沒有看破,真是該死!
直接騎上報信侍衛的馬匹,燎肯定地道:“去邊境。”
袁龍鱗走進照蕖宮前殿時,昭陽長公主正在博古架前把玩古董,御醫提着藥箱侍立於一旁。
“姑姑,你來了。”他隨意的打了聲招呼,自然而然的坐在了主位上。
昭陽長公主也不介意,上前端詳着他,關心地問:“怎麼了?臉色不太好,哪裡不舒服?”
“怎敢驚動姑姑,沒什麼大不了的。”
“都宣了御醫了,還逞能!和姑姑有什麼好隱瞞的!”她不滿的瞪他,轉頭招呼御醫:“快過來看看。”
“是。”御醫提了藥箱,欲上前請脈。
袁龍鱗一擺手,淡淡地道:“生病的不是本王,是本王宮中的一名侍女。”
“哦?”昭陽長公主意味深長的一笑,“是哪個侍女這麼好福氣,居然能讓我們的錦君王爲她親傳御醫?”
“本王的貼身侍婢,沒有她的服侍,本王會很不習慣。”
“哦!”昭陽長公主笑挑眉,坐在袁龍鱗的下首,不疾不徐地道:“你也老大不小了,早就該娶王妃了。且你如今又在封地,更該有個君妃幫你打理後宮。此番你入京,不如就讓本宮爲你尋一門好親事,咱們京城裡的名門閨秀任你挑選,如何?”
“姑姑不必費心,本王已有心上人了。”袁龍鱗偏過頭,略傾斜了身子,一隻手臂搭在扶手上,懶散的倚在椅子裡。
“該不會就是這個小侍女吧!本宮可是聽說,錦君王有個寵極一時的侍妾,在來京的船上,始終在艙內伺候,他人連看都不給看上一眼呢。”
袁龍鱗笑了笑,閒閒地道:“姑姑都是從哪裡道聽途說的消息!”
“這你就不必管了!”昭陽長公主起身理了理衣裙,招呼御醫,“走,我們瞧瞧七殿下的心肝去。你可給本宮仔細了,若是不能藥到病除,別說七殿下不答應,就是本宮也不答應。”
“姑姑還是在此休息吧,她膽子小,沒見過什麼大世面,如今又病着,見了姑姑只怕會失禮。”袁龍鱗也不起身,話語間雖在婉拒,卻並不強硬。
“你姑姑年紀是大了不假,總不至於面目可憎吧,難不成還嚇壞了你的小丫頭!”昭陽長公主笑瞪了他一眼,舉步朝後殿走去。
“帝后娘娘駕到!”殿外通報聲響起。袁龍鱗微不可見的皺了下眉,急忙起身相迎。昭陽長公主腳下一頓,想了想,也返身迎了出去。
前簇後擁,衆星拱月。雲輦之下,四名內侍八名宮女,翠傘華蓋,宮鎏金璃。司徒敏慧妝容嚴整,一襲大紅色的宮裙,長長的蝶形裙尾,綴着絹攢的帝王花,隨着步履搖曳生姿。
“見過帝后娘娘。”袁龍鱗上前施禮。
“快快請起,不必如此多禮。”伸雙手虛扶,卻連他的衣角也未沾。“陛下聽聞七弟染恙,特命本宮前來探望。七弟,可讓御醫瞧過?”
袁龍鱗心中冷笑,面上仍是一派恭敬。“多謝陛下,多謝娘娘。龍鱗無恙,病的是龍鱗宮中的一名宮女。如此興師動衆,不僅驚擾了姑姑,還驚擾了陛下與娘娘,真是龍鱗的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