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槐樹下,架起了篝火,燒烤着四隻野狗,滋滋聲響起,不斷有油珠冒出來,並有一股肉香味兒,飄蕩開來,讓樹下數十名村民不斷吞口水,一些孩子更是眼巴巴的望着。
李風揚見此一笑,說道:“再等一下,大家就可以吃狗肉了。“老人們滄桑的臉上都露出了笑容,小孩們都歡呼起來:“哦哦哦,有狗肉吃了。”空曠的野地終於出現了一點生氣。
李風揚坐在樹下,看着喜悅的老人孩子,心中也是一片歡愉。
只不過,他知道,在這亂世之中,最難以生存下來的就是老人與孩子了。
他們今晚有了一頓美味的狗肉,但明晚呢?以後呢?
李風揚知道,他們必須尋找生路,但這些手無縛雞之力老人孩子想要生存下去,實在太難了。
望着他們,李風揚不由輕嘆一聲。
“公子因何嘆氣?”這時,有一個白髮蒼蒼,身材單薄的老道走了過來,拱手說道,‘貧道木桑,代村民謝過公子救命之恩。’
“居士請起,李風揚慚愧。”李風揚見這木桑居士雖然衣着簡陋,但氣質不俗,有一種仙風道骨的味道,感覺不凡,急忙起身說道,‘晚輩在嘆這大好山河,卻毀於天災人禍,民不聊生,而晚輩卻無能爲力。’
“天地之大,民衆之廣,公子以一人之力救我等百人,當屬善舉,還請不必自責。”木桑居士寬慰,看着老槐樹下一臉幸福的老人孩子,也是一嘆,說道,‘天下大亂,受苦者皆百姓。‘“總有一天會好起來的。”李風揚說道。
“不知道公子接下來有什麼打算?”木桑居士目光期待的看着李風揚,說道,‘貧道帶着村民欲前往少華山躲避這亂世,那裡是道家之所,獨立於外,然路途艱險,難以到達,貧道希望公子能夠助一臂之力。‘李風揚遲疑了一下,看向木桑居士,點點頭道:“晚輩也想尋一安身之所,就依前輩所言。““多謝公子。“木桑居士拜道。
“前輩言重了。“李風揚笑道。
木桑居士一笑,打量李風揚一眼,說道:“貧道觀公子實乃人中之龍鳳,爲何至此?”
“晚輩欲求生存之道,不知前輩可爲晚輩解惑?“李風揚說道。
“生存之道?“木桑居士聞言一愣,負手站立,仰望夜空下的明月與星辰,他沉默良久,與李風揚的目光對視在了一起,頷首說道,‘天下萬物生靈,不管是人或妖,飛鳥走獸,草木魚蟲皆乃是生命,所之一生,皆爲生存之道。‘“請前輩細說。“李風揚聞言精神一振,拱手拜道。
木桑居士捋了捋白鬚,說道:“熟話說,人有千百種,花有百樣紅,這話也說明一千種人,有一千種人生,蓋因人之一生皆 不同,不同之人,人生也不同,其生存之道也不同。“頓了頓,木桑居士說道:“百姓爲生存,耕田勞作;商賈爲生存,常作經營;文人雅士爲生存,賣身帝王家;此種種之道,皆爲生存,然一人之道,千種莫辨,有的人只求一日三餐,有的人求富貴,有的人求功名利祿,還的人求名垂千古,此等種種,皆爲生存之道,公子可明白?““敢問前輩的道又是什麼?“李風揚拜道。
“貧僧之道?“木桑居士看着老槐樹樹下的老人孩子,說道,‘貧僧只求這亂世之中,少死一些人,多一些人活下去。‘李風揚看着進入夢鄉的老人孩子,心中漸漸有了一種明悟。
生存之道,也是人生之道。
正如木桑居士所言,有的人安於三餐,有的人安於現狀,有的人安於富貴,但更有一些人想要功名利祿,名垂千古,爲後世人所敬仰。
這些人的生存之道,又何嘗不是一種求生意念?
只不過他們求生存的方式不同罷了。
可以說,什麼樣的選擇,就會有什麼樣的生存方式。
而什麼樣的生存方式,自然就會產生什麼樣的求生之法。
農民耕種,商賈經營,士人爲官,軍人爲將……,此等種種,就是一種求生之道。
李風揚明白了他們的求生之道,但自己的求生之道呢?
在這裡生存下去嗎?
李風揚自問。
他有些分不清這一切的真假。
不過,他知道,最終這一切都將煙消雲散,他要離去。
只是他該如何離去?
也許,眼前的木桑居士就是他的引路人。
一夜無話。
第二天一早,李風揚和木桑居士帶着老人孩子前往少華山。
一路行來,十室九空,田中無粒,放眼望去,盡是流民,李風揚和木桑居士帶着老人孩子走來,看着這一幕,皆是長嘆,心中不忍,但他二人別無他法。
亂世,人如草芥。
在這等環境之下,唯有自己才能夠救自己。
李風揚身在其中,隱隱有了一絲明悟,無論何時何境,唯有自己才能夠救自己。
自救,是唯一的方法!
