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曦也回眸瞪向站在殿中的青衫少年，表情平靜得詭異，但那眸底深處，卻涌動着一股滔天殺意，似想將他剝皮錯骨一般。
沐天音搖搖頭，緩步踏去，眸染霜寒，一字字輕吐，“聖曦，你真的不認識我了嗎。”
“是你胡言亂語，在宗主面前挑撥是非，你的目的是什麼。”聖曦依舊保持着冷靜，華貴的金絲衣衫在她身上泛起金光，那表情，是真冤枉。
“欠了一千多年的血債，看來你也是忘了。”沐天音血紅的嘴角勾出一抹彷彿殘忍的笑，“不過今天，我一定會好好讓你回憶回憶，當年你在飛仙殿，是何等的眉目囂張。”
“臭小子，你胡說八道什麼！”聖曦的心臟難以控制噗通狂跳起來，像是被判了凌遲之人，不斷掙扎，但對方的刀刃，卻依舊不緊不慢，一道道朝她割來。
沐天音輕笑，髮帶一送，柔順的青絲隨風漫舞，那垂下後，又慢慢擡起來的一張臉，清冷絕色，特別是眉宇之間與南音月的兩三分相似，讓聖曦渾身溫度驟轉急下。
不，不可能是她想的那樣，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是那小雜種！
“這樣是不是好認一點。”沐天音步步逼去，聖曦寸寸後挪，精緻豔麗的容顏上平靜終於慢慢皸裂，“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爲。”森冷透人的嗓音宛若來自於地獄的召喚，“聖曦，我沐天音回來了！”
“啊——”聖曦一聲大叫，被蓋頂而來的恐怖氣勢逼得整個倒下，肘跌在地。
但她依舊不認罪，垂死掙扎般望向南鼎天，美眸之中盡是屈辱，“宗主，你別被這傢伙騙了，她根本不是沐天音，這傢伙混入仙宗，根本就不懷好意，宗主明察！”
沐天音已經死了，是她親眼看見的！
“聖曦！”南鼎天強悍氣勢若霧靄沉沉蓋頂而下。
“怎，怎麼會……”幾位祖老也詫異無比，有些遲疑。
僅憑這姑娘與音月有兩三分相似，就作下評斷，是不是太魯莽了一點，世上相似之人千千萬，甚至於生得一模一樣的人都有。
“宗主你先別動氣，萬一真冤枉了曦兒。”一個剛見面的人，和相處了幾千年勤謹恭順的聖曦相比，幾位祖老還是傾向於後者的。
“是不是老夫的孫兒，我自己還不知道嗎！”南鼎天怒不可遏。
“要鐵證是嗎。”沐天音面上笑意寒涼，脣瓣弧度諷刺，手掌一攤，隨着烏黑珠子出現的，還有一幀幀虛影畫面，浮現在空。
——“姐姐，你不會還想着，仙宗會有人來救你吧。”
——“南音月，別一副施捨的樣子，我看着噁心！既然沐奕要娶的是仙宗神女，那麼現在我也是，沒了你他就會娶我！是你擋我的路，你該死！”
——“你覺得，有這個小雜碎在，仙宗那些老頭子還能沉得住氣？我還能坐得穩這神女位置？南音月，你當我是傻子嗎！”
……
一道道嫉恨扭曲的聲音，一張張陰毒變幻的美麗容顏……孩童的慘叫，爆裂的炸響……慘烈異常的畫面在眼前似鬼魅張牙舞爪。
“不……”聖曦面色慘白似鬼。
她苦心籌謀維持的一切，全毀了！
沐天音還活着，這小雜種居然還活着！
幾位祖老瞧見，面色大變，無意識的連跌幾步退開。
沐天音揚手一揮，閃爍的畫面瞬間煙消雲散，她嗓音輕柔，帶着讓人戰慄的寒，“聖曦，你說說，這血債你該怎麼還。”
花重錦站在沐天音身側，時不時擔憂的瞥她一眼，特別是剛剛那些慘烈畫面被放出來時，他眉心緊緊擰出個川字來。
“沐天音……”聖曦的嗓音陰寒如魅，“你居然能回來，你居然還能回來！”
“真是讓你失望了。”沐天音冷笑。
聖曦眸光猩紅，再不掩飾，“是，是我做的，那又如何，她南音月爲了一個男人，已經叛出仙宗，在仙宗除名，我殺了她又怎樣！”
不是殘害同門弟子，她殺的更不是仙宗神女，她南音月都已經不是仙宗的人了，不過是殺了一個沐家修士而已，有什麼大不了的？
畫面跳出的瞬間，南鼎天整個人如遭雷擊！
虛無畫面不過一閃而逝，但他整個眼神放空了一樣，依舊怔忪的盯着仙殿中央的虛空，漸漸的，蒼厲雙眸染出火光來！
南鼎天轟的擎起一掌！
