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爆炸波及過的牆體和地面被染上了一層煤黑色,陰暗的空間裡飄蕩着不祥的氣息;在爆炸中被灼燒的人體並不會發出烤肉一樣的香味,也沒有火葬場瀰漫着的那股臭味,但蛋白質被灼燒變質和血液受熱蒸發產生的氣味並不好聞,不過喬露露他們還都戴着面罩,這些氣味他們一點都聞不到。
“這一層已經沒有人了,現在開始探察第二層,不過有人用什麼特殊手段干擾了我的透視。完畢。”邁克微微皺了皺眉頭道。
邁克剛走了兩步,再次開口到:“發現了一個高手,估計就是單兵聯靠前的那四個裡的一人吧。完畢。”
聽到邁克的話,喬露露和藍夢都緊繃了精神,她們兩個人如果也在那張榜單上的話,頂多也就是一百名左右,這還是因爲藍夢的專業技術和喬露露手裡的專屬武器她們才能排在那個位置!
就在邁克想要看得再仔細一點的時候,他的熱成像透視受到的干擾突然變得非常劇烈,根本看不清下面的情況了。邁克搖了搖頭,說:“排名第十九位的‘廢墟總督’卡洛斯·阿茲瓦多在下面,他徹底干擾了我的熱成像。”
聽到邁克這句話,喬露露默不作聲地又把一枚“龍炎”填裝到了颶風之龍的特製槍管裡,“廢墟總督”是這次的對手中除了“蚩尤”之外排名最高的人了,雖然此人是以使用機關陷阱進行防守而聞名,在EMP衝擊之後他的實力必定十不存一,但是前二十的排名放在那裡,沒有任何人能夠掉以輕心。
因爲“廢墟總督”的存在,所以三人沒有再選擇悄無聲息地潛入地下二層,而是大搖大擺地走了下去,因爲不管怎麼隱藏自己,在阿茲瓦多已經佈置好的地盤上,沒有人能夠隱藏身形。
“真是大手筆啊,爲了對付我竟然專門來了一次EMP衝擊。”一道雄渾的男聲說出了一句西班牙語。
“早知道你在地上撒了這麼多鐵粉,我就應該扔幾個炸彈再下來。”邁克無奈地說。現在阿茲瓦多的手上肯定有什麼不受EMP衝擊影響的磁性設備,能夠監控地上鐵粉的分佈情況,他們每一次移動都會使地面上的鐵粉分佈出現改變,阿茲瓦多就可以通過這個判斷他們的位置。
喬露露和藍夢兩人此時已經小心地躲在了另外兩處掩體的後面,而邁克則是大膽地站在一根支柱旁邊,他有信心在危險發生的第一刻就躲到安全的地方。
“不要以爲沒有了精密的電子設備我就是拔了牙的老虎,既然你們來到了地下二層,那我就會好好教教你們做人的。”阿茲瓦多的聲音迴盪在整個地下二層,這種效果絕對是使用了擴音器的。
“你在這裡做了防EMP的電磁屏蔽嗎?看來你的‘總督系統’還是能夠照常工作啊。”邁克也用西班牙語喊話道。
藍夢聽到這裡心中又是一凜,沒有“總督系統”的阿茲瓦多戰鬥力不會比拿着颶風之龍的喬露露強多少,但擁有“總督系統”的阿茲瓦多絕對能夠保持單兵聯前五十的戰力。
“嗖!”一發子彈朝着邁克射了過去,但邁克並沒有躲閃,那發子彈擦着邁克身邊的那根柱子飛了過去。
