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東留意到這份文件的擡頭是“證詞”的字樣,這應該是香江警察局從幾個小弟口中得到的證詞。
“香江警方打算怎麼處理這些事情?”陳東陰沉這臉色,問林志遠:“證人有了,兇手也有了,爲什麼還不抓幕後主使?”
林志遠嘆氣,實際上他從向化強那裡得到的信息也就這麼多。
“香江警方可能還有其他的顧慮,畢竟這次的案件牽扯到外國人,所以從證人證詞,證據到監控等等,整個證據鏈必須要完善。”
“再說了,”林志遠上下蓋了一圈,見會議室的衆人都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恨不得把投放瘟雞的幕後黑手扔進雞舍,“其實不只是我們,香江當局也在懷疑,六福山莫名暴發的禽流感,是不是跟國際對衝基金這次做空香江股指的行動有關。”
“畢竟這兩件事情捱得太近了,不免讓人心生懷疑。”
禽流感暴發,社會各界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這時候就方便國際對衝基金,潛進股市悄無聲息地,在農林漁牧等權重的板塊吸納籌碼。
“香江禽流感發生之後,本地的外貿瞬間縮水了10%,這個時候不管股市上出現什麼樣的數值變動,人們都會覺得是禽流感在作怪。”
陳東勾起嘴角,卻笑不出聲,“他們真是爲了錢,無所不用其極。”
“先不管禽流感與國際對衝基金有沒有關係,這畢竟是警察局的職責,不是我們的責任。”安妮提醒大家,“我們現在的注意力主要還是應該放在香江股指上。”
“現在農林漁牧、電力公共事業,紡織業服裝等等行業,相繼出現了賣單和換手率增加的現象,已經有足夠的證據證明,這一次國際對衝基金他們要對付的不是香江港幣,而是香江的股指。”
聽了安妮的分析,大家都紛紛感覺到了無名的壓力,凌空而下。
如果他們要做空的是香江港幣的話,龍騰和香江當局只需要按照從前的佈置,消化掉香江市場上所有的港幣賣單就可以了。
可是如果他們要做空的是整個香江股指,那麼香江的護市力量,龍騰、華夏內地企業、香江的華資機構、商業銀行、金融管理局和財政司等等,他們總不能把整個香江股市給買下來。
馬國良不由自主地捏了一把汗,“如果他們做空香江股指真的成功了,將來香江有內地的兜底,說不定還能有復活的機會。”
“畢竟自從內地開放之後,我們手上掌握的外匯儲備,已經夠買下好幾個香江股市了。”
說到這裡,他轉頭看向陳東,“其實我和研究員團隊們都存在一個擔心,我們是怕這一局我們與國際對衝基金對決的勝率不高。”
“他們做空股指的一旦成功,香江指數將無底線下滑,就像之前的泰銖一樣,要是香江的兩位大佬,金融管理局的杜總裁和財政司的楊司長,都宣佈了放棄貨幣市場,那麼我們做香江的長線投資就完全是充當了冤大頭。”
他的擔心不無道理,事實上任何一個有經驗的專業操盤手,都會給自己留一條後路。
要不是陳東有着後世的經驗,也許他還真就被馬國良的專業理論給束縛住了手腳。
不過讓陳東感覺到安全感的,不僅僅只是後世的經歷,還有他對於華夏內地的信心。
“你們有這樣的擔心,正說明你們把這件事看得太淺了。”陳東看了一圈參加會議的各位高層。
高層們聽了這句話之後,紛紛將目光投射到陳東的身上。
“此事還有更深刻的看法?”有幾個高層紛紛提出疑問。
陳東笑了笑,“試問索羅斯對於哪一個市場,會這樣三番兩次輪番打擊?”
“距離上一次索羅斯集團攻擊香江港幣纔過去了不到一年,即便要割韭菜,他也要等韭菜長成了才能割啊。”
這一番話瞬間喚醒了人們的思考。
“那......”阿芳躲在一個小角落,小聲地問:“我們在香江滷水店的時候......”
他忽然意識到,當着龍騰所有老總的面,他不應該說出這種話。
阿芳沉默了,在滷水店的經歷是她與失憶之後的陳東一起的經歷,現在陳東記憶已經恢復,並且不再是滷水店的小工,而是龍騰的大老闆。
當着大家的面,阿芳不敢再提起他們在滷水店的事情。
“你想說什麼儘管直說。”陳東注意到阿芳有顧慮,便鼓勵她,“沒關係,在我們龍騰所有人都有表達的自由。”
阿芳小心翼翼地瞧了一眼安妮,之後才慢悠悠說道:“之前我們一起在滷水店的時候,東南亞不是有過一陣子黃金熱嗎?”
