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澤就想着聽大娃叫一聲大娃，結果這孩子的只管他叫爹爹。
如果大娃能說話清晰些，元錦玉估計他肯定在問，不都是一個意思，爲什麼不能叫爹爹？
其實這孩子就是偷懶罷了，尤其慕澤慢悠悠地和他爭辯，讓他覺得挺有意思的。
大娃激動的時候，小手還撐着牆，吭哧吭哧站了起來。
雖然他站起來後，也是小豆丁一個，看着就有趣極了。
元錦玉見到父子兩個其樂融融的，就轉頭和銀杏說，讓她準備一些東西來。
銀杏聽了，面色一變。
剛剛主子在外間說話，她沒偷聽，可是元錦玉讓準備的，分明就是要給人祭拜的東西！
想着太皇太后病危的消息，銀杏心中有了一個猜測，卻不敢肯定。
元錦玉沒道明，只是目光刺痛地點了點頭，算是證實了銀杏心中的猜想。
銀杏剛剛還挺高興了，這會兒喉嚨好像都被堵住了一樣，沒多久，她就紅着眼圈說：“那奴婢這就下去了。”
“嗯。”
元錦玉等到銀杏走後，去了牀邊，深呼吸一口氣，壓抑下心中的難過。
其實多看看大娃，這麼靈動有活力，再多的疲憊，也都一掃而光了。
逝者已矣，把自己封閉在仇恨和悲傷之中，是最得不償失的事情。
她能做的，就是打起精神來，讓太皇太后風風光光地走。
然後，挺起胸膛，堂堂正正地活着。
她想，太皇太后也會喜歡看到自己開心快樂的。
元錦玉注視着大娃，目光慈愛，皇祖母，若是您再天有靈，請一定保佑兩個孩子健康平安啊。
祈禱過後，元錦玉笑着和慕澤說：“九哥，你也太貪心了，應該先教寶寶叫母后纔是。”
慕澤一邊逗弄着小朋友，別看他面色好像挺嚴肅的，元錦玉還能不瞭解他，心裡肯定高興着呢。
這不是，他都不看元錦玉，就淺淺地辯駁了兩句：“要不看看，孩子先學會叫誰？”
元錦玉勾了勾脣，覺得這賭局，她肯定是贏定了。
因爲她剛到牀邊，大娃就刷地一下看了過來，明顯是和她更親啊。
慕澤面色變了一變，卻沒有半點的不甘心。
自己的妻子和孩子，還有什麼好吃醋的，真生氣，也是衝着大娃。
反正在心中，錦玉就是最好的，如果世界和她相悖，那也一定是這個世界錯了。
元錦玉微微低着頭，那一抹笑容別樣溫柔，慕澤竟然不由得看得癡了。
而她細嫩的小手，也緩緩從袖子中露了出來，又從下往上，一直停到了胸口的位置，還在上面輕輕點了點。
她碰到的也只會是衣裳，那一點，讓衣裳往下陷了一小塊，隨即她的指尖，又無意識地在那個位置，畫着小圈圈。
她有點狡黠地問大娃：“快到了吃飯飯的時辰了，寶寶餓不餓呀。”
大娃這回徹底把慕澤給忘記了，嗷嗷地叫了兩聲，表示他要吃飯飯！
慕澤無力扶額，他大概明白元錦玉是要做什麼了，這是犯規吧？是耍賴！
元錦玉還得意地看了他一眼，就是耍賴了，怎麼着？你不能生孩子，不能餵飯飯，還是乖乖認輸吧。
說到底，慕澤也不是那種爭強鬥狠的性格，尤其和自己心愛的女人之間。
元錦玉飄逸地走到牀邊，大娃高興地撲了過來，元錦玉穩當當地接住他，但是大娃在她懷中蹭啊蹭的，她卻很是無動於衷。
大娃終於委屈了，眼淚汪汪地看了元錦玉一眼，還拽着她的衣裳，像是在問，孃親，寶寶的飯飯呢？
元錦玉摸了摸大娃的小臉兒，慕澤站在她身後，覺得她整個人都散發着母性的光輝。
“寶寶要先叫一聲母后，才能吃哦。”
大娃撇嘴，眼看就要哭出來，他還以爲嚇唬元錦玉一下，就會讓她心軟了，可是元錦玉卻繼續說：“來，跟着我念，母后。”
見事情沒有什麼轉圜的餘地了，大娃張了張口，嘟囔了一句，但明顯不是母后的發音。
元錦玉也不着急，就這麼一點點地糾正着他的語音。
終於，大娃學着她的樣子，叫了一聲：“卜鬥！”
慕澤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還說自己的父皇拗口，她這母后也不好叫啊。
元錦玉有點羞憤地回頭看了慕澤一眼，示意他別笑。
大娃也察覺到他叫錯了，就把胖乎乎地身子往元錦玉的懷裡拱，生怕別人看到他，會嘲笑他似的。
元錦玉拍了拍他的後背，繼續耐心地說：“是母后，來再念一遍。”
