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前面是六十秒的紅燈。周修林側首，剛好注意到姜曉的表情，很奇怪。他輕輕喊了一聲，“曉曉——”
姜曉斂了斂神色，輕輕說道：“你的阿婆去世了，去了另外一個世界。”
小豆芽皺起了眉頭，“阿婆什麼時候去世的啊？”
姜曉聲音悵然，“生媽媽的時候。”
小豆芽又問：“阿婆生病了嗎？”
姜曉攬著他的腦袋，“嗯，阿婆生病了就離開了。”
小豆芽聽了也很傷心，“阿婆真可伶。”說著他的小手拍拍姜曉的肩頭，“原來我不想當醫生的，現在我可以考慮一下。”他怕打針，每次各種理由都不想去。可是他也知道，醫生能救人。
姜曉的悲傷情緒慢慢被沖淡。“這個等你長大了，看你自己的興趣吧。不管你做什麼，爸爸和媽媽永遠支持你，只要你喜歡。”
小豆芽的臉在她的胸口蹭了蹭，“媽媽你真好。”
晚上回去之後，趁著周修林給小豆芽洗澡的空隙。姜曉又去書房處理工作。經紀人的工作瑣碎又繁重，要考慮的問題很多。華夏影視簽約的藝人有上百個，姜曉手裡就帶了四個，她現在主要精力都在宋譯文和許佳人身上，另外兩人還在磨鍊期。
前兩天，有個製片人說是要給她傳一部劇本，有意讓宋譯文來主演。
姜曉和宋譯文討論過，宋譯文也希望能演一些優質的劇本。現在姜曉對他要接的劇本都是精挑細選的。
姜曉大概地看完了故事梗概。男主是民國實業家，在那個動盪的年代，一方面將家族產業發展起來，另一方面盡力搶救流失的文物，在這一過程中與女主相識相愛。她覺得劇本還不錯，給宋譯文發了一條微信，約他下週和她一起去見製片人。
等她忙完回到臥室，發現那對父子都不在，纔想起來，小豆芽現在已經開始學習獨立了。
到兒童房一看，小豆芽坐在牀上一手抱著他的奶瓶，一手擺弄著他的玩具。他除了喜歡看書，就喜歡玩具汽車了。
周修林正在收拾衣服，見姜曉走進來，問道：“工作做完了？”
姜曉點頭，“這麼早就收拾了？週末我們才走呢。”
周修林看了牀上的小人，“有人等不及，洗個澡說了兩遍。”
姜曉抿嘴一笑，“我小時候很安靜的，爸爸說你小時候也不愛說話，你說他到底像誰啊？”
小豆芽喝完牛奶，放下玩具，在牀上滾了滾，滾到姜曉那邊，趁機抱住姜曉，“我像媽媽。”
姜曉看向周修林，“我小時候嘴巴可沒這麼甜。”
周修林把小豆芽的行李整理好，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目光落在她的嘴角，低聲說了一句，“現在很甜。”溫熱的氣息從她的臉頰微微而過。
姜曉臉一熱，推著他，“你快去忙吧，我先哄他睡覺。”
姜曉好不容易纔把小豆芽哄睡，她回到臥室，說道：“小豆芽的問題好多，我都快回答不了。”
周修林合上書，信步走到她跟前。“晚上我收到爸爸的資訊。”
姜曉一陣緊張，“爸爸是不是也看到網上的視頻了？他們有沒有說什麼啊？”
周修林嘆了一口氣，“是岳父大人的消息。”
姜曉神色略微放鬆了，“爸爸說什麼？他都好久沒有回來了。”
“他準備五一回來，給我傳了幾張照片。”周修林打開微信。
“爸爸好像瘦了很多。”姜曉皺了皺眉，“人也黑了。”
周修林也是這麼認爲的，“可能是那邊生活條件艱苦，他又不太會照顧自己。”
姜曉涼涼地動了動嘴角，“我爸是在自我放逐，他……”話沒有說下去，“總覺得我爸爸這輩子太辛苦了。不是物質上的那種苦。”
周修林瞭然，美術界有人曾分析過姜屹的作品，他的作品表達的東西很矛盾，絕望和希望並存的矛盾體，自己人的心靈。很多人都說，可能是姜屹愛人離世給他心裡造成了巨大的創傷。
姜曉眸色暗了幾分。
