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還嘟着小嘴兒：“我還是個女的呢，你不是照樣把我帶上來了？那也是違背了你們的清規戒律啊。”
文竹無奈地笑了笑：“我還和你在一起這麼長時間了呢。”
雖然知道他口中的“在一起”不是她想的那個意思，但是小桃還是很開心啊。
她和文竹撒嬌着：“反正咱們快點下山吧，我真的想離開了。”
越和小桃在一起，文竹對她的底線就越來越低，他想，說不定有天，他對她的寵溺程度，會達到一個讓他都震驚的地步。
看着燈光下的小桃，文竹真的想伸出手，揉揉她的頭。可是在佛門之地，這些事情，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做的。
他最後寬撫小桃：“再等兩日，我需要作出一個決定來。”
小桃凝視着他，文竹的目光溫柔又堅定，她雖然總是會作鬧，但是正經事情上，都是很懂事的。
最後她點點頭：“行，那我等你。”
她沒有問文竹是要考慮什麼，估計也是和少林寺有關的。
說了兩日，她就安安靜靜地在山上呆着，也不是第一次來這裡了，什麼地方能去，什麼不能去，她都清楚。
她對少林寺的那些藏書啊，禁地都不感興趣，這會兒山上的景色也很漂亮，小桃總是到外面走走。
文竹的動向，她都不用去問他，只要隨便打聽一下，就知道他在哪裡了。
這會兒她手中正拿着一根樹枝，一邊走，還一邊輕輕地抽打着空氣，心說，文竹可真是個大名人，整個少林寺的榜樣啊，最近一直在給弟子們講經呢。
自己也聽過啊，爲什麼沒有如癡如醉？唯一的感慨，就是文竹講經的樣子可真好看，眉間一點硃砂，平和又秀氣，看着就心曠神怡。
正專心着，寺廟中傳來鐘聲，小桃算了算時辰，不對啊，不是敲鐘的時間啊。
聽這鐘聲，還是有大事發生了，少林寺被攻擊了？
這還沒出正月呢，哪個門派會這麼閒啊？
小桃也沒心思散步了，捏着她的小樹枝，就往前面跑。
路上她碰到了很多和她一樣，步履匆匆的人，有些弟子還互相問着：“是出什麼大事了？”
“不知道啊！快點去看看！”
就在所有弟子都準備好迎接外敵的時候，到了前殿，卻發現根本就沒什麼敵人在。
只有文竹師兄和方丈站在一起。
兩個人的年紀相仿，方丈更刻板一些，眼中是形容不出來的動容。
文竹師兄則靜靜地站着，眼神柔和，見到小桃也在人羣中的時候，他微微笑了笑。
方丈見到他這般模樣，更加心塞了，小聲問道：“真的不能再考慮一下了麼？師兄，少林寺上下，都覺得您和那位女子沒什麼關係。”
文竹對此坦蕩蕩地迴應：“我們現在確實沒什麼關係。”
他知道的，在上山前，方丈就下了死命令，把沉小桃當成女施主就可以，不可以妄加議論文竹師兄和她的事。
他們少林中人，很避諱打妄語，就算方丈不叮囑，這些人也不會胡亂說的。
可是現在是什麼情況？沒人給文竹任何壓力，他竟然提出了這樣的要求！
來到這裡的衆人，還在疑惑地看着方丈，等他給他們一個解釋呢。
方丈重重地嘆氣，問文竹：“師兄，你真的想好了了？你是天縱奇才，天生的修佛者啊，我們努力數十載，不如你一朝參悟，你真的捨得？”
文竹悠悠地看向方丈：“有舍纔有得。”
方丈不懂他是因爲什麼而取捨，只是更加悲慼。
或許在師父死的那天，就考慮到文竹會說出這番話吧，所以纔沒有把掌門之位傳給他。
衆人靜悄悄地盯着方丈，最終，他悲愴地轉過頭，同大家說：“傳召大家來，是要告訴你們一個事情。文竹師兄，決定還俗了。”
“什麼？！”在場的所有人大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以爲是他們的耳朵出了差錯。
小桃也是震驚地嘴巴都合不攏，小樹枝都掉了。所以前兩日文竹說要考慮兩天的事情，就是這個？不對勁兒啊！
自己跟着他遊歷在外，也有一段時日了，兩個人的行爲都是中規中矩的。
她沒刻意挑|逗過文竹，也沒和他說起愛戀他的事情，她覺得，這份愛戀，她已經埋在心中夠深了。
最最關鍵的是，文竹沒表現出對她有一點男女之情的樣子！他清心寡慾到什麼地步？就算是自己脫光了站在他面前，他都不會多看一眼的！