大娃悶悶地說：“卜哦。”
這回更不對了。
“母后。”
“母哦。”
元錦玉挑挑眉：“已經就差了一點兒了，寶寶再說一遍？”
大娃醞釀了一會兒，終於開口：“母后。”
雖然發音還是不太標準，在元錦玉看來，已經足夠了，她高興地親了親大娃，就要解衣衫：“寶寶真聰明，母后這就餵飯飯給你！”
大娃開心地眼睛都是鋥亮的，不光如此，他之後想吃飯飯，就一口一個母妃地叫着，比什麼都管用。
衣衫馬上解開的時候，元錦玉忽然意識到，屋中還有其他人呢。
於是她轉頭看着慕澤，忍不住問：“九哥，你還在呀？”
慕澤眼中帶笑，明顯沒準備離開：“爲什麼不在？”
“你去外間看看，我要的東西，銀杏準備好了沒有。”元錦玉羞紅着臉，要把慕澤給支開。
但是慕澤卻不肯走，都是老夫老妻了，還有什麼看不得的。
“剛剛我就聽到外間有動靜，她應該是把東西放下就走了。”慕澤指了指元錦玉懷中的小搗蛋，“他着急壞了，你快點實現諾言哦。”
元錦玉咬了咬牙，輕哼一聲，背對着慕澤，解開衣衫，讓孩子快點兒吃飯飯。
同時，她還在心中對自己說，就把慕澤當成一根木頭樁子好了，反正他以前也不是沒見過自己餵奶。
尤其是自己漲奶的時候，他還總是……
哎呀，不能想了，寶寶還在呢。
大娃喝得開心，慕澤的眸子越加幽深。
其實剛剛在元錦玉伸出手，在胸口點了點的時候，他就覺得自己身體中有一把火在燒，並且不受控制地，就往下|腹衝去。
只是……他苦澀地笑了笑，太皇太后纔剛離開，雖然他不用說是守孝三年，最起碼這一段時間，爲了給太皇太后盡孝，夫妻兩個還是不能同房的。
慕澤嘆氣，他真的應該出去的，省得能看不能吃，他心癢癢得很。
等給大娃喂好了飯飯後，銀杏來看着寶寶，元錦玉和慕澤去用飯。
晚飯後，大娃早早地就睏倦了，也是他今天又學走路，又學說話的被累到了。
等到他睡着後，銀杏就也不在屋中伺候了，只是把熱水都準備好，就主動退了出去。
元錦玉看了一眼外間桌子上放着的東西，有香爐，還有沒有點燃的香。
她和慕澤對視了一眼，兩個人各自沐浴，又皇上了莊重的衣裳。
隨即元錦玉和慕澤一起，來到了院子中。
將香爐對着少林寺的方向，元錦玉和慕澤共同拿了三個香點燃，恭敬地上香後，插|到香爐中，隨即閉上眼睛，對那個方向，行三跪九叩的大禮。
信件到的很急，算算日子，太皇太后應該還沒有出殯。
但是誦經的事情，會交給蒼梧來做，他們隔得太遠，只能跪拜太皇太后，並且希望這份憂思，能穿過九州大地，到達她所在的靈堂。
元錦玉始終信奉心誠則靈。
實際上，就算是她和九哥的憂思到達不了，她也不覺得遺憾。
因爲他們已經用拳拳之心，替太皇太后禱告過。
元錦玉跪在地上，虔誠地想：“太皇太后，若是有來世，您一定要同蒼梧大師續前緣啊。”
挺直的脊背彎曲，莊重不失禮節地叩首。元錦玉和慕澤之間，自祭拜開始，就沒有的交流過一句話，甚至沒有看對方當一眼。
可是那種天長日久養成的默契，讓他們根本就不用從這些表面上的方式來交流。
於是如果有人能旁邊看着的話，就會發現從祭拜開始到最後，這兩個人的行爲，幾乎都是同步的，好像是事先就計劃好的一樣。
而且兩個人都非常有氣節，其中一個還是真龍天子，元錦玉相信，這樣的叩拜，也能增加太皇太后的功德。
人死燈滅，可是她留在這世上的記憶還有痕跡，卻不會消弭。
元錦玉想到當初在京城中的種種交鋒，回五臺山路上的次次關照，戰火燒遍四海之後的層層保護。
她將太皇太后對小輩最深沉的愛，珍藏於他們的心中，不管時光如何消逝，那裡都會是一片淨土。
最後一叩首，元錦玉的和慕澤的額頭，都貼在石板上，虔誠無比。
而兩個人心中想的事情，也無比契合：您所作出的努力，必將成爲新皇朝的祥兆，皇權路上的助力。您無愧於本心，無愧於天地，更無愧於自己，當得敬仰二字。
禮成後，慕澤先動作，卻是把元錦玉扶了起來。
再看他，絲毫不介懷，他還跪在地上，爲元錦玉輕輕地拍打膝蓋上的灰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