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滴進了我的領口，這股潮氣令我十分不舒服。“下雨天出門，是對雨的不尊重哦。”突然想起了小喬曾對我說過的這句話，鼻子不禁一酸。
手機突然又響了，來電顯示是秦主任，不得不接。“譚閒卿！你怎麼搞的，怎麼還沒到醫院？這邊第一牀手術就要開始了！”
我這纔想起今天週一，市委書記的女兒被安排在第一牀，圖個乾淨。然而我現在並沒有太多心思去關心那牀手術了。“主任，這一單你先替我頂着，我現在有急事趕不過來，我先掛了。”
顧不得秦主任在電話那端的咆哮，我快步衝向停車場，上車後，將車載地圖導航終點定在水雲間。
如果你愛一個人，那就帶她來上海，因爲上海是天堂；如果你恨一個人，那就帶她來上海，因爲上海是地獄。這裡是魔都，當初以一個青澀的學生身份來到這裡時，我心裡裝着一片海。而現在，它已將我除了金錢以外的慾望消弭的乾乾淨淨。
這座城市的人在價值座標系中精準計算着投入與回報，以務實自居，精緻利己而老於世故，熱衷實惠而恥談理想，嗤笑着不斷涌入這座城市的尋夢人，然後看着他們充滿活力和朝氣的瞳孔渙散，表情變得麻木，被同化與吞噬，繼而又有一個標準的上海人出現在快餐廳內，地鐵上，抑或是寫字樓中。
錦繡路畔高樓拔地而起，房價貴到足以羞辱絕大多數兢兢業業的上班族。水雲間是錦繡路興建的別墅區，如果不是這裡的施工地發生命案，這裡的別墅應該是富豪們趨之若鶩的對象。
車裡並沒有放傘，好在雨勢小了許多，停好車後，我來到小區門口，騙過小區的保安，走進這個小區。
花圃中的薰衣草有些萎蔫，草坪上的綠草瘋長，路上沒有行人，小區內十分冷清。走了一段路，我看見一段黃色封條拉好的警戒線，周圍堆着水泥與紅磚，看來這裡就是第一個頭顱發現的現場。
“一羣飯桶，露天的命案現場連個雨棚都不架，現在一場雨把現場痕跡全都毀了！”我在心裡把公安局刑偵科的警察的家長們都問候了一遍。
“閒卿，正下雨呢，你跑那麼急幹什麼？我就知道你會來這。”身後又想起了那辨識度極高的菸酒嗓音。
“你別管我。”
“怎麼能不管，這案子攤在我師傅頭上，現在我也會介入這個案子，閒卿，我知道以你的性格肯定不會袖手旁觀，但是局裡有規定的，非認證機構與個人不具有查案資格，你會被拘留的！”
我轉過身來瞪着金恩，“你知道兇手爲什麼要把死者的頭丟在工地與公園嗎？”我摘下眼鏡，用袖口擦了擦眼鏡上的水珠。“因爲他在挑釁，在示威。這些地方的人流量非常大，他這樣做無非是想擴大凶案的影響程度。同時，他也在告訴民衆，公安局沒有令他畏懼的人，你們抓不到他。”
“不可能，這件事造成的社會影響十分惡劣，公安部已經成立了專案組，從全國抽調了好幾個警界精英過來接手這個案子。”
“你知道嗎，站得越近，看到的細節其實越來越少。”雨徹底停了。“我有一種預感，還會有下一個受害者，並且，你們依然會一無所獲，依然被兇手牽着鼻子走。”
“閒卿，我知道我勸不動你，這樣吧，我向局裡舉薦外聘法醫諮詢人，這樣你就可以正正當當地查案了。”
“行政審批要多久？”
“欸……大概兩個月左右。”
我一把奪過金恩手上的公文包，翻出了他的警證，然後把包扔回給他。
“誒誒誒，你幹什麼你啊？閒卿？”
“警證扣我這，我可以冒充你查案。”
“不行，局裡有規定的，警證和槍支外借被查出來是要丟飯碗的！”
“那麼從現在起，我允許你跟着我，這是我最後的讓步。”
“……”他似乎被我的執傲氣瘋了，結結巴巴地張不開口。捶胸頓足有什麼用？這年月，只有憤怒和理智摻合在一起，才能在裝瘋賣傻的僞裝下，完成自己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