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縈縈繞繞,甜美的,熱情的,一遍又一遍地,在耳旁環繞……
漸漸地,懷裡的身子,連顫抖都沒了。或許,在這白日,有一顆星星從天際悄然劃過,優美地、華麗的弧度,卻無人能見着。
北斗銀輕輕嘆了嘆氣,拭去眼角的淚珠。他知道,他見了她,只會是這個結果。他早已經是油盡燈枯,只靠着一口氣吊着。感覺到了掛念的人,那口氣也就沒了。
“四——兒——”林寶兒慘叫着,用力地抱住染滿鮮血的,已經不可能再有一絲痛覺的殘軀。她想要留下些什麼,卻感覺那想要的,從指縫中,慢慢地慢慢地溜走,決絕地,殘忍地溜走。
似乎,想起了小時候在鄉下外婆家,想要回家。於是,和小腳的外婆,趕了一整天的山路,終於在殘陽西下時,趕到江邊的碼頭。
然而,長長的汽笛聲尖銳地響起,白色與藍色相間的最後一班輪船,已經緩緩地駛離了碼頭……無論你怎麼揮手,怎麼焦急地大聲呼喚,輪船的速度只是越來越快,直至沒了影子。
身影,被斜陽拉得長長的,孤寂地拖在寂寥的碼頭上。心中,是不捨,是恐慌,還是迷惘?
只是,輪船明日還能再來,可是,小四兒,卻是永久地離開了——甚至連個像樣的名字,都沒有。
“啊啊啊啊……”林寶兒雙手一揮,凌亂的青絲根根飛揚,冰冷的眸子裡,紅光發暗,詭異地亮着。白色的裙裾,鼓脹起來,如盛開的白花。
“小——四——兒——”淒厲的慘叫在天寰之際,樳梨苑的粉紅輕紗,悉數換上了純潔的白色。整個樳梨苑,只能見到一片一片白色,從頭到尾,全部是白色。寂寥的白,空洞的白,憂傷的白,心碎的白。
樳梨苑,室內,含星焦灼地踱來踱去,白亮的肌膚,顯出疲倦的神色來。璀璨的眸子外,濃濃一圈黑暈。右手,卻用白布吊着,似乎負傷了。
彥羽,臉上再沒了爽朗的笑容,就連子凌,也蹙眉坐着,滿臉盡是憂鬱。玥襲香單獨坐在一旁,手裡玩弄一錠銀子,唉聲嘆氣。
“不行,我要闖進去!”含星咬了咬脣,毅然說道。他的左手裡,端着一碗參茶。
“不可以,進去,你會沒有命的。”彥羽攔住他,堅決地說道。
“再不進去,小宮主就會餓死了!已經五天了,先前還能聽到摔打東西的動靜,現在卻是一絲一毫的聲響都沒有了!”
“不能進去!她不會死的!沒有爲四兒報仇,她不會死的。”彥羽沉着臉,攔住含星,不讓他再向前跨進一步。
是的,沒有爲四兒報仇,她不會死的。含星嘆了口氣,頹然坐了下來。
那天,小宮主幾乎把整個銀王府翻了過來。桌椅器具,花草樹木,皆盡被她雄渾的內力,震了個稀爛。小宮主,卻絲毫不自知,她只是一次又一次地揮舞着雙臂,發泄着自己的心傷、憤懣……
銀王爺重傷,到現在還臥牀不起呢!
之後,便抱着小四兒的骨灰,一個人呆在屋裡,再不出來。含星試着進去送過一次飯菜,卻在剛剛進去的那一霎那,被一股氣流彈了出來,飯菜灑了一地,右手骨折。
小宮主的內力,已經超出了他所見過所有人。充沛得,讓人駭異。
“應該快出來了!”
彥羽和玥襲香詫異地望着對方,他們兩個,居然說出了同樣的話。玥襲香暗暗吃驚,那個總是咧着嘴大笑貌似沒心沒肺的彥羽,居然和他有同樣的想法。
她不是一個軟弱的人,五天,已經足夠她想明白了。傷痛,也能壓制到內心去;該怎麼做,也會有了決定。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四個男人,看着門口,含星欣喜的目光,子凌同情的目光,玥襲香憂傷的目光,唯有彥羽臉上,看不出絲毫。
“含星,我要你!”林寶兒緩緩說道,臉上的笑容甜美異常,越發瘦削的小臉蛋,清透蒼白。單薄的身軀,似乎被一陣風便要吹了去。
唯獨幽黑的眸子裡,閃爍着詭異的光芒。
五天五夜的沉默,三天三夜的瘋狂。
門外,子凌臉上的冰霜幾欲滴落下來,似乎要把這屋子也凍結起來。三天了,三天還不出來。當含星是鐵打的麼?
彥羽,卻是大喇喇地張開腿,仰躺在靠椅上,咧嘴笑着,任由性感的腿從袍衫下探出頭來。唯有一雙狂野的眸子,卻躲在凌亂的發中,一抹心焦,深深地躲在幽黑的眸子裡。
玥襲香實在是躲得無聊,便細細地算着,他可有這麼瘋狂的舉動。似乎,他還比不上她呢!
安樂,持着佛塵,不停地踱來踱去。陛下、皇后、三位妃子多次親自來探望,又派人過來,賞賜的寶物,都快裝滿了一間屋子。可是,正主兒,居然一直在裡面荒唐。
素白纖細的蔥指,緊緊地攥住乳白的門框,稍後,探出雲鬢高聳的頭來。
烏絲如雲,秀眉飛入鬢角,又大又圓的眼睛如氳了一層霧,眼梢竟發生了變化,稍稍上勾,眼波流轉之間,媚態百生。挺秀的瓊鼻下,是一抹鮮紅的脣兒,微微一翹,便攝人心魄。吹彈可破的肌膚,漾着微微熒光,如陶瓷一般,果真是膚如凝脂!
“妹!妹?”玥襲香看着走出的人兒,嘴巴張大得可以塞下去一個雞蛋。不過三天未見,她居然發生瞭如此大的變化。閱人無數的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心窒的誘惑。
“安樂在呢,那麼,去拜訪皇帝吧。”林寶兒脣角一勾,巧笑倩焉地說道,眼睛彎成一輪新月。她的目光定定地落在安樂身上,似乎,其餘的人都未見着。
“唉——”安樂一揚佛塵,長嘆一口氣,轉身往外走。林寶兒跟在他身後,臉上的笑容,溢滿了臉頰,卻沒有絲毫溫度。
唯有她知道,爲何會有三天三夜的瘋狂。即便是過了五天五夜,她的怒火,也絲毫沒有降下來。那種毀壞一切的慾望,那種把人生生撕開的嗜血,絲毫不能從心中移除。
四兒的離去,讓她發現,她心中,確確實實住了一個魔鬼。憂傷,怒火,焚燒了她的心靈,心中的魔鬼也蠢蠢欲動起來,一直一直往外跳,想要控制住這具身體。你們都是我的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