“在黃金熱之前,以索羅斯爲首的國際投機資本,就曾經攻擊過泰國,菲律賓,星加坡等地方,”得到陳東鼓勵的眼神之後,阿芳說話更加大聲了,“爲什麼你剛纔說,他們不會短時間內攻擊同一個市場?”
這小丫頭來到龍騰之後,不僅僅學到了看大盤的本領,甚至還學會了分析世界市場的大局。
陳東欣慰地看着她,耐心解釋道:“還是同樣的道理,以索羅斯爲首的國際投機資本,最開始攻擊的是泰國,菲律賓,星加坡等國家的貨幣市場。”
“雖然黃金也是貨幣的一種,但是畢竟不是某一個國家的專有符號貨幣。”
說話間,陳東看向其他人,很顯然安妮林致遠等人也沒有聽懂,他無奈地繼續說道:“本國貨幣象徵着本國的金融符號,索羅斯每次做空某一國家或地區的貨幣,都會同時在政治上經濟上抨擊該國當局不利的經濟政策。”
“也就是說當他攻擊貨幣市場的時候,他總是習慣於用一種老套路,就是在原本國民對本國經濟就信心不足的情況下,索羅斯通過演講,放出假消息等手段,進一步引起恐慌。”
“而這些手段,對於不同的國家而言,都是具有一定的針對性的。”
“比如說做空泰國泰銖的時候,索羅斯將攻擊力量集中於腐敗的泰國政府,在做空菲律賓比索的時候,索羅斯則將攻擊力量集中於東南亞能源期貨。”
“這些都是東南亞國家的痛點所在,也是金融市場最脆弱的地方。”
索羅斯慣於揭開人的傷口,卻不擅長粉飾太平。
這種情況尤其在東南亞地區特別明顯,他在做空各國貨幣的時候遊刃有餘,在做多印尼盾時候卻是心有餘力而力不足。
當然這也跟印尼內部獨特的文化和政治結構相關。
印尼當局腐敗、封建、宗教化等等各種各樣的問題,導致這個國家即便接受了美聯儲的經濟援助,也沒有能從東南亞金融危機中站起來。
畢竟一顆小樹苗從根上就已經爛掉,無論索羅斯和他背後的團隊如何修剪,都沒有辦法擡高印尼盾的幣值。
“不過,索羅斯之所以會一反常態,在極短的時間內,先造成了東南亞金融危機後又在東南亞掀起黃金熱,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陳東補充說道:“那就是他們此舉是爲了配合美聯儲的行動。”
“這怎麼還能扯到美聯儲的身上?”馬國良懷疑老闆分析錯了原因。
陳東氣定神閒地笑了笑,“難道你們忘記了?在東南亞掀起黃金熱後不久,美聯儲就向菲律賓,星加坡,泰國等國家發起了經濟援助。”
“他們將印出來的美鈔,拿到東南亞大肆購買東南亞各國的國債,還有當地金融機構、信貸機構的證券,經過一番操作之後,順利把國內的通貨膨脹轉移到了東南亞地區。”
“也就是說,他們把在漂亮國本國流通量過大的貨幣帶到了東南亞,用美元來購買東南亞的債券,隨後拿着等值的債券回到本國。”
“這樣他們神不知鬼不覺地,就消化了他們國內多印出來的鈔票。”
“同時其他國家就算是有怨言,他們也抓不到證據,而且美聯儲是實實在在地買了他們的債券,也實實在在地幫助他們的金融機構和信貸機構度過了信貸危機。”
說到這裡,阿芳想起來了,先前陳東倒是向她解釋過,爲什麼索羅斯集團和美聯儲會先後在東南亞有這麼大規模的經濟活動。
不過當時阿芳並沒有聯繫到索羅斯的投資習慣,以爲這只是國際對衝基金和美聯儲的一次尋常合作。
“沒想到他們這麼壞。”阿芳嘆了口氣。
林志遠倒是不這麼認爲,“這只不過是資本的遊戲罷了,勝者爲王,敗者爲寇,這些國家既然敢標榜自由市場,他們享受了自由市場的便利,那必然也要承受自由市場的風險。”
他看到陳東臉色十分難看,趕緊補充了一句,“當然了,養雞場投放瘟雞這件事情確實是做得太壞了。”
“按照投機市場的規則,國際炒家一般只會對股市放出利好或者利空的假消息,而通過破壞某一個地方的實業產業,甚至是投放雞瘟,來達到自己的目的,顯然這已經脫離了灰色地帶的規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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