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事人一副不想多談生人勿進的模樣, 旁人也覺得沒趣，訕訕了幾句，便散開了, 繼續無關痛癢的話題。
魏佳拉過一旁的椅子, 坐在她旁邊, 小聲對她道：“一個叫張白的男生給你打過電話, 打的是宿舍的電話, 我說你不在，如果有事，我可以代爲轉達, 不過他什麼都沒說，只是問了你不在宿舍？我說不在, 興許有事, 出去了。還沒有回來。他就掛了電話。”
魏佳問：“你要不要給他回個電話？”
呂意這纔想起, 自己和張白分開後，給他留的是宿舍的電話。
她對記電話號碼這件事, 特別不耐煩，記過就忘，簡直比記圓周率還難，圓周率她現在還能背到小數點後面十幾位呢，鑑於自己已經換過多次手機卡, 呂意已經放棄記自己的電話號碼了。
她腦子裡總共有兩個號碼, 一個她爸的, 一個秦淮的, 宿舍的號碼還是因爲數字特別順, 加上秦淮要找她，強迫她背下的。
乍一聽張白打過電話找她, 呂意還有點懵，想了想還是回個電話比較禮貌。
但張白電話號碼什麼來着？呂意仰着臉想了半天，想去找他寫餐巾紙上的號碼，把包翻了也沒找到那張餐巾紙，該不會讓她真當紙巾給用了吧？
這就比較尷尬了。
魏佳無語看着她把包裡的東西全掏了出來，像掃蕩一樣，不由得出聲問：“你找什麼呢？”
“我找張白的電話呢？他把號碼寫在了餐巾紙上，我明明記得我放在包裡的，怎麼不見了？”
呂意低頭在書桌底下找，末了爬上牀，掀開被子，掀開枕頭，懷疑東西一定還在這個房間裡。
呂意從小養的習慣，東西丟三落四，要用的時候開始翻箱倒櫃地找，她媽不給她收拾房間，她又因爲她爸給她收拾房間後原本找不到的東西找不到了，能找到的東西也找不到了後，就讓她爸禁止給她打掃衛生了。因爲她爸會一股腦將他認爲沒用的東西扔掉。
在她爸看來，她房間裡的東西，全是沒用的。
後來和秦淮住在一起後，變成了秦淮總在她身後給她收拾東西，只要她想要哪個東西，只要喊一聲秦淮，就能聽到秦淮冷冷地說出東西在哪個地方，她只需負責顛顛地把秦淮說的地方翻一下就行。
可是這裡沒有秦淮，呂意又開始沒有目的的盲目東翻西翻。
魏佳：“還好我留個心眼，還把他電話給抄過來了，你看，是不是這個？”
她拉開書桌的抽屜，從裡面拿出一張紙，呂意喜笑顏開接過，對着燈光看了半晌，沉吟道：“……應該是。”
對魏佳乾笑兩聲，呂意出去給張白回了個電話。
很快電話就被接起，張白喂了一聲，聲音淡淡的，帶着公事公辦的無情和冰冷，“你好，哪位？”
如果只是聽着聲音，呂意肯定無法想象出，這個聲音的主人，其實還是很陽光的。
呂意咳了兩聲清清嗓子，“張白，是我。呂意。”
那端似乎頓了一下，語氣瞬間柔和下來，“是你啊，這是你的號碼？”
“對。”呂意回道，“我聽舍友說你找我，你找我有事麼？”
“沒事不能找你？”張白打趣道，裝作隨意道：“而且我找你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之前微信也找過你，不過，可能你沒看到吧。”
呂意恍然大悟，笑着道：“我以前的微信早就不用了，換了手機後就重新註冊了一個，你不知道也正常。”
張白的笑容頓了一下，他不知道很正常，那……誰不知道，也不正常呢？
他沒有繼續這個話題，道：“我給你打電話的時候，你室友說你不在，這麼晚了還不回宿舍在外面玩？”
“不……不是……”呂意乾笑，倆人高中同學，她和秦淮的事情，張白也都知道，沒什麼好隱瞞的，就小聲道：“我去秦淮那裡了，剛回來就聽我朋友說你找我，立馬就給你打了電話，是不是很夠意思？”
張白呼吸一滯，握着手機的手緊繃着，指骨泛白，臉上的笑意有點勉強，嗯了一聲。
大家都是成年人，那些隱秘的事情，就算沒有經歷過，但不代表不知道。
秦淮和她很早便在一起，那個男人眼裡對呂意的獨佔欲，明眼人一眼就能看的出來，這樣的人，和呂意幾乎朝夕相處地在一起，每天面對自己心愛的人，張白不信，秦淮能忍得住。
高中的時候，他就從宿舍的人嘴裡知道，秦淮從來不住宿舍，呂意偶爾也會去秦淮那裡，大家都把這事情當成八卦一樣談資，然而，秦淮和呂意在學校一向比較低調，又很得老師好感，在那個時候雖然算是早戀，可因早戀而引起的一切不良影響又沒有發生。
