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序幾乎立即沒有任何猶豫地搖了搖頭:“我看不必!這樣做危險太大!長江水流湍急,秦軍的戰船近日被摧毀過半,攻過來時掉進江水裡淹死的士兵也不在少數,依屬下看,近期內秦軍應該不會有什麼動作的!”
楊玲瓏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朱序,你莫要忘了,近日幾場仗,雖說兩方人馬傷亡數目相當,可畢竟秦軍有二十萬,我方卻只有三萬,如果這麼一直耗下去,最終還是我們耗不起!光想着躲在城裡,不是最好的辦法。”
朱序被她一番話堵得滿臉通紅起來,好在是夜裡,燈光下看得不是很分明。楊玲瓏見他悶聲不說話,心知話說得有些急了,便立即緩和了語氣道:“我們現在要做的是趁其不備狠狠打擊對方的士氣,不能一味地等待,你也不是不知如今的形勢,各方人馬都在拼命保存自己的實力,到底援兵會不會如期趕至,我們畢竟誰也保證不了的!”
“可是,少主,就算要建造戰船,也要有充足的木材和工匠才行啊,先不說軍中有沒有那麼多的工匠,就是這木材……”朱序瞥了一眼楊玲瓏,“木材也很難湊齊啊!”
楊玲瓏聽罷,沉默不語,只是無意識地將一隻手放在面前的矮几上輕輕地扣着,這本是她下意識的一個動作,可卻嚇壞了一直觀望她神色的朱序,他只覺得她的手指每一次揚起,他的心就跟着提起,她的手指落下,他的心便也跟着狠狠落下,只是每一次都落不到實地,還在那吊着呢!
她沉吟了片刻,終於將手輕輕拍在桌面上,沉聲道:“你說得不無道理!工匠的事情,我倒是有些辦法!只是這木材……”
玄武此時忍不住插嘴道:“城西就是一片密林,那裡有高大的松木,若是派出一隊千人小隊趁夜從西城門出去,連夜砍伐,或許……木材的事情倒不是沒有解決的辦法!”
楊玲瓏雙眼一亮:“如此甚好!西城門外尚且沒有秦兵!朱序……”她轉過頭直直看着朱序,“你派個得力的,帶着一千精兵,務必將此事辦妥了!”
朱序心裡是不贊同的,他還是覺得沒必要冒這樣的險,秦兵又不會渡江了,何必非要跑過去和他們打得你死我活?
可這樣的想法,他是不敢在楊玲瓏面前表露出來的,只得恭恭敬敬地點頭應了:“屬下這就去辦!”
楊玲瓏面色已經有些蒼白,顯然是累了,忍不住搖搖頭道:“不着急,天色不早了,眼看着快天亮了!大家下去好好歇一歇!明兒個還有的忙呢!”
朱序等人也看見了她的疲累,忙點頭應了,紛紛起身離去了!
屋子裡很快只剩下楊玲瓏一人,她簡單洗漱了一下,便倒頭睡下了,可是卻躺在牀榻上眼睜睜看着天色漸漸變亮,怎麼也無法安眠!
這次出來,她隻身一人並沒有帶上小玉,臨行前還交待了謝如是,若是韓慕陽回到相思門,就由她來給小玉操辦婚事吧!本來按照韓家的家世,小玉嫁過去只能做一房妾室的,哪知韓慕陽拼死求了父親母親,竟是要按照正妻的禮數將小玉迎娶進門。
小玉自不必說,那是萬分的高興,楊玲瓏也想不到韓慕陽會如此看重小玉,心裡自然也是高興的,對小玉的將來,她便是放了心了!
她看着頭頂的帷帳,不由得開始胡思亂想起來。
自她離開慕容府後,慕容衝竟似沒有動過一絲找尋她的念頭,按說平陽夫人再次失去蹤跡,該有一些異狀纔是!哪知楊玲瓏着意打聽一下後才知,她走後,慕容衝並沒有泄露一絲消息,只是宣稱平陽夫人纏綿病榻,將沁荷居嚴密控制了起來。外人再也難以打聽到關於平陽夫人楊芮的消息了!
想到這裡,她煩躁的翻了個身,腦海裡又是那日二人吵架的樣子,想着他滿臉冷漠地問‘爲什麼不將一切交給我’時的樣子,她又禁不住覺得憤恨起來!
慕容衝,你瞧着吧,我不僅不做你期望的那種嬌弱淑女,我還要在戰場上打出名頭來,讓你看看,我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子!
她見天色漸漸明亮,再無睡意,一個翻身起牀了,伸手從袖袋裡輕輕拿出一張面具來,只見,那張面具通體銀白,只有半邊臉那麼大,只有上半張臉,鼻子下的部分卻沒有。這正是此前在墊江時她從慕容衝手裡搶來的,卻被她改得早已不是當初的模樣。面具被改小了許多,上面也被刻意地雕刻上了星星點點的花紋,一看就是女子佩戴之物。
她藉着亮光看見了那上面的花紋,微微皺了皺眉,這個小玉,真是該打,這是要帶上戰場的面具,她倒好,自作主張地刻了這麼些個花裡胡哨的花紋!
