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亮突然重重一拍金屬桌面,把李偉豐和何律師都嚇得差點跳起來,這是二三十年前的審訊方法,現在可不能這麼幹了,會被投訴的,而且對方律師還在場,拍着桌子大吼會被看作是威脅逼供,這一拍甚至可能把案子給拍黃了。
不過何律師剛要開口,就被孫安擡手阻止了。
孫安原本懶洋洋的躺在椅子上,這時慢慢坐直身體,雙手放在桌上疊起來,隨着他動作的變化,身上發出的氣勢越來越強,最後甚至讓坐在對面的兩個人都下意識的坐直了身體,微微後仰。
他笑着說道:“相不相信是主觀的東西,警察要做的是客觀審視案件,我不在意你相不相信那是真的,總之那就是我的說辭,你可以找證據來打我的臉,用嘴說是沒用的。”
李偉豐皺了皺眉,孫安這番話針鋒相對,和先前跟他說話時截然不同,先前的“實話”弄得他心神不定,現在所長突然發神經,孫安的態度又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李警官不知所措。
照理說他應該站在所長這邊,把孫安告訴他的事實說出來,畢竟這關係到他自己的工作,甚至是前途,可是孫安身上的詭異氣息讓李偉豐心裡很不踏實,直覺告訴他,現在不應該急着表態,至少要等星期三零點,在那個工地裡得到更多的信息,對孫安有了更深的瞭解,再去思考那些問題。
鄭亮像是在等着孫安的那句話,聽完了也不生氣,笑着說道:“證據找當然是要找的,我這就派人去找。”
他站起身來,低頭對李偉豐說道:“把他關到後面,我們需要二十四小時盤查時間,該辦理的手續你辦好,再派一隊人去現場採集證據、盤問證人,案子沒那麼簡單,嚴查。”
說完,他大搖大擺的走出了審訊室,留下三個默不吭聲的人。
李偉豐不吭聲是怕穿小鞋,什麼採集證據、盤問證人,完全是胡扯,證據就算有也被雨沖走了,證人也早就走沒了,調查就是藉口,鄭所長的目的就是把孫安關進去,關二十四小時。
孫安不吭聲是因爲他知道吭聲也沒用,要麼把鄭亮殺了逃出這裡,之後被通緝要麼忍氣吞聲,去蹲個二十四小時。他當然選擇後者,只要週二之前能出去就行,在這當口和警方發生衝突太不明智,一切都準備妥當,就差露面了,在那之前,他不希望出任何意外。
畢竟,沒有比當地警方更厲害的地頭蛇了。
何律師沒有吭聲,是因爲他一直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另外還有點生悶氣,孫安像是把他排除在外一樣,雖然是按時收費,就算他什麼也不做也一樣拿錢,但作爲本市頭牌,何律師自尊心是很強的,他今天有些受傷。
而且他也說不出什麼來,警方確實是可以盤問孫安二十四小時的,正規的稱呼是“留置盤查”,而且他在街上賣藝、鬥毆,作爲治安處罰,也可以拘留他,甚至可以超過二十四小時,鄭所長說的是留置盤查,也就是說關押孫安的時間不得超過二十四小時,他可不會開口反駁,萬一鄭所長反應過來,改爲治安處罰,關的時間搞不好還會更長。
“走吧。”最先開口的是孫安,他站起來,低頭看着李偉豐,“既然要按規矩來,那就按規矩來吧。”
想知道鄭亮玩什麼花樣,跟着他的套路走,應該就能發現。
李偉豐點了點頭,給孫安上了銬,把他帶到了位於派出所後方的拘留室裡,關上門後,再把手銬鬆開。
這是用來臨時拘留抓捕嫌犯的地方,一個獨立的小屋子,裡面用鐵柵欄分隔成三個隔間,每個隔間裡有兩條長凳和一個馬桶,屋門和鐵柵之間有一條狹窄的過道,也放着長凳。
此時拘留室裡一個人都沒有,孫安被關進了進門左手邊的那個隔間裡,坐到了長凳上,何律師則坐在隔間外面的長凳上。
這也是個能讓嫌犯和律師溝通的地方。
李偉豐離開後,孫安就笑着對何律師說道:“水有點渾,我不想把你捲進來纔對你隱瞞了一些東西,你別多心,咱們以後的碰面機會應該不多瞭如果我的計劃成功的話不過你跟着白老闆辦事,還是能錢賺不少錢的。”
何律師也不是小孩子了,當然不會和客戶鬧彆扭,笑着說道:“可惜白老闆的公司有專屬律師了。”
“你主管刑事,打官司的人才,當個公司的專屬律師有點可惜,不過你要是想去白老闆那裡做事,我可以幫你說一聲,有沒有煙?”孫安靠在鐵柵欄上,看着何律師問道。
“我去給你買一包。”何律師起身到外面買了一包煙和一個打火機回來,交給孫安。
孫安點了一支,深深吸了一口,說道:“找白老闆報銷,你也回去吧,不用呆在這裡陪我,順便讓白老闆把我弄出去,這破地方連本漫畫都沒有,呆着難受。”
“可是我走了,他們恐怕……”何律師不知道鄭所長想幹什麼,但把孫安關起來,絕對不是好事,他在這裡可以看着點,離開了,孫安沒人看着,恐怕會出事。
“別擔心,小布萊特都動不了我,警察就更不行了,我也想看看白老闆的關係網到底有多厲害,在這裡呆了十年了,他手裡一定握着很多條線吧。”孫安笑着揮了揮手。
何律師不知道白誠暗地裡的生意,自然也聽不懂孫安說什麼,一個科技公司的老闆,爲什麼要有關係網?手裡的“線”又是指什麼?扯動那些線會有什麼事情發生?
他也沒打聽,律師只需要知道和案件有關的事就好了,知道得太多從來不是什麼好事,和孫安交待了一下需要注意的事項,何律師就起身離開了。
拘留室裡只剩下了孫安一個人,派出所是個安靜的地方,下了幾天雨,白天的氣溫降到了二十三度左右,溼度也大,能讓人覺得舒適。
靠在鐵柵欄上,一支菸還沒抽完,孫安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