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東輕咳一聲,明白了,自己這還是要好好講的。林老不愧是帶過兵,打過仗的,忽悠起人來一套一套。
好吧,既然要講,那就好好講,把自己前世所經歷的,瞭解過的都講一下。
這樣,可以讓林老對於華夏農業方面未來可能踩的坑好好講一下。
如果林老能推動一下,讓華夏在發展中少踩幾個坑,早點作出對某些方面的改變,那就再好不過了。
說句實在話,在華夏這麼大的國家,任何一項政策的出臺,影響的可能都是幾千萬甚至幾億人。
自己的這些建議,如果能對一部分人產生好的影響,那就不得了。
想到這裡,陳東更加打起精神來。
“首先,我們得承認這篇文章說得有一定道理。”
“咱們華夏老話說,農爲國之本,‘民以食爲天’。時至今日,科學技術雖然已經很發達,但人仍然要吃飯。而漂亮國的國務卿也說,誰控制了種子和糧食,誰就控制了全人類。”
“而要解決吃飯問題,就必須提糧食問題和農業問題。無農不穩,無工不富,無商不活。”
林老聽到陳東說的這三句話,頓覺眼前一亮,說得太精闢了,“無農不穩,無工不富,無商不活。小陳,你這話總結得好啊!”
王秘書也是一臉不可置信地看着陳東。
面對林老和王秘書的讚歎,陳東卻不居功,而是說道:“這是江南省民間流傳出來的一種說法……怎麼,你們沒有聽過嗎?”
在前世,這個說法由民間直達廟堂,數次被萬副總理引用。甚至《紐約時報》也發表社論,評論這三句話,認爲它體現了一種前瞻性。
當然,林老和王秘書不知道陳東所說的這三句話,是前世江南省的人精總結出來的,而只以爲它是陳東的高見。
所以,聽到陳東說出這句話的出處,他們也有些驚訝,沒想到陳東居然是這麼一個人,實在,而不是把所有的好處都佔了,把這種殊榮也搶到自己手裡。
“所以,糧食問題是國家穩定的根本問題。歷朝歷代,除了外族入侵,最終導致民變不斷的最主要原因,就是天災人禍導致的糧食不足。當然,外族入侵也和王朝末期的土地兼併脫不了干係。”
“我們華夏,雖然很多書上說是地大物博,但我們只有不到全球9%的耕地面積和6%的淡水資源,要解決的,卻是佔全球19%的人口的吃飯問題。”
“所以,我們必須把華夏人的飯碗牢牢地掌握在我們自己的手裡。”
林老讚許地說道:“你的想法,可比我們許多同志的認識都要深刻。雖說現在是和平年代,真刀真槍的拼殺幾乎沒有了,但並不代表各種陰謀詭計就沒了,危險就消失了。”
“有很多地方做不好,是要出人命的,甚至造成巨大的損失,讓我們的事業受到嚴重挫折。”
對於林老的說法,陳東深表贊同。不同的時代,有不同的問題。
這個世界如此複雜,兵不血刃的事例也有很多。
“我們華夏是個大國,就要有大國的擔當,怎麼能授人以柄,自曝其短?就像委員說的,原子.彈,別人有,我們也要有。”
陳東說着這些,心裡想的,卻是自己有了這麼大的一個企業,很多東西還是浮在表面上的,沒有真正的根基。
“就像剛纔說過的,種子、水、土地、肥料、科技、人口,這些都會影響糧食生產。”
“再大的,就是咱們的糧食購銷體系、農業稅。其實我覺得,還得加上更多,從全局的角度去看,比如農村、農業、農民,這可以概括爲‘三農’。”
“而造成‘三農’問題的,包括咱們施行的城鄉二元分割政策,建國以來所執行的工農業剪刀差、以農促工、以工補農,甚至咱們的扶貧政策,等等。”
聽着陳東所說的這些領域,林老的表情越來越嚴肅。
他原本以爲,陳東會把話題集中在糧食生產、良種培育等環節,但沒想到,他竟然一下子就提到了這麼多的方面。
而且,每一個方面都和很多問題有着巨大而深刻的牽扯,都是牽一髮而動全身的。
剛開始,陳東說的時候,林老還不時地夾一口小菜,放在嘴裡慢慢咀嚼。
後來,隨着陳東話題的深入,林老也不夾菜了,甚至連放進嘴裡的菜也咀嚼得慢了。
當然,放在眼前的酒杯,林老也不去動它了。
酒還是好酒,但是林老卻沒有了端起酒杯去喝的心思。
王秘書剛開始還需要提醒林老,不要喝酒,後來,卻不再勸了,因爲他發現沒有必要。
林老面前的大半杯酒已經好久沒有被動過了。
而王秘書心裡猶如驚濤駭浪般翻滾,但他仍盡力收束心神,心無旁騖,用速記的方式記下陳東說的話。
陳東越說越多,話題早已超出了單純的糧食安全領域。
當然,他說的這些話題,對於政策層面,國家大政方針方面的東西,林老和王秘書都能說得頭頭是道,偏偏是陳東立足於底層人的視角,以及跳脫出去,用外部視角,以及從歷史和未來觀察現在的方法,讓他們覺得耳目一新。
比如,說到“三農”問題,陳東用“農民真苦、農村真窮、農業真危險”三句來概括,讓林老都有些不可思議。
林老他們當然知道華夏農村的很多不容易,但他們同樣因爲被隔絕在高牆裡,成了真正的“高官”,被迫與基層分離,從而無法得到有關基層的真實信息,因而對“三農”問題的嚴重程度的認知是有偏差的。
但偏偏,沒有人有勇氣去捅破這層謊言,讓高層看到“三農”問題的真實情況。
現在,陳東把它提出來了。
“我希望,您能促成對‘三農’問題全面、深入地調研,就能認識到我所言非虛。如果這些基礎的體制性問題不解決,那麼,就算種子再好,化肥效力再強,也無濟於事。”陳東神情關切地對林老說道,眼裡閃着希冀的光。
林老深深地點頭,“這件事,我會把它當成真正的大事來抓。”
而這一次,陳東向林老提出“三農”問題,足足早了7年。
7年啊,人一生纔有幾個7年?
“還有嗎?你這提醒得可太及時了,振聾發聵啊!”林老讚許地拍着陳東的手背,“還有沒有什麼?”
“停止徵收農業稅!”陳東一語驚呆林老和王秘書。
“嗯,小陳,這可不能亂說啊!”好半天后,林老這才說了一句。
王秘書也忍不住開口反駁陳東:“是啊,皇糧國稅,繳了幾千年了,不能說不繳就不繳吧?”
“林老,王秘書,我這可不是亂說的,而是有着嚴密的推理、論證。”
接着,陳東便建議林老找人覈算現在糧站收糧需要的成本,包括人員、機器、房屋等各個方面的費用。要算一算,收上來的農業稅是不是幾乎和成本持平,甚至可能虧本。
像這種國家和農民都得不到好處的事,就不用再幹了。
更不用說和國外對比了,西方國家對於農業是有補貼的,而我們不但沒有補貼,還要收稅,這明顯不是與世界接軌。
種糧食幾乎不賺錢,生活困苦,所以農民種糧沒有積極性,是在所難免的。
同時,還有農村的醫療、養老問題,城市市民有退休金、養老保險,農村卻只能養兒防老。這些,無疑都會讓城鄉經濟差距越來越大。
陳東所說的種種,讓林老和王秘書都陷入沉默之中。
雖然他有千百條理由來反駁陳東,但光是反駁有什麼用呢?就算反駁成功,又能怎麼樣?
一切都只因爲,“三農”問題是真實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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