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解慕翎的人，還要多長時間才能到？”慕澤問。
宋葉回答：“按照他們的腳程，還得將近一個月。”
慕澤皺眉，一個月，他等不了那麼久。
“傳令下去，明日發動大總攻。”自從蔣子翠來到慕闕身邊後，幾次戰鬥，都是互相試探。
戰場是個太能考驗人心的地方，慕澤已經知曉，蔣子翠的性子，如今扭曲成什麼樣。
“屬下得令！”宋葉行禮告退，風風火火地整頓起幾十萬人的軍隊。
熟悉的故土，讓這些士兵們，每次打仗，都心潮澎湃。
這應該會是最後一仗了吧？等勝利後，他們就能解甲歸田了。
一整晚，軍隊都在移動中，戰鬥終於在第二天早上打響。
要想攻破京城，單單靠堆人，是絕對不夠的，慕澤曾經負責修繕過京城的城牆，知道是有多高聳堅固。
並且這裡使用的防城工事，還是他尋來奇門遁甲大師設計的。
此刻一想到那些器械，慕澤就有些頭疼。
幾年前，他何曾預料到，自己會站在這個位置上。否則的話，城牆也不能被督造得那樣結實。
自從上次和慕闕一戰，反殲了慕闕的包圍圈，行軍打仗的時候，慕澤就不是打頭陣的了，而是換成了慕林。
這次，他們依舊在後方鎮守，由慕林前去叫陣。
宋葉打馬走在慕澤的身邊，憂心忡忡地說：“皇上，我這心中，總有種不祥的預感。”
慕澤冷着臉，蔣子翠太陰狠，誰也不知道，她會做出什麼事來。
“您說，她不會像是慕翎一樣，用京城的百姓來威脅您吧？”
慕澤淡淡地說：“應該不會。”其實他的內心也沒底。
慕翎的所作所爲，着實讓天下人不齒，慕闕應該不會使用同樣的計謀了。
再說了，他要用，也得看看，自己吃不吃那一套。
如今京城留存的百姓，多是依附於世家大族活着的，這些人給慕闕提供了軍餉和糧草，算是自己的敵人。
真到了必要的時候，慕澤不介意捨棄一整個城池的人，換取最終的勝利。
慕林此刻正在叫陣，蔣子翠和慕闕遠遠地看着，皆是冷着一張臉。
“想當年，他還是小孩子，這幾年成長了不少。”慕闕冷冷地說。
蔣子翠的目光，也始終定盯在慕林的身上，他和慕澤一樣，都穿着黑色的鎧甲，有一雙銳利無比的眸子，將清雋的五官都比了下去。
“從一個小孩子，長成了一個小狼狗，嗤，他對慕澤是挺忠心耿耿的。”
慕闕沒有派副將，而是自己慢慢走到了陣前，這裡距離京城還有一段距離，但是他的軍隊黑壓壓地鋪開，已經將這段距離彌補了。
此刻，兩軍就像是隔着楚河漢界，慕闕和慕林，分別在大軍的最前方。
人羣是寂靜的，只是那瞪大的眸子，昭示了他們的防備。
間或能聽到馬蹄焦躁地踏在地上，有馬兒嘶鳴出聲，是戰場變得更緊張。
慕林看向慕闕，緩緩開口：“七皇兄，五皇兄已經敗了，你不要執迷不悟，投降吧。”
慕闕勾了勾嘴角，俊逸的模樣，這麼多年，都沒什麼改變：“你是以什麼立場在勸說朕？朕的皇弟，還是慕澤麾下的猛將？”
聽到久違地稱呼，慕闕着實愣了一下，可是此刻心中，卻毫無波瀾。
慕澤三番五次地將他逼到了絕境，他怎麼甘心認輸？
再說了，這最後一戰，不是還沒打？
慕林有絲絲痛心，再次誠摯地勸着：“你們不會是九皇兄的對手，爲了避免不必要的傷亡，真的投降吧。”
慕闕的問題，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往日的兄弟之情，此刻已經徹底破碎。
再多的溫言軟語，不過是在粉飾太平罷了。
這一點，慕闕懂，自己也懂。
慕澤終是哈哈大笑起來：“實力懸殊又如何？朕只要一日不倒，就是一國之君，他慕澤，也會是一日的叛黨！”
慕林想起了他在西海征戰的日子，想起了從京城去南疆一路的逃亡，想起了孫梓珊一路上受的苦。
面前的男人，正是一切的罪魁回首。
他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避免他的死亡，可他還是執迷不悟。
於是慕連緩緩地抽|出了自己劍，對準了慕闕：“既然如此，那便沒什麼好說的了。”
慕闕冷冷地道：“要戰就戰，早就不該廢話！”
主將談崩，這場戰役，註定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軍旗揮動，軍鼓敲響，兩方的主將都下了命令。
慕闕退到後方，而慕林率領這他僅剩的兩千騎兵，像是一把鋼刀，狠狠地插|進了慕闕軍隊的心臟。