“切,沒打中嗎?”這次響起的是英語。
“可以確認了,排名第四十八位的‘菸灰’德姆特·謝爾曼。完畢。”邁克對着聯絡器說。
然後,邁克纔不緊不慢地躲到了柱子後面,朝着子彈射過來的方向喊道:“‘蚩尤’那傢伙不在這裡嗎?看來這裡的‘潘多拉之盒’是假的了。”
“混蛋,這麼瞧不起我們嗎?”謝爾曼低沉的聲音帶着些許怒氣。
“排在那麼靠後的位置就不要叫囂了!”邁克一邊喊話嘲諷着,一邊給藍夢和喬露露手勢,讓他們進攻。
藍夢和喬露露立即不斷藉助掩體朝着那個謝爾曼說話的那個方向移動,雖然這些行動毫無疑問都暴露在了阿茲瓦多的鐵粉監控之下,但以藍夢和喬露露的敏捷度,敵人要想把握住機會擊中她們也是件很困難的事情。
邁克也揪了一顆手雷,朝着謝爾曼那邊扔了過去。邁克扔手雷的路線很好,計算的手雷爆炸的時間更是絕妙,在謝爾曼沒有聽到任何手雷擦碰到什麼東西的磕絆聲,而等他發覺到的時候,手雷已經飛到了他的身邊,瞬間就爆炸了。
手雷爆炸的一瞬間,藍夢和喬露露心有靈犀地開始了行動,喬露露朝着謝爾曼的方向衝了過去,而藍夢則朝着那個疑似潘多拉之盒的箱櫃跑去,邁克也從支柱後面走了出來,拿着白虎在她們二人的身後掩護,防止她們被阿茲瓦多打了黑槍。
被手雷破片擊傷的謝爾曼剛想要爬起來,就被喬露露直接用一發“龍炎”擊中,變成了一個人形火球。
“這裡是小貓,確認擊殺一名敵軍,疑似‘菸灰’德姆特·謝爾曼。完畢。”喬露露有些興奮地報告說。
“這裡是電棍,正在檢查潘多拉之盒情況,已確認爲潘多拉之盒第二防護層,正在輸入世界觀察者提供的檢測密碼。完畢。”藍夢也在通訊器裡傳來了不壞的消息。
邁克端着白虎警惕着四周,醫生提供的義眼附加功能開啓了大半,可是卻再沒有發現其他人的身影,這讓邁克不由得有些奇怪。
就在這時,邁克突然感到了急劇的不安,就像那次讓黑色黎明傭兵團近乎團滅的大災難一樣,他身體裡的每一根神經都被黑色的寒意凍結了,那種感覺比被死神擁抱還要可怕。
通訊器再次開啓,這次沒有人報出自己是誰了,一切都只有輕輕吐出的六個字:
“林曉鳴,我愛你。”
邁克一下子明白了,但什麼都已經晚了,白熾色的閃光已經自他的身後迸發而出,緊接着是赤紅的烈焰和巨浪推山般的衝擊波,將邁克狠狠推在了一堵牆上,他的腦袋毫無緩衝地撞在了牆壁上,在滿腦子的嗡鳴聲中,邁克跪倒在了地上,眩暈中的他什麼都看不清,什麼都聽不見,也什麼都想不到……
該死……該死,該死!
稍微恢復了些意識的邁克在心裡咆哮着,他早就該想到啊……“廢墟總督”以善用機關陷阱而聞名,他自己都給大家強調過不知多少遍了,怎麼偏偏自己忘了呢?如果要設置一個陷阱的話,還有比潘多拉之盒更合適的嗎?明明已經猜到那只是個空的防護層了,爲什麼就沒想到那是個陷阱?自己的腦子是漿糊嗎?