沒奈何,她還是將面具輕輕戴在了臉上!
換上早已準備好的男裝,將一頭青絲簡單束起,加上一張駭人的面具,誰還能分辨出她是男是女?
出門到了前廳,僕人們已經開始忙碌了,見了她,立即被那一張面具嚇到了,想起昨天晚上來的那批面色不善的人,立即心裡一寒,紛紛撇開臉不敢再看她!
楊玲瓏也無暇顧及這些人的想法,眼看着朱玉就在不遠處,忙上前問道:“朱管家,朱大人可起身了?”
朱玉立即一怔,待到認清面前之人正是昨天那個女賓,這才笑呵呵道:“大人一早就起身了,剛剛出門到軍營去了!您可以去那裡找他!”
楊玲瓏聞言,嘴角一勾,心道,這個朱玉倒是個妙人,見她做了男裝打扮,竟也猜到她是打算進軍營的,隨即衝他一笑,轉身走了。
她乘了快馬趕到城西軍營,見朱序正站在中軍帳前在跟朱勇交待着什麼事請,朱序見了她,面色頓時微不可察地一變,匆匆朝朱勇交待幾句,便急忙走上前來笑呵呵道:“少主這麼早就起身了,怎麼不多休息一會?”
楊玲瓏眼角餘光看到朱勇神色怪異地走了,這才笑道:“我特地來軍中看看!還有件事要和你商量!”
朱序頓時正色道:“那少主隨我來!”當下立即帶着她往帳內走。
屏退了閒雜人等,楊玲瓏這才正色道:“我需要在軍中謀個職務,這樣纔不至於落人口實,你看,可有適合的軍職?”
朱序連忙笑道:“少主說得是,這事我也想好了!都護大人的參事前些日子告了老,正缺人手,您看,可願意做個參事?”
楊玲瓏心念一轉,都護參事,卻是個要職,這個朱序,倒還真心替她辦事!於是立即笑了笑:“如此甚好!”
朱序看着她的面具,心裡也是一陣陣地發緊,搓了半天手,卻還是支支吾吾地說道:“只是……少……少主,你戴了這個面具……恐怕都護會……”
楊玲瓏聞言,輕輕擡手撫了撫臉上的面具,笑道:“你是擔心李伯護拿捏我?呵……”她笑得信心滿滿,“你多慮了,若只是因爲一張面具就排斥別人,那麼這個都護大人,還真是讓我失望了!”
朱序見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也不敢再說,忙笑呵呵轉移了話題:“少主,屬下剛纔已經吩咐了朱勇,今夜若是不下雨,就由他帶隊出去砍伐木材,相信很快就可以將戰船建造好的!”
楊玲瓏笑着應了,眼見實在沒事了,忙笑了笑道:“那行,晚上我會派玄武帶死士護送他們出去的!你先忙你的!”
朱序也不敢問她接下來會做什麼,見她要離去,只好笑呵呵將她送出帳外,便轉身忙自己的了!
是夜,玄武帶了五十名死士跟着朱勇悄悄潛出了西城門,一行人藉着夜色的掩映,直奔西面的山脈而去!
按照事先的約定,一行人趁夜砍伐松木,白日裡隱蔽在山林裡稍事休整,再入夜時偷運木材悄悄進城。
楊玲瓏與白虎陪着朱序在西城門口心焦地看着太陽一點點地落下地平線,四周開始變得一片漆黑,遠方的山林裡,隱隱有嘶吼聲傳來,像是什麼人在痛苦地嚎叫,又像是野獸在夜色裡嘶鳴,楊玲瓏聽得皺起了眉頭,不由得奇道:“山林裡野獸很多麼?”
朱序也是不敢確定,心裡一陣陣地發慌:“屬下也不知!也許是現在天氣暖了,野獸們都出來活動了!”
她緊緊盯着西面,那裡,還是黑乎乎的一片,輕輕的,有微風從西面吹來,衆人齊齊一個激靈,因爲,那風中,分明就是濃烈的血腥味!
“糟糕!”楊玲瓏大驚,“莫不是遇上了埋伏!”
朱序頓時沒了主意:“這……這可如何是好……”
楊玲瓏一看他這副六神無主的樣子,不由得心頭火氣,壓低聲音喝道:“慌什麼!”
朱序被她那兇狠的眼神嚇得心裡一哆嗦,吞了吞口水,這才道:“少主……該不會是真有秦軍埋伏在那裡吧?”
楊玲瓏眼神陰狠,看着那片山林冷哼道:“白虎,帶一百名死士,去看看到底出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