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處中庭樹倒牆塌,猶如颱風過境,不過地上沒有血跡、沒有屍體,看起來只是好端端一處園林被毀,呆在這裡的白虎又如此說道。人人都知道他睜眼說瞎話,怎奈神獸的身份放在這裡,誰會自找麻煩地和他較真?再說這裡是靈虛界的地盤,主人家都沒出面,他們何必操這閒心?不過白虎此時也是心緒不佳,說完之後也帶着符舒往園林深處行去。
寧小閒待要舉步,長天按着她的手道:“別跟上。”白虎的背肌繃得很緊,隱隱有怒氣流露,他可不打算在這個時候上前湊熱鬧。
寧小閒也知時機不恰當,只向符舒傳音道:“多謝!回去之後,注意袖口。”她明白,這是符舒正在示好,算是給兩人的交易添一點兒誠意。不過人家投桃,寧小閒緊接着就得報李了。她當然不懼姬元容,但在好友黃萱的婚禮上殺人,傳出去了既不好聽也不吉利。
符舒腳步一頓,卻被白虎拽住手臂,拖了個趔趄。他身高腿長,連符舒也要一路小跑才能跟得上。在白虎面前,她不能作任何迴應,就連轉頭再看寧小閒一眼也不敢,惟恐被他看出了端倪。
待這兩人身影消失不見,寧小閒才翹起了嘴角道:“有好玩的了。”
這時沉夏也匆匆趕到,身上還穿着婚服。他與長天耳語幾句,不禁動容,隨後面上堆起了笑,向四周賓客抱拳道:“不過是小小事故,請大家回廳飲敘罷。”
地主既然都如此說道,衆賓面上神情也輕鬆起來,徐徐散開。
符舒被白虎帶走,只覺一陣騰雲駕霧,她方來得及眨兩下眼,就發現自己已經出了宮殿羣,居然身在崇晴島的叢林當中。
這裡的樹木未經剪裁,又掉光了落葉,在夜色中看起來張牙舞爪如鬼怪,地上雜草叢生,輕易就能絆倒人,若再考慮到時下已經是十月,到處就都透着一股頹敗荒涼的味道。
接着後背一緊,已被白虎一把按在桉樹樹幹上,粗糙的樹皮磨得後背都有些疼痛。這頭老虎咬牙切齒道:“你搗的什麼鬼,爲何替寧小閒擔下這責任?”
符舒咬脣道:“你捏疼我了。”他盛怒之下,快將她手臂都捏斷了。
“少廢話!”話雖如此,見到她脣都因疼痛而發白,白虎仍然放鬆了力道,“你爲何幫她?”
“那婚典枯燥得很,來來去去只有我一個凡人。”其實這話不準確,服侍婚典的僕傭超過半數是凡人,但作爲賓客出現的只有她一個。不過白虎明白她的意思。“只有寧小閒有趣些,她身上有種特質,令我能生出親近之感——嗯,她原本也是凡人罷?”
她在這樣的場合,的確形單影隻。白虎心裡微現憐意,卻依舊道:“你找上她,又替她擔下殺人的罪責,可是心裡還有些念想?”相處大半年,他知道這女人做事目的懷明確,不會無緣無故去找寧小閒套近乎。
符舒眨了眨眼:“殺人,她?不對啊,方纔那怪物不是死在你手裡的嗎?”
“當然不是……”說到這裡,白虎突然語塞。是了,方纔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普通修爲的修仙者都未必有那個眼力看清怎麼回事,她一介凡人更不必說了,大概只瞧見了他伸出手,然後陰九幽分身就化作白光爆炸。她又不諳神通,當然以爲這二者之間有因果關係,以爲陰九幽分身是死在他手裡。
心塞啊。白虎沒好氣道:“那東西自殺來着……你爲何在姬元容面前編造那故事?嘿嘿,我的女人被別的男子輕|薄,這理由你都想得出來?”說到最後一句,語氣森寒。
果然他最在意的還是面子問題。符舒低聲道:“我把髒水潑到他身上,卻沒完全潑錯。”
白虎狐疑地盯着她:“這話什麼意思?”
“那人在殿堂裡就頻頻盯着我,心中盡轉些齷蹉念頭,下|流得很。”她咬着脣,面色微紅,“否則我這樣說,姬仙人怎麼會信?”
的確姬元容的反應也很奇怪,想是瞭解自己這個手下的德性。符舒身具異術,當然將流波的心理識得一清二楚。聽一個大男人在心底怎樣意|淫自己,對正常女子來說確實噁心得要命。白虎冷笑一聲,倒希望這覬覦自己女人的傢伙沒掛,好讓他再弄死一次。“爲何去幫寧小閒?”這是最令他耿耿於懷之事,強大的直覺告訴他,這個女人在搗鬼。
符舒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呢,大概她待我實是和善?”她擡眸望了白虎一眼,見他緊緊盯着自己,趕緊垂首不敢與他對視,“姬仙子很難對付麼?我,我是不是令你爲難了?”
白虎冷冷道:“你現在想起來會令我爲難了?”伸手扣着她下巴擡起,令她不得不直視他,“我也待你甚是和善,怎不見你爲我挺身而出?”
他雙眼中神光搖曳,符舒只覺神魂震盪,險些就將實情和盤托出。幸好她心志堅定過人,最後一瞬仍然忍住了,可是心口突窒,驀地噴出一口鮮血,面色立白三分。
白虎天生就有虎威懾人,能令對方神志飄搖,情不自禁就說出真相,進入神境之後,這天賦更加強大。這時見符舒受傷吐血,微微一驚,知道她身體太過脆弱,承受不起自己的神通。眼見她小臉煞白,雙目失神,更顯楚楚可憐,乃知她被震傷了心脈,他心頭的怒火都消褪了三分。
符舒苦笑道:“這世上能令你爲難的,到底也沒有多少人罷?”
這話他倒甚是愛聽,白虎笑了笑道:“這世上能令巴蛇爲難的,也沒多少人。她有巴蛇撐腰,不須你去獻殷勤。”
符舒不語。
------水雲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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