周修林知道她擔心姜父。可是姜父的個性是誰都勸不了。周修林也覺得姜屹和姜曉的父女相處模式不是正常父女的相處模式，不是說姜屹不愛姜曉，只是姜屹似乎不能坦然面對姜曉。他把錢都留給姜曉，可怕姜曉從來要的就是不是錢。現在小豆芽出生後，姜屹每年會多抽點時間回來看外孫。
“別太擔心了。”
姜曉嘆了一口氣，“對了，爸媽有沒有說一妍和宋譯文的事？”
周修林直接說道：“不太看好。他們一直以爲一妍進演藝圈不過是一時興趣，何況這幾年她的工作並沒有太大的起色。媽媽一直希望她能退出的。”
姜曉瞭然，“娛樂圈的誘惑太多，媽媽是擔心宋譯文。”母親都一樣，捨不得自己的孩子吃一點苦。有了小豆芽，她越發明白了這個感受。
周修林抱著她，“你怎麼看？”
姜曉默了一下，“我希望一妍幸福。”說實話這幾年週一妍也不容易，大概是秦珩在她心裡留下的印記太深，她好像一直沒有走出來。其實，宋譯文和秦珩在某些時刻側面有幾分相似的。她能感覺到，週一妍必然也能感覺到。
周修林拍拍她的肩頭，“一妍別人勸不動，她的事只能她自己處理。”
姜曉笑，“你們周家的人都挺倔的。”她想了想，“當初我說不要小豆芽，那天手術，如果我不反悔，你真的會讓我做手術嗎？”
周修林望著她的眼睛，定定地說道：“不會。”
姜曉挑眉，“周修林，你什麼時候看上我的啊？”
周修林輕笑，“你先告訴我你的小秘密。”
姜曉鼓起了嘴巴，踮起腳尖主動吻住了他的嘴角。“我以後慢慢告訴你。”
……
做到最後，姜曉累極了，渾身無力習慣地抱著他，喃喃說道：“老公，再給我一年時間，我就不做經紀人了。找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等你有時間，我們帶著小豆芽出去玩。”
周修林有片刻的愣怔，理了理她的髮絲，“好。”
一年時間，姜曉把她手裡的另外兩個人的路鋪好，之後再由別人接手，她才能放下心來。從此以後，再也不踏足娛樂圈。
轉眼到了週末。
小豆芽第一次和媽媽出差，非常激動，一路坐在車上，都好奇地打量著外面的世界。時不時問一件，“媽媽，還有多久到啊。”
等終於到了影視城，小傢伙那一臉驚訝的樣子，讓人萌化了。“哇，媽媽這裡好——”
好什麼？三歲的小朋友卡詞了。
姜曉替他說完，“好壯觀。”
小豆芽忙不迭的點頭，“媽媽，古代人就住在這樣的房子裡嗎？爲什麼古代人和我們住的房子不一樣？”
姜曉一一和他解釋。
小豆芽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總之，這裡的一切對他來說都是新奇有趣的。
下午，姜曉要去見節目組的導演。小豆芽和她一起出現並不太違和，導演助理來接待她，還問起來，“姜姐，你從哪裡找來的小天使？小包子你好呀！”
“姐姐，你好。我叫小豆芽，三歲了。”
“哈哈，姜姐，你是不是你剛籤的小童年啊？”
姜曉簡單地解釋了一下，親戚家的寶寶，想到影視城來看看，她這次有時間便帶他來玩兩天。
周思慕很聰明，爸爸媽媽叮囑過他的話他都記得很清楚，他在外人面前只喊姜曉——曉曉。
小傢伙今天穿了一件淺咖色的風衣，姜曉過來時的路上怕風大，給他搭了一條薄圍巾。這樣子確實讓人喜歡。
姜曉問道：“這期黃導請誰來了？”
導演助理：“是夏嵐和樑月老師。”
姜曉一愣，“樑老師也來參加節目了？”
導演助理有些無奈：“第一期收視率不夠，樑老師和導演有些交情，便請來了。”
姜曉好奇：“夏嵐怎麼也來了？”夏嵐和程影現在是同一個級別，圈裡的大花，本身實力強悍，資源都是頂尖配置，一般綜藝節目很少能請動她。
“本期有個話題，娛樂圈相似的臉。”
姜曉輕輕一笑，“我先去和張導談一下，麻煩你幫我看一下小傢伙。”
“好的。你放心。”
