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藍色的衣角，在山風中微微的晃動着，約摸十幾歲的少年，在山腳下隨意的走着。
“哥哥，你陪我一起玩兒嗎？”一聲稚嫩的童音自前方傳來，雲麟微愣，搖搖頭，隨後才意識到自己現在也只是個孩子面貌。
“小朋友，你在做什麼？”將心訣運行起來，雲麟纔看見一個七八歲的孩童站在自己面前，瞧他手裡捧着一個小小的齧齒鼠，大概剛出生不久，毛還沒長齊，渾身通紅的。
“我在給小鼠做一個房子……”孩子說着，撥了撥手心裡的菜葉子，露出雪白的牙齒笑道：“我餵它可是它不吃呢。”
小傢伙，這麼小的齧齒鼠可是不吃東西的。
雲麟內心有些想笑，卻被這孩子小心翼翼的樣子觸動了心裡的柔軟，蹲下身來看着他忙活。
木塊搭成的“房子”——其實他是怎麼也看不出有房子形狀的——終於建成，孩子輕輕拿起小鼠，放在房子“門口”，戳了戳它“進去，進去呀。”
“進去呀”也許孩子的耐心是極爲有限的，小鼠還不怎麼會爬，更聽不懂人話，一直在洞口沒有動，他便抓起它，使勁塞了進去。
耳功神乎其技的雲麟，似乎清晰的聽見那小鼠脖子扭斷的咔嚓聲，笑容僵硬了。
他承認——他自己都知道極少露出笑容——但在現在看着被孩子拽出來、頭已經血肉模糊的小鼠時，突然變得很諷刺。
他突然寧可後悔自己的聽力這麼好，後悔自己開了心訣，不，他一開始就不該停留在這。
孩子面無表情的把小鼠扔在地上，似乎是乏味了。始終什麼也沒說。
雲麟起身準備離開，末了，回頭看了看那已經死於非命的可憐生命。
——我真不該回頭。
雲麟第一次在心底，狠狠地罵了自己。
——那孩子依舊沒有絲毫變色的把腳放在已經死去的小鼠身上，然後向旁邊碾過去。
隨意的彷彿像是在蹭鞋底的灰。
擡腳時，已經看不出那曾經是一個什麼生物了。
只能說，是一團沾滿了泥土的、帶着很多血的肉，地上那刺眼的一道猩紅，映着孩子粉嫩的臉。
雲麟一下子捂住了嘴，乾嘔了一聲。
他親手殺過人，甚至殺過同類，但……但，那不一樣。
孩子面無表情的又碾了一遍，然後將那個肉團踢向一邊，蹲下來玩起了別的。
彷彿一切都沒發生過。
爲什麼？！明明剛纔還那麼認真一臉慈善的光芒在爲它搭建房子嗎？！
爲什麼？
爲什麼！
他的大腦裡已經想不出別的東西，只有反覆重複的“爲什麼”。
那一團血肉刺激着他目光，他的胃。雲麟彎下腰，好看的五官緊皺在一起，又咳又吐了一陣。雖然什麼也沒有吐出來。
“哥哥你怎麼了？”
雲麟猛然回頭，那張稚嫩的臉離他很近。
不。沒事……
他急急的退後了兩步。
爲什麼他會忘了，他會有那麼狼狽痛苦的曾經，都是拜人類所賜。
那個他曾經的主人，或許也是一個這樣大的孩子，面不改色的、殘忍又隨意的毀了他的視線。
那孩子還說了什麼，他已經聽不到了。他伸手覆上自己的雙眼。
沒有什麼能夠擋住他的視線，因爲那已經不是通過他的眼睛看到的東西了。
奪走我平靜生活的人，是你們。
是你這樣的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