現在他竟然說，要還俗？這其中有什麼不對勁兒的吧？
沒有什麼不對勁兒，文竹就是要還俗了。
所有人這次都盯着他，等他給一個像樣的理由。
不少弟子紅了眼圈，忍不住問出口：“師兄，您還俗下山，是準備成親了麼？”
小桃的心砰砰地跳動，含羞帶怯地看了文竹一眼，嘻嘻，看不出來，這和尚還是個悶騷。
文竹往前走了一步，坦蕩地說：“我此刻還沒有娶妻。”
小桃馬上沉下臉來，原來不是因爲我纔要還俗的！那到底是爲什麼？她氣呼呼地看着文竹，就等着他給自己一個答覆呢。
文竹也注意到了小桃臉色的變化，覺得很有趣。
在她眼中，自己是不是跟個負心人似的，現在生氣着呢吧。
文竹淡然地說：“如果真到了要成親的時候才還俗，那我對不起我這二十幾年的修佛之心，我會還俗，是我的佛心已經不定了。”
方丈匆忙地說：“我相信師兄你的能力，只要誦讀經書一段時間，肯定會變回曾經的你的！”
這話小桃可不愛聽，他要是沒有七情六慾，自己該多難過呀。
反正管他是因爲什麼呢，能還俗就是好事。
嘻嘻，小桃現在就開始幻想，他穿上普通衣裳是什麼樣子了，總不會還是穿袈裟那麼禁慾吧？
文竹看向方丈：“我無比確定，我偏掉的佛心，不可能再規正了，所以趁我沒有犯下大錯之前，我要還俗。”他的去意已決，誰也挽留不了了。
衆位弟子們見狀，紛紛跪下來，給文竹行最後的禮。
就連方丈，也是沉着臉，低頭不看文竹，沒有強行要求他留下。
沒人用少林寺的責任拴住文竹，所以他的還俗之禮，行的還是很順利的。
少林寺的衆人們對他叩拜，以至於院子中，只有小桃一個是站着的。
文竹看向她，目光堅定柔和，小桃慢慢地，綻放了一個笑容。
方丈親自送文竹離開，感慨了一句：“世事難料，師兄，願你今後的路，走的同樣堅定。如果有天你頓悟了，那少林寺仍舊是你的家。”
“對啊師兄！隨時都歡迎您回來！”
小桃又開始氣呼呼地盯着文竹了，用眼神威脅他，你敢說一句你會回來試試。
文竹當然沒想過再回來的事情，他轉過身，最後對佛像，虔誠地行禮。
小桃看着他的背影，匍匐在地，額頭帖在冰冷的地面上。
白茫茫的遠山，清冷的石板，還有上面的人，組成了無比寂寥的畫面。
“佛祖，弟子走了。”
這是文竹在這前殿說的最後一句話，從此之後，就沒有什麼佛門的文竹了，有的只是一個普通的百姓。
他會慢慢地把頭髮留起來，穿上普通的衣裳，每日爲了生計奔波。
等他確定好心意，會將想娶的女子娶回來，日後再生一個孩子。
對於很多佛門的弟子來說，女子都是洪水猛獸，文竹以前也是這麼想的。
現在卻不會了，他可以正常地看待男人和女子，對於小桃的靠近，他也沒有牴觸。
當然，也只准許一個她能靠近。
小桃後來就出了前殿，在外面等他。
沒多久，他慢慢地走了出來，已經換掉了身上的僧袍。
小桃轉身，看這樣的他，忽然熱淚盈眶。
文竹到她面前，微笑着問：“怎麼好像要哭的樣子？我還俗，你很不開心？”
小桃搖搖頭：“沒有，我只是覺得你這身真好看，和我夢中的一樣。”
“哦？你還夢到過？”還俗了，文竹與小桃說話的樣子都不同了，不刻板的他，真的比曾經還要迷人許多。
“是啊，夢到過好幾次呢。”小桃擦了擦眼角，其實她真的很高興，但是眼淚卻止不住。
或許是因爲，這麼久的努力和妄想，終於有了回報吧，她有些不真實，生怕這是她的一場夢，夢醒了，一切又回到了原點。
還俗了，文竹可以做很多以前不能做的事情，他伸手擦了擦她的眼角，又揉了揉她的頭髮，手感果然和他想象的一樣好。
“還要陪我繼續去遊歷山川麼？找個合適的地方定居下來。”
“咱們兩個人？”
“對。”
文竹的回答，讓小桃心花怒放，她知道自己該矜持些的，但是控制不住，一個勁兒地點頭。
他也笑了：“不過在那之前，我想咱們需要先定個親，男女有別，這樣相處，總歸是不成的。”
小桃瞪大眼睛，什麼？文竹竟然要和她定親？他不是不喜歡自己麼？剛剛還說，和自己不是那種關係！
“不用吃驚，我既然對你有好感，當然想把你早些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