秦淮依舊是讓人矚目的存在，包攬學校、省內各個比賽的獎項，讓人望塵莫及，無話可說。
正面上比不過人家，老師們又見他們沒有做過出格的事，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學生也便閒時談談，當做茶餘飯資，調劑一下無聊的學生生涯。可僅是談談，就已經讓他受不了，但又控制不住自己想打聽些關於呂意的事情。
而現在，他們彷彿還沒有變，和以前一樣。
張白心想：你怎麼還和他在一起呢，怎麼還和他在一起呢。
呂意回去的時候做了一個夢，夢中罕見的沒有秦淮，甚至連他的名字都沒有出現過。她的身邊換成了另外一個人，那人是誰，看不清楚，爲什麼會做這種夢，呂意也摸不着頭腦，只是醒來後的那種感覺太糟糕了，糟糕到一整天，這口氣都吐不出來，壓得她呼吸困難，如影隨形的煩悶感讓她整個人都不在狀態，像一根乾燥的火柴，一點就着。
但做夢多大點事，通常人都是做過就忘，但偏偏呂意如鯁在喉，覺得這夢忒奇怪，正好見朋友圈裡陸佳一在蹦躂，想了想，呂意準備請教他。
聽到呂意要請教他問題，他擺出一副很專業的樣子，讓呂意緩緩道來。
聽聞她只是做了一個夢，他像被戳破的皮球，興致缺缺，攤在椅子上對着手機道：“夫奇異之夢，多有收而少無爲者矣，一個夢，有什麼大不了的。”
陸佳一說她大驚小怪，日所有思夜有所夢，我每天想着瑪麗蓮夢露，也有能夢到她的一天吧。
呂意對他的口氣很不滿，陸佳一道：“尤其你們女孩子，最喜歡想東想西，腦袋從來沒有聽過，做個夢怎麼了。”
呂意：“喂！我都還沒說自己做什麼夢。”
陸佳一一副受不了的表情，“好好好，老佛爺您說。”邊說邊瞅着書桌上中午吃剩的泡麪，拿過來喝了一口湯，好懸沒吐出來，氣惱地扔進了垃圾桶。
呂意把自己做的夢，對陸佳一詳細描述了一遍，着重描述自己的感覺，把陸佳一當成知心姐姐。
“哦”陸佳一感興趣了，坐直身體，問道：“那人的長相你看清了嘛？和你說過什麼話，還記得住嘛？”
呂意搖頭，“記不住，他就是一團黑霧，雖然看不到他，但對他的排斥是打從心底裡的。他還要我給他生孩子！有病啊，我醒來才後知後覺發現，秦淮呢？爲什麼不是秦淮？他去哪兒了？我要氣死了。”
呂意一副心有餘悸的表情，咬牙切齒對陸佳一說道，末了忐忑地問他，“你說這是不是什麼預兆？”
陸佳一煞有介事點點頭，嚴肅地對呂意道：“妹子，你危險了。”
呂意神情一凜，正襟危坐，“怎麼說？”
陸佳一胡謅道：“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聽過沒有？”
呂意點頭回答：“聽過。”
“夢，是一種虛擬意識，通常我們所害怕失去的，和日思念想想要得到的，在夢中都會有體現。比如說你吧，你……”陸佳一說：“哎，算了，比如說我吧，我喜歡你……”
“什麼？！”呂意大叫道，“你，你……”
她迅速恢復淡定的模樣，面無表情道：“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喜歡我，如果知道的話，我不會給你打電話的，啊，秦淮好像找我，我先掛了……”
“我ffffffff……”陸佳一怒道：“呂意你敢掛我電話你等着！比如，你知不知道什麼叫比如！我是那種會撬兄弟牆角的人嗎？被秦淮知道我還要不要活了！”
呂意虛驚一場，趕緊安撫炸毛的陸佳一，老半天才讓陸佳一消停了下來。
呂意道：“那你不會用如果嗎？”
“如果！”陸佳一道：“如果我喜歡你！那我肯定每晚都想得到你，讓你當我女朋友，讓我老婆，這種想法越來越強烈，夜裡受影響，可能我就夢想成真了，所以夢這種東西，那都是自己吃飽了撐的。”
呂意沉默半晌，小聲對陸佳一道：“該不會我夢裡的人，是你吧……”
陸佳呵了一聲，高冷地扯着嘴角，譏諷道：“你以爲誰都是你家秦淮，把你當寶似的，在我眼裡，你就是貼了個秦淮女朋友的標籤而已。”
開始人身攻擊這就有點不道德了。呂意不甘示弱地反脣相譏道：“所以你比不過秦淮是有原因的。”
陸佳一被戳了一劍，把手機拿到嘴邊，吼了一聲：“那你找你的秦淮去吧！”
然後掛上了電話。
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