後臺人不多，而且這間化粧室都是給來錄節目的大神用的，一般人都進不來。
姜曉悄悄又囑咐了一句，“媽媽進去和導演伯伯談一點事，很快就出來。你一個人不要亂跑，有事和助理姐姐說。”
小豆芽晃著小短腿，“知道了。曉曉，你去忙吧。我等你。”
“真乖。晚上帶你去吃好吃的，明天我們再去逛逛，帶你去看古代房子。”
小豆芽高興地小手捂著手樂著。
姜曉一走，他安安靜靜地坐在沙發上玩了一會兒玩具汽車，就好奇地打量著化妝間，一雙眼睛滴溜溜的轉動著。等他對環境熟悉了，纔下來走動了。
這時候有個年輕的女孩子急匆匆的進來，一手拎著咖啡，一手拿著一大袋別的東西。
女孩子風風火火地跑進來，差點撞到小豆芽。
她趕緊把咖啡擱在桌上，袋子掉了好幾樣東西。
“姐姐，我幫你撿——”
女孩子看了一眼小豆芽，“咦！哪來的小孩啊！”
小豆芽回道：“我來旅遊的。”
女孩子喔了一聲。
小豆芽興沖沖地拿起盒子，個子太小，他只要踮起腳尖往桌上放。哪知一不小心就碰倒了咖啡，一杯咖啡直接灑了下來，而下方正擺著一雙皮鞋。
女孩子嗷叫了一聲，“天哪！”她趕緊去撿鞋子，可是還是爲時已晚。白色皮鞋沾了咖啡，瞬間就毀了。女孩子看著鞋子，十指緊握，快要哭了，她半年工資都賠不起吧。
小豆芽知道自己做錯事了，緊張地站在一旁，眉心都皺起來了。
就在這時節演播廳的節目已經錄完了，樑月和夏嵐來到後臺化妝間，一進來兩人看到了這幕。
一個漂亮的小男孩站在那裡，表情委屈。
樑月看到助理手裡拿著的鞋子，問道：“怎麼回事？”這雙鞋是姝言從法國特意帶回國送她的禮物。去年，她拿了獎只穿過一次。因爲珍視，所以捨不得穿。
“樑老師，對不起，是我沒看好。這個小孩撞到了咖啡——”
樑月看向小豆芽，“這是誰家的孩子？怎麼能讓孩子隨隨便便進化粧室？”她向來對一切要求嚴苛，因而表情已然冷了幾分。
夏嵐作爲晚輩，這時候也不便說話，她打量著小豆芽，朝他露出一抹笑意。“是不是哪個劇組的孩子？”
小豆芽咬了咬脣，“對不起，是我的錯。”媽媽教過他，犯錯了要主動認錯，纔是好寶寶。
樑月斂起表情，擺擺手，“找人把這孩子領走吧。”
小豆芽眼圈紅了，強忍著淚沒落下來。
姜曉正在和副導演說話，這時候導演助理急匆匆地來找她，“小朋友把樑老師的鞋子毀了。”她去拿個東西的時間就發生了這樣的事，真是把雙方都得罪了。
姜曉臉色一緊，和副導演打了一聲招呼，“抱歉，我過去看一下。”
她根本沒有心情再聽助理說什麼，只想快點過去。等她大步衝進化粧室，看到小豆芽站在中間，孤零零的。那一刻，她的心好像被什麼狠狠地抽了幾下。
樑月、夏嵐，還有兩個助理一言不發地站在那兒，大家都在看著小豆芽。
氣氛低沉而壓抑。
姜曉趕緊走過去，蹲下身子，雙手握住小豆芽的手，上下檢查，聲音輕顫，“有沒有燙到？”
小豆芽抽抽鼻子，“曉曉，我做錯事了，可是我不會故意的。”
姜曉心頭一酸，把他抱在懷裡，“做錯事改正了，還是好孩子。”
小豆芽強忍的淚水落下來了，“嗚嗚——”
姜曉抱起他輕輕哄著，“沒事的沒事的。”
小豆芽的臉埋在姜曉肩頭，再也不肯擡頭了。
姜曉慢慢冷靜下來，她看到助理手中的那雙皮鞋，品牌的，一雙幾萬塊，不便宜，而且是限量版的。
小助理看到她，弱弱地開口：“這是晉小姐送給樑老師的生日禮物，老師平時都捨不得穿。”
姜曉的喉嚨上下滾了又滾，心裡說不出什麼滋味，一雙鞋子啊。她迎著樑月的目光，冷靜的如同千年的湖水。
“樑老師，真的很抱歉，是我疏忽了。您的鞋子我照價陪給您的。”她暗暗呼了一口氣，臉色異常的平靜，抱著小豆芽，朝她略微彎了彎腰。“真的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