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躺在牀上,無畔腦海裡卻沒來由的想到了那張燦爛的笑靨。
晚飯的時候,她莫名的笑容一直持續到離開他的房間。
可他卻不記得有發生什麼值得讓她高興成這樣的事。
這讓他不禁又想起了任初靜,一個時時不忘笑着生活的女人。
不管遇到什麼,都無法毀滅的那種對生活的熱情與渴望。
這一點,她們倆倒是很像。
與她們相比,他的人生卻似乎恰恰相反。
或許,是因爲太過看透生命的短暫與脆弱。
所以,他的生活反而一片死灰,了無生趣。
當活着只是爲了繼續活着,算不算是一種徹骨的悲哀?
“爲什麼你從來都不笑?”
熟悉的嗓音再一次在耳邊迴響,笑?
無畔猛的起身,走向屋內那面梳妝用的大銅鏡。
燭光下,銅鏡裡的人影依稀可見,是一張冰冷得如同鏡面一樣的容顏。
完美的輪廓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是因爲那是他自己的臉。
陌生,是因爲,他已經很久沒有看過他自己了。
在現代,我們或許每天都能看到自己。
商場,店鋪,洗手間,到處都是明晃晃的鏡子。
每天穿衣,梳頭,洗漱,都會和自己見面。
可是,來到了這裡,卻連這麼最最尋常的事也被徹底改變。
這個時空還停留在使用銅鏡的時代。
而且,尋常百姓家裡條件稍差的,甚至連銅鏡也買不起。
他從不刻意去照鏡子。
所以,到這裡以後,就更少照了。
以至於,現在看到自己,都覺得有些陌生。
他這張臉,除去容貌不說,的確就是一個很職業化的殺手。
沒有一絲情感,也沒有一絲情緒波動。
然而,這一點在這以前,他從來沒有留意過。
或許,是因爲看慣了這樣的表情。
不光是他,組織裡其它殺手也是如此。
可現在,他是一個普通人,他也想像普通人一樣生活。
在這以前他以爲他過的日子那就是了。
可是,此刻,面對鏡中的自己,才發現。
生活的方式雖然變了,他自己卻還是沒有變。
生活,到底是怎樣的?
他既想知道,卻又拒絕融入人羣中。
也或許,是他不知道要如何去融入吧。
笑,想到雪兒的那句話,他下意識的試着揚了揚脣。
鏡子裡的人線條稍稍有了改變。
有些僵硬,有些怪異,那個人,真的是自己嗎?
或許,是這銅鏡有問題。
收起“笑意”,無畔結束了自己荒謬的舉動。
再度回到牀上,揮滅了桌上的燭火。
房裡頓時一片黑暗,夜是永恆的寂靜,靜不下來的,是人心。
在古代,人們養成的最好的習慣便是早睡早起。
沒有了那些花樣百出的夜生活,基本上就是日落而息了。
這幾天裡,雪兒一直起得很早。
可是,今天無畔都洗漱過了,隔壁房裡卻還沒有一點動靜。
不禁讓他心生了一絲疑惑。
想到昨天發生過的那件事,無畔心中一緊。
忙敲響了隔壁的房門,竟然沒有人應答。
“雪兒!”
難道,是出了什麼事?
可他昨晚一直都很警醒,並沒有聽到什麼異常響動。
顧不得多想,無畔一把推開了房門。
房裡沒有人,牀上的被子也疊得整整齊齊的。
是她昨晚根本就沒回房間,還是已經起牀出門了?
雖然之前很煩她跟着自己,可是現在發現她不見了,他仍是忍不住有些擔心起來。
怕她遇上了什麼不測。
匆匆下樓,見小二正在張羅着爲住店的客人準備上早點,無畔一把抓住了他,問道:
“有沒有看到二樓東邊房裡的客人?”
小二懵懂的看了看他,繼而搖頭,眼裡多了些恐懼與疑惑。
無畔這才意識到,因爲太過焦急,他竟沒有戴上鬥蓬便下樓了。
既然已經被人看到,戴不戴也無所謂了。
放開小二,他未作猶豫便衝出店門,來到了街上。
她一直擔心他會丟下她不管。
所以,半步也不敢輕易離開。
應該是不會自己獨自出門的,這正是讓他爲之擔心的主要
原因。
她的毒藥全在他手裡,現在等於是毫無防備之力,萬一遇到點什麼事……
昨晚他還親口承諾會護她周全的。
可現在,他連她人在哪裡都不知道。
他怎麼會如此大意?
“師傅?”
就在他滿大街的漫無目的尋找她時,人羣裡突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讓他心中一震。
回過頭來時,就見那抹熟悉的身影正朝着他小跑過來。
手裡還端着兩個碗,正冒着蒸蒸熱氣。
“師傅,你要去哪裡?”
雪兒又怕灑了碗裡的東西,又怕眼前的人突然掉頭跑掉,心急如焚的便跑到了他跟前。
“我要去哪裡?應該是我問你,你去了哪裡?”
所有的擔心終於得已放下後,一股怒火便涌上了心頭。
看她一臉若無其事的樣子,無畔不禁冷聲喝問着。
瞥見他眼中的怒意,雪兒怔愣了片刻,臉上的擔憂頓時散去,有些激動的問道:
“師傅,原來你是在找我?”
她還以爲,他是要趁着她不在,所以開溜走人呢。
這麼說來,他是真的不會丟下她不管了?
意識到這一點,雪兒險些沒歡呼出來。
忙將手裡其中一個碗遞到了他跟前。
“我看你還沒起來,就想幫你買點早膳。
問了好多人,都說金鎮有家豆腦很有名,我排了一個早上的隊,總算是買到了。”
原來,她是出去買早餐了?
看到她手裡仍冒着熱氣的那碗豆腦,無畔心裡的氣便再也發作不出來。
接過了她手中的碗,語氣稍稍緩和下來,卻仍是訓道:
“客棧裡不是有東西吃嗎?你這樣擅自出門,遇到危險怎麼辦?”
“客棧裡的東西吃來吃去都一樣。
我們難得到一個新的地方,當然要吃這裡最有特色的東西。”
雪兒捧着熱騰騰的豆腦,感覺溫暖極了。
儘管,兩人各捧一個碗走在大街上的情形在路人看來有些奇怪。
卻絲毫不能影響她此刻的心情。
“師傅,你剛纔是不是很緊張,很擔心我?”
雪兒一臉竊笑的打量身旁的無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