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思淼獨自站在窗前,聽着窗外寂寂的夜聲,如同潮汐澎湃。心底亦是久久不能平靜下來。
他還記得,她初來這裡時的樣子,十四歲,瘦仃仃的,一臉的哀慼藏在倔強的目光背後,用靜而肆意的目光望着自己的臉。似乎只是轉眼她已經長大,不在像小時候一樣,不開心的時候,難過的時候會走過來,甜甜的叫聲叔叔,伏在他的膝頭。他懷念那些時光,那麼寂靜而平和的日子,讓人覺得溫暖幸福。
可是,似乎只是瞬間,她已成長,讓他一時不知該如何同她相處……
他一直以爲,這個世界如此擁擠繁雜,人來人往,所有秘密便會隱匿其中只要不去剖析,便不會顯現出來。
可是,是否命運冥冥之中早已寫好了橋段,等着所有戲子一一上演?讓她遇到自己同父異母的哥哥,並且衍生情感!?
她對感情是那麼自卑熾烈的人,他不敢想,假若一日,她知道這個事實會如何的驚恐絕望。
想到這裡,他突然打個寒顫,胸口沉悶,急急走出房間,擡頭久久凝視她的屋門。生怕她在他不注意的瞬間跑出這屋門……
他聽見自己心底的聲音在喊,不能讓她再次見到狄家的任何人,不能讓她知曉任何事實真相。不能讓她受到任何傷害……
他寧願她恨他,亦不想看到她崩潰絕望的樣子。
他緩緩走向三樓,突然聽見她隱隱的哽泣之聲,壓抑而悲傷。
立在她的門口一時不知進退。記得她小的時候,每每從夢中哭泣着醒來,他都會走過去,輕輕將她擁在懷裡,說一句“子安,不怕有叔叔在。”她即刻安靜下來,伏在他的肩頭重新睡去。
她一直都是如此,將悲傷恐懼藏在心底,在夜裡,在無人的時候,在睡夢中,纔會顯現出那樣無助的樣子。
他在她的門口揚了揚手,最終還是轉身走了開來。
坐在廳間喝着清酒,徹夜未眠。
他不知道自己對她的感情從何時開始改變,不在似她小的時候的憐憫疼惜。也
不知道自己從何時開始,面對她不能適時進退,常常患得患失。期待她長大,卻又十分害怕她漸漸長大漸漸遠離自己。期待她的感情,卻躲避着不能接受,不敢靠近。
這樣悶在心口的苦楚常常讓他徹夜難眠,越想走開,那份感情越是瘋長,越是不受控制。
晨起,林子安緩緩走下樓來,望見坐在餐桌前的秦思淼。他神情倦怠,白色的襯衫有些發皺,下巴上亦冒出青青一圈胡茬,望向她的目光復雜幽深。
林子安淡淡避開目光,立在餐桌的一邊,剛要開口。
“子安,坐下來。”他挪開目光,輕聲說了一句“劉嫂幫你做了你最喜歡吃的點心。”
“什麼時候懲罰結束?”林子安並未落座,目光霍霍直直的望着他的眼睛冷冷的問了一聲。
“坐下來。”秦思淼依舊聲音很輕,擡頭望一眼她倔強的臉,輕輕嘆息一聲“坐下來,子安。讓我們先吃完這頓早點。”他的聲音有些壓抑的低沉,目光裡有一絲祈求。
“你並不見得真的在乎,何必?!”林子安輕輕的如同嘆息的聲音說完一句,但是還是在他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秦思淼拿着麪包片的手一抖,險些弄翻了放在一邊的咖啡杯。只是擡眼盯了林子安一眼,垂下眼睛來“不要妄加定論!”聲音很輕,卻讓林子安猛然一怔。心底有暗暗的喜悅悄悄爬上眉梢,脣角不由的彎一彎,再彎一彎,突然眼眸溼潤,哽咽起來。
秦思淼遞過一頁抹好果醬的麪包片,淡淡開口“我已請人幫你申請了法國TCF-DAP學府的讀研機會,近日辦妥手續,我會送你過去。”
林子安剛接過手的麪包片跌落在餐桌上,目光裡的喜悅瞬間消失,顫顫的站起身來,用驚疑而憤怒的目光盯着他的臉“故技重施?想將我送去任何沒有你的地方?爲什麼?”
秦思淼重新抹好一頁面包,放在她的盤子裡“相信我,一切都是爲着你好。”
“我不是你的玩具,亦不是你的寵物狗。我已成年,不會在受你的擺佈
!”林子安豁然擡步,轉身就走。
突然胳膊被人挾住,擡頭望見一個陌生的女子面孔。一身合體的黑色衣褲,眼神冷清,沒有任何感情。瞬間明白過來。
“哈,這是爲着什麼?找人專門看住我?”林子安突然虛弱,眼淚流了下來。
“送子安小姐上樓去,將早餐送進她的房間。”秦思淼說完,暼林子安一眼,疲憊的轉身走開。
“我有事同你說。”秦思淼握着電話,對另一端的狄擎宇說。
“我也有事同你商量,”狄擎宇說“我下午抵達北京,見面再說。”狄擎宇的聲音沉悶疲憊,秦思淼一怔,或許他也已經知道此事。愣一愣擱起電話。
他在想,當自己告訴狄擎宇,帶子安離開這裡,同她在另一個國度一起相伴生活,他會作何反應。
會不會驚訝,會不會詛咒,會不會反對?
可是即便是驚訝,詛咒,反對又能如何,只要能同子安一起,一切都值得。
他想起餐桌前子安眼裡閃過的意思竊喜,突然溫柔的笑了。
“放我出去!”林子安突然似一頭暴怒的小獸,擡手將陌生女子送進去的早餐推翻在地,想要撲身出去,卻被那女子一手攬回,“秦先生交代過,沒有他的同意,你暫時不能離開這間房子。”見她的動作太過警敏,自己沒有勝算的機會。林子安只得冷笑着,伏在案頭,嘴裡喃喃自語“何必,何必,何必……”一連串的何必,讓她眼淚普刷刷落下來。疲憊的似打完一場惡仗。
想起狄恩澤一字一句說出的話:我對她有誓言,今生不離不棄,莫失莫忘。
突然覆住自己的眼眸,他這樣好的人,自己怎可用他作爲對住秦思淼的矛和盾?!
秦思淼,秦思淼。她嘲諷的笑自己,怎可對他依舊心懷奢望。他早已有了婚約,婚期將近,他從來都沒有當她是女人看待。怎會因爲他一時溫柔錯當有情?他莫過是見她突然不在受他指揮控制而暴怒罷了。
她想着,伸手胡亂的抹乾眼角的淚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