“兒郎們，跟我上！”慕林揮舞着劍，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的戰場，羽箭破空而來，他伸手揮開，將自己保護得密不透風的同時，還斬殺了不少慕闕的軍士。
至於慕闕，已經早早退到了後方，站在戰車上喊着：“兄弟們，給我衝！攔住他們！”
男人們的眼裡，只剩下了鮮血和拼殺，明明是早上，戰場上，卻已經是煙塵飛揚，陰雲密佈。
戰鬥打響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京城，百姓們都惶惶不已，前後城門都被封鎖了，他們躲在家中猜測着，到底誰才能獲得最後的勝利。
蘇婉卿聽說消息的時候，也默默地放下了手中的書。
她讓茉莉把慕連月和元海竹都帶到了她的身邊來，兩個孩子，一個人揹着一個小行囊，看着乖乖巧巧的。
比起元海竹，慕連月還挺高興的，他只把將要到來的逃亡，當成是一次旅行。
蘇婉卿又看向茉莉問：“都已經安排好了麼？”
“安排好了。娘娘，若是城真的破了，您要不要回蘇府看一眼？”
蘇婉卿緩緩搖頭：“你覺得在蘇府中，我還有什麼親人麼？”
茉莉心疼地噤聲了。
“密切關注戰事，不管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都第一時間傳到本宮這來。”因爲茉莉要貼身伺候，蘇婉卿吩咐的她這宮殿裡的其他人。
能近她身的，都是信得過的，手腳和茉莉一樣麻利。
於是每隔一刻鐘，就有戰報送到蘇婉卿手中。
兩方的騎兵先行碰撞，各有傷亡，之後便是大軍正式交戰了。
那蔣子翠有點本事，慕澤變陣，幾次都能被她感知到，搶佔先機。
但是慕澤的軍事手段，是蔣子翠比不了的，漸漸地，她們還是落了下風。
寧軍有無數百姓支持，軍餉糧草不缺，軍士們一路得勝而來，氣勢十足，又兵強馬壯，慕闕會陷入被動的境地，蘇婉卿一點都不吃驚。
只是她有種預感，戰鬥不會這麼容易就結束了，茉莉已經問了幾次，要不要現在就出宮，蘇婉卿只說：“再等等。”
不光是她，德太后那裡，也是戰報不斷。和蘇婉卿的沉靜不同，德太后一直在大殿中走來走去的，各方神佛都被她拜了個遍，想請他們保佑慕翎獲得最後的勝利。
最後，她實在是呆不下去了，就去了御書房，和衆位大臣們一起等。
以蘇江濤爲首的人，都聚集在這裡，一個比一個焦心。
蔣老爺也在，德太后進來後就問：“蔣子翠跟到了戰場上，到底有沒有用？”
蔣老爺心想，他也是後知道這件事的啊，德太后這語氣，怎麼好像要是打輸了，全是蔣子翠的過錯？
這鍋他可不能背，就低頭恭敬地說：“一切都是皇上的決斷。”
言外之意，就算是蔣子翠提出什麼策略，最終拍板的，也是慕闕，輸贏都怨不得別人。
眼看着慕闕節節敗退，軍隊和京城的距離越來越遠，他們退回到了京城。
軍隊從前城門進入，後城門那裡，已經聚集了相當多了百姓。還有各種碼頭，全部都是想擠到船上逃亡的人。
京城中，一派的兵荒馬亂，踩踏事件頻發，讓許多無辜百姓，丟了性命。
但是比起戰場上的傷亡，這些絕對算是少的了。
慕闕和蔣子翠站在城樓上，皆是面色陰沉地看着下面。
慕澤終於肯從後方走出來，他揮揮手，士兵們在護城河外，將整個城池都包圍了起來。
“砍吊橋！”慕闕一聲令下，護城河上的橋轟隆隆地如水，如果慕澤想要繼續攻打京城的話，就需要讓士兵從水中跋涉而去。
但是這裡水流湍急，船隻不好橫渡，士兵也很難游過去。
慕闕本以爲，這樣就能阻攔他一瞬了，誰知道，慕林帶着人，先一步跳進了水中！
幾個浪頭翻滾，這些士兵們就不見了蹤影，慕闕死死地盯着河面，以爲他們是被水沖走了，沒想到，很快他們就從河中央露出頭來。
慕闕大喊：“放箭！絕對不能讓他們過來！”
萬箭從城樓上齊發，直直地砸入水中，但是慕林的親兵，都是出身西海，各個水性了得，他們短暫的換氣後，又潛入了水中。
沒多久，慕林率先帶着人在河對岸冒頭，然後遠遠地對着慕澤做出了一個手勢。
等他們上岸，慕闕纔看到，原來在這些人在下水前，都在身上綁了繩子！如今長長的繩索，從河對面，一直延伸到這裡！
陸續有其他人露頭，十幾道繩子被繫好後，就緊繃在了河面上。
慕闕疑惑，這些人到底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