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弩於是又瞄準了海倫與格蕾斯,但姐妹兩人立刻便消失不見,下一秒出現在了櫃檯後的旅館老闆左右。
他立刻用自己的靈催動手中提燈的光芒籠罩更大的範圍,本以爲那奇蹟要素能夠影響天使級遺物的力量,卻沒想到黑白裙的雙子姐妹完全不受影響。
時間的奇蹟與空間的奇蹟相互共鳴,這一刻雙胞胎姐妹身上的低語要素近乎完全隱匿,反而是身爲空間被選者的力量展現了出來。
哪怕只是被選者的第三候選,但這一刻托馬斯·班納特也像是明白了什麼:
“遺物也能是”
他不敢相信的話語還未結束,兩側碎裂的空間裂痕便已經將他的身體捲了進去。提燈落在了櫃檯桌面上,手弩重新變作了那塊黑色的木頭,空間亂流則將托馬斯·班納特的屍體絞成了碎塊。
“這就結束了?”
格蕾斯和海倫在那股翠綠光芒爆發之前重新返回到了夏德的身邊,被絞碎的屍體殘骸匯聚在一起,參天大樹的虛影一閃而過後,托馬斯·班納特重新出現:
“我在這裡也一直維持着時間的定格,你們想要殺死我只能去往下一秒,但這裡的時間永遠凝固在了現在的一秒。這不是不死身,這是時間的規則!我有無窮的時間在此處與你們戰鬥,我永遠都是這一秒,但你們又能堅持多久?”
他重新提起那盞有着濃郁奇蹟要素的油燈,然後一把抓碎了燈罩,將那團火苗握在掌心並送入了自己的胸口。
那股奇異的奇蹟要素於是成爲了托馬斯·班納特的一部分,不管是夏德還是格蕾斯海倫,都感覺到了他與這棟建築的聯繫變得更加的緊密了。
甚至有那麼一瞬間,托馬斯·班納特因爲照明用的光球而投射在牆壁上的影子都不再是人形而是樹木的形狀。
他的皮膚表面出現了木質的紋理,背後旋轉的命環徹底突破了八環,在急速升環的最後定格在了十環的等級。他深吸一口氣,原本正常的右眼徹底變成了黑色。
那幽邃的黑暗代表着的不是空洞,而是足以扭轉時間的力量:
“時間暫停!”
此處的時間本身就是定格的,所以這時間暫停僅僅針對夏德這個個體。清晰的指針轉動聲咔嚓~在室內迴盪,但夏德的時間抗性依然幫助他抵抗了凝固時間的力量。
托馬斯·班納特嘴角顫抖了一下,右手掌心對準三人站立的位置,隨後宏大的綠色能量波衝擊而來。
格蕾斯和海倫直接站在了夏德的面前,姐妹兩人雙手共同劃出一個圈,於是翠綠色的光芒進入圈內然後從托馬斯·班納特的側面重新出現。
能量衝散了他的幻影,但擊打在牆壁上卻沒能造成建築本身的任何損傷,反而像是被建築本身吸收了。
旅店老闆的身影再次出現時,是在通往更上層的樓梯上。他依然張開手掌對準夏德三人,也依然是釋放出巨大的能量,然後同樣是紅蝶姐妹撕裂空間讓那能量原路返回。
這種循環持續了多次,托馬斯·班納特果然如同他自己所說的那樣,在“時間中轉站”中完全處於同一秒,不管多少次的攻擊全部對他無法產生效果。
而格蕾斯和海倫撕裂空間轉移攻擊雖然消耗非常小,但夏德看的出來繼續耗下去完全沒有意義。
於是在托馬斯·班納特又一次消失並出現後,夏德開口攔下了他:
“先等等,我不明白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見旅店老闆真的停了下來,他便繼續詢問道:
“失去了妻子,你還有你的女兒們和兒子。趁着現在還有回頭的機會,爲什麼不給他們爭取正常人的生活呢?”
“首先我要糾正一點,對於阿爾伯特·班納特,我並不在乎。”
旅店老闆在櫃檯側面說道:
“班納特家族傳承的化作樹的責任,將在我的下一代中實現。這是每三百年一次的責任,但我不想讓我的任何女兒們去承接這悲慘的命運。
好在我們家族的傳承並非僅僅通過血脈,所以我收養了那個意外來到中轉站中很有天賦的男孩。他對於我的意義,只是代替我的女兒們在將來化作新的大樹去吸收時間詛咒。他並非我的孩子,他的未來無所謂。”
看起來托馬斯·班納特根本不知道那個男孩其實是王室私生子,他在意的只是對方的天賦。
“那麼你的女兒呢?就算琳達·班納特已經與你們家無關,你不是還有三個女兒嗎?你不期待着她們出嫁嗎?現在你還有回頭的機會。”
夏德又問,旅店老闆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夏德:
“我當然期待那一天,甚至在簡出生的那一天,我就已經在期待着了。但你知道嗎?我最在乎的那個人,現在已經不在了。”
“你的夫人?”