修煉界與世俗看似兩個世界,但在根本上,卻是相同,世俗者求求生存,修士又何嘗不是求生存?
但把希望寄託在他人身上,殊爲不智。
正如世人所言,求人不如求己;一味的坐以待斃,等待他人給予幫助,縱然存在,也極爲有限,所以唯有自救,求那一線生存之機。
木桑道人輕嘆不語。
在二人身後,數十名老人孩子相互扶持,慢慢向前,他們這是求生,心中還有生存下去的念頭,而坐在路邊上的人,坐以待斃,唯死而已。
按理說來,木桑居士和老人孩子也難以苟活,但幸好遇見了李風揚,否則的話,他們也許都成了野狗腹中之物。
這就好比修士修煉,遇到了機緣,世俗之人遇見了貴人一樣。
但是,每一個人命運不同,所走的路也就不同了。
自己做出了什麼樣的選擇,就要選擇去承擔此種的後果。
如今,李風揚選擇了木桑居士,推測他乃是自己的遇道之人,所以他答應前往少華山,這就是後果,也是一份責任,他必須去承擔。
一行人行走了半個月時間。
在這半個月裡,李風揚見到了太多的生死離別,有太多的人間慘劇發生,有太多不幸上演,生生死死,死死生生,這彷彿是一種輪迴,生命伊始到生命結束,這是一個輪迴。
李風揚心中一嘆。
又過了數日。
終於,一座大山出現在了前方,但見山中流水潺潺,清泉石上,草木茂盛,鳥聲清脆,沒有殺戮,沒有紛爭,當是一處世外安生之地。
在老人孩子看來,這就是一個能夠活下去的地方。
“小友,這裡就是少華山,山中有一道觀。“木桑居士說道。
“終於到了。“李風揚說道。他隱隱有些期待。
少華山方圓百里,大小山峰數十座,在中央主峰上,有一座恢宏的道宮,以及諸多房屋,依山而建,氣息空靈,如有靈性一般。
在木桑居士的帶領下,李風揚和老人孩子們登上了少華山。
山中道觀修葺不算輝煌,但也算端正,有一種大氣。
李風揚雖然喪失了修爲,但依然感覺這座道觀不凡。
這時,幾名道童走出,對木桑居士一拜,說道:“居士來了,師尊已經安置好了一切,讓給百姓住下。““有勞你們了。“木桑居士說道。
“居士言重。“幾名道童道。
而後,幾名道童將老人孩子安置在閒置的道觀之中。
在道觀後山,有開墾出來的土地,能夠自給自足。
“小友,隨我去見這裡的邱道友。“木桑居士說道。
“邱道友?“李風揚詫異。
“邱道友喚作丘處機,乃是這道觀的觀主,是一位潛心修道之人,一心向善,曾經遊歷天下,做過許多善事,備受世人敬仰,尊崇,後來他心有所悟便在此住了下來。“木桑居士說道。
“好。“李風揚點點頭。
一個鶴髮童顏,道骨仙風的老人站在大殿門下,氣息祥和,寧靜,有一種氣存高遠,雅緻高量的味道。
他就是道觀之主,丘處機!
在他的身上,李風揚感覺不到絲毫修煉氣息,但卻有一種自然之韻,近乎於道。
這種氣象本不應該出現在一個普通道人身上,就算是仙人也難有這種氣息,但卻存在於這個普通的道人身上,李風揚吃了一驚,不敢怠慢,拱手拜道:“小子李風揚見過丘道長。““邱道友,此次幸好有李小友幫助,否則的話,我和百姓們也到不了這裡。“木桑居士說道。
“小友心善,悲天憫人,今日到來,乃是道觀之幸,請。“丘處機拱手說道。
“請。“李風揚道。
三人進入殿內,一翻交談,受益匪淺。
就這樣,李風揚在道觀住了下來。
這一住就是一年。
這一年多來,李風揚與木桑居士、丘處機論道,受益良多。
這一年老人孩子也相安無事,平靜生活。
但就在這一天,少華山下來了一批軍隊,數名大將簇擁着一位世俗帝王,一步步走上了少華山。
“師傅,皇帝陛下又來了。“在道觀內,幾名道童圍着丘處機,臉上盡是擔心和害怕。
“爾等安靜。“丘處機淡淡的說道。
“皇帝陛下前來,是爲前事?“木桑居士問道。
“是啊居士,皇帝陛下七次下詔,請師傅下山,爲國師。“一名道童說道。
“天下大亂,皇帝陛下不過年許,就已經統一了大半山河,在他治下,百姓安定生活,看來是一位明君。“木桑居士捋着白鬚說道,‘邱道友何不下山?’
“非是不願,而是師傅曾對我言,有朝一日,上了少華山,則不下山,否則下山之日,便是我雲歸之期。“丘處機嘆聲說道。
“竟有此事?“木桑居士驚道。
“嗯。“丘處機點點頭。
就在這時,傳來了雄渾的聲音:“皇帝陛下到!““陛下前來,邱道友就算不下山,也出去迎接一下吧。“木桑居士說道。
“好。“丘處機點點頭。
於是,一行人走出道觀,前去迎接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