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死一般的寂靜裡,李風揚被那些僕人押了進了大廳裡,一進這大廳最顯眼的東西就是大廳的正牆上掛着一幅佔滿整個牆壁的何聖人畫像。
剛剛走了幾步路,李風揚就感到身後不知是誰一腳踹在自己的屁股上,忍住不使用任何修爲,噗通一聲就撲到在了地上。
“爹!你把他找來幹什麼,這次根本不管他的事!”
說話的卻是蘇輕婉,原來此刻她也是跪在大廳裡,跪的正是那所謂的朱聖人。何聖人,原名何碑,趙國大儒,趙國的禮教大防就是由他一力倡導出來的,現年九十三歲,卻有着三房小妾,其中一個還是個十八歲的小姑娘。
“不管他的事?”蘇延年一聲冷笑,走了過來,扭住李風揚的頭,“就是這麼個東西,居然敢打我女兒的主意?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這副模樣!”
看着蘇延年大發雷霆的模樣,李風揚心底卻是盡力去模仿那正天德的想法,或者正天德雖然感到屈辱無比,但是卻是這樣想的,“即便此事本與我無關,但是輕婉卻的確是是被謠言重傷和我有染,這侮辱我也只有受了,不受又能如何?這蘇延年是湖城一霸,我正天德又怎麼能反抗的了?忍一忍也就過去了。”
心頭這樣想着,卻聽蘇延年喝道,“來人,將我的鞭子拿過來!”
幾個僕人聞言,不一會兒就持來了一根小兒手臂粗細的牛皮絞鞭,那鞭子上隱隱泛着暗紅的色澤,是曾經乾涸了的血跡。
卻原來這蘇延年身爲湖城一霸,也是有些修爲在身上的,乃是胎藏四重的高手,這條鞭子就是他曾經的殺人利器,當年不知道多少敵人,曾被他用這條鞭子絞殺。
手持皮鞭,蘇延年一聲獰笑,甩手就是一鞭子朝着正天德打了過來。
“爹,你不能這樣,這件事情和他沒有關係啊!”蘇輕婉大喊了起來,就要撲上來替正天德擋這鞭子,不過幾個僕人會意,卻是將她死死的摁住了。
“你這狗東西壞我女兒名節,今日我就讓你知道,天鵝不是癩蛤蟆可以窺覷的!”
蘇延年冷笑着,一邊說,一邊不住的朝着李風揚的背上抽。
“啪!”“啪!”“啪!”的鞭響聲不絕於耳。
按理來說,蘇延年一個胎藏四重高手,幾鞭子下去,正天德就該死了,不過這蘇延年卻是故意控制了手上的力道,要一鞭子一鞭子的將正天德打的皮開肉綻才滿意。
“今天蘇某就先將你打個半死不活,明天在掛到城門口暴曬三天,我倒要看看,今後誰還敢嚼我蘇家的舌根!”
“爹,不要啊!真的不管他的事!”
蘇輕婉大喊着,卻是掙扎不出那幾個僕人的手,她絕世的容顏上已經滿是豆大的淚珠,“天德哥,是我害了你啊!”
正天德背上鑽心的疼,看着蘇延年兇狠的面色,聽着蘇輕婉的哭喊聲,他卻是以爲自己慢慢明白了有些東西,“平日裡,這蘇延年對於我們這些讀書人,甚是尊重,特別是我的講師,他老人家是有名的大儒,仁義無雙,人人見到他都得說個好。我身爲他老人家的弟子,這蘇延年以前見我的時候,卻是客氣的很。但是,今天這翻起臉來,才知道,原來我正天德在別人眼裡,連狗都不如。”
“爲什麼蘇延年可以這樣肆無忌憚,毫不講道理的羞辱我?因爲他有力量,我沒有。父母想要我成爲一個讀書人,成爲一個盛名大儒,這件事情我會做,但是從今天起,我正天德還要追求另一種東西,那就是力量!爲了得到力量,我可以做任何事情!”
正天德回想起童年的種種苦楚,父母辛苦勞作,卻連餬口都難,常常受人欺辱,自己沉默寡言,在學府之中從不惹事,但是別人還是常常欺負到自己的頭上。
這一切,都是因爲自己沒有名望、沒有力量。
如果我正天德是老師那樣的盛名之人,就能得到別人的尊敬,如果我正天德是蘇延年這樣的有力量之人,就能夠讓別人害怕。
從這一刻起,正天德確立了他自己的行事原則,那就是沒有原則,爲了力量他覺得自己可以做任何事情。
名聲,他要,力量,他也要,從此正天德就走上了一條欺世盜名、虛僞狠毒的不歸之路。
正天德極度強烈的感受,此刻也在李風揚的心底升騰了起來。身臨其境的李風揚一直也在注意感受他的情緒,這一下李風揚幾乎感覺到自己就成了正天德,感受着正天德的屈辱,有了正天德的種種想法,有了正天德的心結。
這心結,其實就是一種心魔!