“很早之前,在我們結婚的那天,那時還年輕的我便自時間長河中窺見了她去世的具體日期。我用了我的後半生來避免這件事的發生,我知曉時間的規則,我也知曉凡人終有一死。我不敢逆轉時間去做任何事情,只是期望着自己能夠在事情發生的那天做些什麼。
但最後我依然失敗了,哪怕她就睡在我的身邊,哪怕我的手依然握着她的手,我最終也沒能救下她,這是命定之死我站在這座時間的中轉站幫助別人尋求第二次機會,但我自己卻連第一次機會也把握不住。”
他深吸一口氣:
“我心中藏着她的死期,愛了她一輩子。但我終歸沒有那個膽量,也不想去違反時間規則,像是勃朗特家的那個傻子一樣,讓她跳過自己的死期。我期待會有奇蹟發生,我甚至尋求過那位古老者的幫助,但最後該來的還是來了。
我和她平平凡凡的度過了二十多年,如今她既然已經死了,有些我以前很在乎的事情,就不必在乎了。”
他終於說出了自己到底想要做什麼:
“我不會違反時間規則改變過去,但那位古老者答應我,我只要完成了最後的任務,阿爾伯特·班納特將會繼承中轉站,這裡的責任與我的女兒們無關,而我也將得到允許徹底自由。我會在時間長河中漫遊,總有一天我會找到讓她重新活過來的方法。
第六紀元不行我就去更古老的時代,直至去往時間的盡頭。這個世界允許奇蹟的發生,我一直相信這一點。至於女兒們,當我消失在這個時間,對於她們來說纔算是徹底自由。”
他伸手指向了旅店大門,於是大門洞開:
“喚神者,今天你們贏不了我,我也贏不了你們。
林中的古老者亦是時間的全知者,祂知曉過去現在與未來的一切。週六、週日、週一這三天三月依次月滿,是舉行被選者儀式的時間。現在由我發出這場決戰的邀請函——
銀月閃耀之夜,週六夜,千萬年來於此地誕生的悖論蟲們將會自密林中甦醒,進攻維斯塔市。不要提前疏散人口,否則目標就是威綸戴爾了。
屆時,我會作爲時間被選者的第三順位候選人,在此處等着你和你的候選人。擊敗了我,擊敗了悖論蟲大軍,擊敗了那位重新蒙受恩賜的‘鐘錶匠’,你們纔有去面見那位古老者的資格。”
他說出了夏德早就猜到的事實,也是對艾米莉亞來說非常殘忍的事實:
“時間的第一候選人,便是自世界樹殘骸中誕生的古老者。在樹父早已離去的如今,祂便是時間的化身,祂便是這座林地真正的主宰。所有的一切在發生之前祂便已經知曉,包括你的到來,包括我的選擇。祂於林中俯瞰凡人的故事,祂冰冷無情但又絕對強大。
在挑戰祂之前,我將是第一關的守門人。我會期待我們週六的再見,喚神者,期待你的再次到來。”
“嗯我只是問你女兒的問題,你用不着說這麼多吧?”
夏德遲疑的說道:
“所以,今天你會遭遇我的襲擊,是那位古老者早就預料到的?”
托馬斯·班納特並不回答,格蕾斯和海倫於是都看向夏德。夏德也明白今天繼續打下去也不會有什麼結果,只要中轉站中的時間不流動,他也的確沒辦法徹底擊敗班納特。況且如今艾米莉亞不在,就算擊敗了班納特也沒有意義:
“今天是週四了.那麼週六晚上,我會爲這故事帶來結局。還有,你真的甘心成爲那古老者的守門人?也許你說得對它很厲害,但週六晚上我帶來了我支持的候選人之後,你確定你打得過我們嗎?”
唯獨對於這一點夏德有着無比的自信,這並非是他認爲自己或者艾米莉亞很強,而是他已經知曉了班納特的結局。
旅店老闆只是看着他依然不回答,於是夏德便與姐妹兩人一同走向了大門,然後迴歸到了那片下雪的林間。
直到大門重新關閉,托馬斯·班納特才終於如釋重負般的嘆了一口氣。他望向自己熟悉的中轉站內部場景,其實知道自己的人生徹底回不到過去了,自己和女兒們也有可能再也見不到了。
古老者安排好了一切,他從一開始就沒有規劃自己人生的權力。故事的終局即將開始,而他甚至只是作爲磨刀石參與進最後的故事。
托馬斯·班納特低頭看向自己手背上浮現出的葉紋圖案,想起了自己的一生,想起了自己曾懇求古老者拯救妻子,想起了與家人們幸福生活的過往,最後看向剛纔“喚神者”離開的方向。
他已經無法逃離此處了,而戰勝“喚神者”也是他想也不敢想的事情。下次見面,“喚神者”必定會帶來擊敗他的方法,而他卻無法找出任何讓自己獲勝的可能性。
即使“喚神者”最終沒有殺掉他,往後的一生恐怕也不會再有自由,更不會再有尋找復活妻子方法的機會。猶豫良久後,終於還是咬了咬牙,拉開了櫃檯最左側下層的抽屜。
琳達·班納特因爲愛情湖事件被帶走後,其實家中還有些屬於她的私人物品被托馬斯·班納特秘密藏匿了起來。而此時,那精緻的美人魚的小雕像,便擺放在抽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