“宗主，且慢！”青龍祖老見勢不對，猛的回神，立刻阻止。
南鼎天怒火暴漲，又豈是青龍祖老能攔住的，竟一下將青龍祖老給震飛了出去，倒跌疾飛而出，轟的撞碎了背後一根盤龍撐殿柱！
玄武等三位祖老不敢有遲，渾身靈力攀到極致，立刻上前，三人極力暫拖住了暴怒的南鼎天，玄武祖老沉然急聲，“宗主，你先冷靜一下！”
“放開——”南鼎天聲若厲雷炸響，“本尊說過，今日誰若護這孽障，就一起赴死！你們再阻攔，別怪本尊不念萬年交情！”
四方祖老都是壽載數萬，甚至於上十萬的老古董了，他們雖地位不如南鼎天，但在宗門的威望卻是不輸他的，南鼎天平日對諸方祖老也算是客氣，關係融洽，是真真近萬年的交情，若非真憤怒到極致，南鼎天是萬萬說不出這樣的話來的。
也可以見得，他現在的憤怒瘋狂！
白虎族老哎一聲，但依舊未放，但他是爲了南鼎天好，沉聲疾語，“你別衝動，若現在殺了神女，如何向仙宗衆人交代？”
聖曦做的事情，雖爲天理不容，狠毒之極，但她有一句話卻說得對，音月那時已是沐家人，真要說來她只是殺了一個外宗修士而已，對於整個仙宗來說，都是無關緊要的。
要追究的話，只能說聖曦德性有失，不能再爲仙宗神女，最嚴重也不過是終生幽禁，但宗主若是貿然要其性命，那就屬私仇了！
問題就在這裡！
身爲仙宗宗主，若因自己的私人原因，失了公允，這等做法，會讓整個宗門動盪，畢竟這千餘年來聖曦無論哪方面，面兒上都並沒什麼大的過錯，功勞也是不少，算勤勤懇懇。
這樣做的話，再說嚴重一點，引咎退下宗主之位都有可能。
就算要殺，也不能這樣殺啊！
聖曦軟跌在地，對於如此狀態下的南鼎天，她是慫的，不然這些年也不會戰戰兢兢如此，但她同樣也抱着僥倖心理，她只是和南鼎天有仇而已。
而南鼎天，就算是宗主，也沒有權利因私仇滅殺神女！
幾位族老是爲南鼎天好，南鼎天也知道，但他現在哪還能顧得了那麼多，他本就不在乎宗主之位，更何況現在孫女回來了，他只想好好守着自己的小孫女。
仙宗這一攤子事，他還不想管呢！
“外公——”沐天音走過去，抓住南鼎天的手，“外公你聽我說！”
南鼎天面色一變，怕傷着沐天音，渾身凜冽駭人的氣勢迅速收回，幾位祖老大鬆一口氣，眸光陸續落到跑上前來的青衫女子身上。
這就是音月和沐家小子的女兒？
“怎麼了。”見孫女到跟前來，南鼎天的面色才緩和一些。
沐天音抓着南鼎天的袖袍，一字一句，“外公，我在孃親坐化的楓林前發過誓，一定要親手拿了聖曦命祭她在天之靈。”沐天音眸光堅韌泛着寒光，“所以，讓我來。”
聖曦肩頭輕抖了一下，眸中卻散開一抹陰鶩。
“天音！”南鼎天幾乎是立刻便做出嚴肅反對的表情來。
幾位祖老也紛紛驚疑望向沐天音，表情變幻莫測，但明顯都是不贊同。
這些年估計是在域外，有時間流之差，瞧小姑娘這年歲痕跡，不會超過一百年，極有可能就是本身的二十來歲痕跡，怎麼可能和身爲王者的聖曦相比？
但沐天音的態度卻異常堅持，一雙烏黑的眸中泛着壓抑許久的凌寒，一眨不眨的盯着南鼎天，讓他都不忍說出個‘不’字來。
“不行——”可是南鼎天還是不同意，拒絕得斬釘截鐵。
他自然理解外孫女想要手刃仇人的決心，自己只是知曉，便如此悲痛憤怒，想將聖曦挫骨揚灰，更何況是親身經歷過那種傷痛。
但孫女好不容易回到自己身邊，萬萬不能因爲自己的一時不忍，就讓她陷入險境！
幾位祖老本以爲南鼎天就夠犟的了，卻不料還遇到個更倔的小的，而且這小胳膊似能擰過大腿，見得沐天音沉眉冷目，面色絲毫不改，“我必須做。”
就算親手讓聖曦血灑當空，都難消她心頭之恨！
而且，現在也必須由她來做！
“呵——”這聲冷笑是聖曦發出來的，她也確實是覺得好笑，說的好像自己的命，是她沐天音說要就可以要的一樣，真是和她那個娘一樣可笑。
聽得這聲冷笑，南鼎天剛因孫女而忍下去的怒火，蹭一下又竄了起來！只是沐天音抓着他的袖子，力道雖輕，但他卻不敢亂動，萬一失去理智傷到了孫女，他可要心疼死。
沐天音眸光定定望着眼前老人，“外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