正天德的內心不願放下這些屈辱,銘記屈辱,有仇當報是好事。但是,爲了屈辱,他變的不擇手段,他的心裡只有仇恨,一葉障目,不見天下,這已經是入了魔怔了,這是一種心魔。
適當的記住仇恨,這是激勵自己,心中只有仇恨,那就是心魔,是可悲。
不過李風揚何許人也?仙帝轉世,他的道心本來就已經堅固到了無法想象的地步,這心魔一出現,李風揚就敏銳的感覺到了自己的不對勁。
這一瞬間,李風揚的眼中爆發出了驚人的亮芒,“原來,這一關的考驗在這裡,”
讓自己化身他人,有了他人的感情、經歷,那麼你也就會被他人的心魔所趁機而入,原本無暇的道心就會有了瑕疵,甚至道心被毀。
之前自己的種種做法,想要維持這記憶的原狀,去感受正天德的種種心思,其實正是落入了這考驗的陷阱之中。
不過,雖然察覺到了這一關的考驗在哪裡,但是李風揚要想破解,也還是要耗費一番難度,因爲心魔就如盆中之水,易覆難收,這就像你心底已經有了對別人的仇恨或者愛意,要想一下放下,這如何容易?
必須消除自己對於這蘇延年,對於這個世界的不滿和恨意,李風揚思量的這一會兒,那蘇延年還一直在打李風揚,一邊打,他嘴裡還一邊喊,“讓你窺覷我女兒,你這個不知好歹的東西,讓你窺覷我女兒!”
蘇延年一邊喊着,揮手又是一鞭子朝着李風揚打了下來。
不過這一次出乎他意料的事情發生了,他眼中待宰的羔羊突然動了,有了他意想不到的變化。
眼見這一鞭子又要抽到自己的背上,李風揚猛地擡手一抓,將那飛旋而來的鞭影給抓住了。
“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如何可以抓的住我的鞭影?”蘇延年正在發呆之際,李風揚已經動用了修爲之力,手上發力,一把就將他手中的鞭子奪了過來。
“老貨!你口口聲聲非要說我窺覷你的女兒,本來我還沒有這個意思,但是現在你非要這麼說,那你就不要怪我了!”李風揚嘴裡說着,一把將這鞭子扔到地上。
在衆人目瞪口呆之中,李風揚一拳打飛了制住蘇輕婉的僕人,將震驚的蘇輕婉抱住,腳在地上一蹬,身形便凌空而起,眨眼間已經飛出了這蘇府大廳,消失在了那一輪渾圓的月色之下。
在衆人不可置信之中,一個瀟灑的笑聲遠遠的傳了過來。
“哈哈哈!哈哈哈!老祖我真名李風揚,乃是摩雲洞主秋璇璣座下大弟子,此女不錯,本老祖笑納了。”
蘇延年先是片刻的茫然,然後就是驚恐,無盡的驚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神態之中完全是一片呆滯,“仙人?妖怪?我的女兒被仙人,被妖怪擄走了!”
這就是李風揚的破解之法,正天德不是受到了這蘇延年的欺辱麼,那我李風揚在這記憶之中將臉面找回來,這惡氣一處,也就沒有了怨恨和仇恨,這心魔便要消散大半。
懷中的蘇輕婉一臉驚恐和好奇的看着這個她有些熟悉現在卻全然陌生的男子,既害怕又好奇,這讓蘇輕婉十分緊張,好像一隻受驚的小鹿。
“你到底是誰?”
“誰?你說呢,我剛剛可是說過了,李風揚,本座就是李風揚,你可還記得這個名字?”
“李風揚?李風揚?可還記得這個名字……”蘇輕婉嘴裡喃喃道,這名字好像無比的熟悉,無比的親切,她好像陷入了無盡的思索之中,突然之間蘇輕婉眼中神色大變,一下子就暈了過去。
她卻是被嚇暈的。
因爲此刻李風揚帶着她已經飛到了萬里高空之中,放眼望去,到處都是一片滾滾的漆黑雲層,地下的種種房舍、田地都化作了小點。
蘇輕婉不過是個凡人,哪裡見過這等場景,自然是被嚇暈了。
本來未到奪命境是不能飛行的,現在的李風揚卻正是奪命境。在這個幻境裡,他卻是沒有修煉九系圓滿,畢竟沒有混沌道碑給你領悟,所以這幾天他就修煉到了奪命境。
看着懷中蘇輕婉沉睡的恬靜模樣,李風揚心底也感到無比的寧靜,“終於得到了青雨你的下落,等我出了這墓塔就去尋你。我實在是沒想到你的魂魄轉世居然也到了這個太玄大世界,這實在是太幸運了!”
李風揚心裡很高興,卻是又想到,“現在這記憶也被我改變了,過去的事情卻是探索不到了,等我完全消除了正天德在我心中種下的心魔,想來這幻境也就要破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