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子……”坐在會見時對面的陳大強母親臉上有些黯然,和兒子輕聲招呼了一聲。
“15分鐘。”押送陳大強的獄警丟下一句話後,便轉身走到窗口的位置抽起了煙。
“媽,家裡還好麼?”陳大強坐在會見室的凳子上,對母親問道。
“你爸還是老毛病,腰一直不好,不能幹重活,你妹天天在家裡伺候着呢……”陳大強母親說的。
“哎……”陳大強嘆了口氣,接着說道:“上次妹妹過來的時候,不是說那個警察已經出院了嗎?那我就不應該在這裡待這麼長時間啊?”
“現在國家政策變了,全國都在搞嚴打呢,咱們那棟樓的鑄鋼車間的二橋你知道吧?”陳大強母親問道。
“知道啊,不就是小二嗎?他怎麼了?”陳大強問道。
“他上上個月的時候,從廠裡偷了一袋子的角鐵被廠保衛科抓住了,送到了派出所……”
“這還算點兒啥事兒啊?我就是偷點鐵吧,頂多罰點兒錢,關上一天就出來了。”陳大強聞言不屑的說道。
“……上個星期咱們廠在劇場街那邊開了公判大會上,二橋他被判了12年……”陳大強母親說道。
“12年!?”聽到這裡陳大強簡直目瞪口呆。
一般來說,紅星瓷磚廠的職工都是以廠爲家的,家裡缺什麼,就從廠裡拿什麼,就像二橋這樣,從廠裡拿點角鐵之類的東西,在以前根本不算什麼事兒,撐死了就是罰個十幾塊錢,然後拘留他一天也就放出來了。
但這次二橋居然因爲偷角鐵被判了12年,這讓陳大強感覺有些難以置信。
“公判大會上說了,角鐵是廠裡的機械設備部件,是國有資產,盜竊國有資產是要重判的……你媽我也聽不懂講的什麼,反正二橋他就是被判了12年,他媽當天晚上哭的死去活來的……”陳大強母親說道。
“這算什麼事?”陳大強搖頭說道。
“我就是聽說最近國家對犯人判的都挺重的,現在咱們廠區街道房子上貼着的都是各種打擊犯罪的標語,公判大會一個禮拜一次,每次都有被槍斃的……”陳大喬母親皺起了眉頭,壓低聲音對兒子說道:“媽之前已經幫你找過人了,送了兩瓶汾酒三條煙過去,可對方就是死活不要,說你這件事兒太難辦,你爸他之前也找人託關係,但到現在也沒個信兒……”
“媽,那你找過袁學東沒有,袁經理這段時間來過他們家嗎?”陳大強問道。
陳大強這麼多年來一直都是充當的袁學東打手的角色,袁學東名義上是勞動服務公司的經理,私下裡也自己做了一些的生意,其中大部分生意都是見不得光的,打過交道的人三教九流都有,好幾次袁學東搞不定的生意都是派陳大強出手,威脅恐嚇毆打傷人這樣的事情陳大強沒少幹,相應的,每次事成之後,袁學東都會給陳大強一筆“勞務費”。
如今自己有難,陳大強自然是想讓自己的老大幫忙的,畢竟袁學東認識人很多,社會人脈關係也非常的強,包括市公安局的一些頭頭兒,袁學東都有打過交道的。
“之前袁學東派人來咱們家給過錢,給了100多塊……”
“他說什麼沒有!?”陳大強連聲問道。
“就說會去市局找人,儘快把你放出來。”陳大強母親說道。
“那後來呢?”
“後來這事兒就沒信兒了,自從搞什麼嚴打之後,你再也沒見他派人來過咱們家……”陳大強母親眉頭皺了起來。
“額……”陳大強臉上難掩失落的神色。
“時間快到了啊!”此時獄警已經將手中的菸頭掐滅扔掉,轉身對陳大強說道。
“媽,你無論如何趕緊去再找袁經理一趟,他認識人多,肯定有門路的。”陳大強壓低聲音,接着對母親說道:“這事兒要趕緊辦,這個禮拜五可能我就要參加公判大會了,你無論如何也要找到他,讓他把這事辦了!”
到了這一刻,陳大強是真的有點兒慌了。
他原本以爲打傷警察的事情,雖然性質惡劣,但畢竟沒有把那個公安打成重傷或者死亡,最多就是罰款,拘留上幾個月就算可以出去了。
罰款的事情好說,畢竟他的大哥袁學東是個非常有錢的主兒,至於拘留上幾個月也是無所謂的事情,最多就是沒自由,吃的不好而已,而且對他這樣的慣犯來說,早已能夠適應拘留所的生活。
但現在情況顯然沒有這麼簡單,陳大強的父母都是文盲,不懂法,但常年在道上混的陳大強本人還知道一些的,就連他們一個樓住着的二橋偷了一袋角鐵都能判12年,擱以前這根本就不叫個事兒,但現在能判這麼重,說明國家肯定是加強了刑罰的力度,搞不好像他這樣襲擊公安的,判的會更重一些。
所以如果這個時候還不託關係找人的話,他可就真有牢底坐穿的危險!而袁學東就是他最後的救命稻草!
“行,媽回頭就去廠裡找他去!”陳大強的母親說道。
“媽這事你要趕緊辦!要是晚了的話……”陳大強有些焦急的說道。
“時間到了!”獄警這個時候看了一眼牆上的鐘表,面無表情的走了過來,示意陳大強起身離開會見室。
“媽,你可要記住了!”陳大強被帶走的時候,轉頭對母親喊了一聲。
下一刻,陳大強被一把推出了會見室……
……
週三上午,段雲接到總廠廠長秦剛的通知後,來到總廠會議室開會。
“來了!”
“小段啊,這段時間也不來總廠看看,我還挺想你的。”
“段經理早啊!好久不見了……”
段雲剛進入總廠的辦公樓,迎面遇到了一些科室職員和領導紛紛主動熱情地和他打起了招呼。
現如今大集體那邊在段雲的領導下廠子辦的有聲有色,效益也非常的好,平均工資雖然比總廠這邊差一些,但各種隱形的福利則明顯要比總廠這邊多得多,隔三差五就發一些米麪或者襯衣背心啥的,甚至連褲衩都發,這些東西加起來也是需要不少錢的,算下來福利待遇明顯要比總廠這邊高很多。
如果當初總廠只給我看大集體那邊還帶着濃濃的優越感的話,那麼現如今他們只有羨慕和妒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