無盡的悔恨淹沒着邁克,讓他在地上掙扎了半天,都沒能爬起來,一滴滴鮮血從他撞破的額頭上滴落。這一次,他比傭兵團覆滅的那個夜晚還要痛苦,因爲上一次只是無能爲力的無助,而這一次是心如刀絞的自責。
“廢墟總督”卡洛斯·阿茲瓦多是一個胖子,在沒有良好的體格的情況下,他在傭兵圈賴以生存的東西就是他的“總督系統”,這個總督系統不是一臺電腦,也不是一臺機械裝甲,而是一個模塊組。有了這個模塊組,他可以坐在千里之外遙控幾百個機關陷阱,直到他佈置了陷阱的地方變成一片廢墟——這就是他“廢墟總督”名頭的來源。
從上面阿茲瓦多辦公桌上的痕跡可以看出,阿茲瓦多在今天還在那裡翻看過資料、喝過咖啡,所以邁克在地下二層聽到那兩句西班牙語後就默認他也在地下二層了,但他沒想到過一種可能……
在空襲的時候,阿茲瓦多還在上面的辦公室裡,因爲空襲發動的EMP衝擊的破壞,阿茲瓦多隻好緊急修復自己的裝備;就在這時,邁克他們發動了進攻,阿茲瓦多命令部下守住二樓,而自己抓緊修復了命令指示器,把命令和自己的錄音發送到了地下二層的某個“總督系統”的模塊那裡。
阿茲瓦多此時心裡還抱着一絲僥倖,他僞裝成了一個文職人員,如果在見到敵人的時候就出賣這個外圍組織的情報“投誠”的話,說不定能讓他抓到翻盤的機會。可是他沒有想到的是,老辣的邁克在出現的一瞬間就送給了他一顆子彈,根本不給他開口說出一個字的機會。
但邁克他們進入地下後,被踩踏過的鐵粉觸發了磁性機關,模塊按照阿茲瓦多剛剛發送過來的命令播放了他一同發來的錄音。
而地下二層的模塊之所以完好,是因爲藍夢之前提到過的一點:“觀察者那邊表示,潘多拉之盒的防護層本身就具備防EMP衝擊的效果。”
一個空了的潘多拉之盒防護層,足以放下“總督系統”的一個模塊和作爲陷阱的N27**炸藥,這種炸藥原本是用來做反機甲地雷用的,用來做陷阱真是夠狠毒。
觸碰了密碼器的藍夢相當於直接手動啓動了陷阱,意識到情況不對的藍夢只來得及給林天留下了最後的遺言,就在極熱和衝擊波的作用下剎那間變成了灰燼。
而此刻,無法動彈的除了重傷的邁克和喬露露之外,還有躲藏在北側教堂陡崖邊的林天。
“林曉鳴,我愛你。”
當這句突然出現在通訊器中的時候,林天覺得自己從頭到腳在那一瞬間都徹底涼了,全身的細胞頃刻間凝固,就像是有人把整個北冰洋從他頭上倒下來了一樣,完全無法抵抗的冰涼將他整個人凍結。許久之後他反應過來,努力命令着自己的右手從作戰背心裡掏出了聯絡器的主機,看了一眼操作屏之後,他就發瘋了一樣地按着“刷新”的按鍵,可是“接通終端”那一欄裡卻再也沒能出現“ElectricBatons”這個可笑的名字。
“林曉鳴,我愛你。”藍夢的最後一句話再次迴響在林天的耳邊,他停下了手裡的動作,失魂落魄地坐在了原地。
藍夢和林天原本的名字分別是蘭昕雯和林曉鳴,都是南亞的華人。在學校裡這兩個傢伙就是同桌的歡喜冤家,每天鬧騰個不停。
如果事情繼續照常發展下去的話,他們以後會考上不同的大學,然後分道揚鑣,見面的機會也許只有在多年以後的同學聚會上了。
可世事沒有那麼多如果,世道卻有如此多的不尋常。兩大陣營的戰爭幾乎波及了世界的每個角落,當不期而至的戰火席捲了他們的故鄉,突如其來的混亂也席捲了他們的校園;在那場混亂裡,被恐懼所支配了的人們在迭起的爆炸聲裡相互推擠,瘋狂地想要踩踏出一條生路。
也是在這一刻,蘭昕雯抓住了伸到她面前的一隻手,聽到有熟悉的聲音對她說:“跟我走。”
她不知道的是,這一走,就是十年,這一走,就走掉了她剩下的一輩子。
身陷戰亂的少男少女無以爲生,他們成爲了戰亂地區的“野傭兵”,不知道每年賺的是子彈錢還是棺材錢。幾年後,他們遇到了從落跑變成落難的夏深雪,兩個人帶着夏深雪一起生活了一年多的時間,在兵荒馬亂之中結下了珍貴的友誼。覺得已經能夠復仇的夏深雪向改名爲林天和藍夢的二人辭行,兩人自然不會由着夏深雪亂來,便跟着夏深雪一起來到了慧園大廈。
也是在這裡,兩人被邁克的超凡實力所折服,加入了獵頭公司的大家庭,在邁克的建議下兩人開始主攻技術方面,也有了些不大不小的成就。
在林天的記憶裡,藍夢是個非常不善於表達情感的女人,在他們來到慧園大廈第一年的“戀愛紀念日”那天,林天跑到藍夢的房間,想聽她說一句“我愛你”,結果她磨磨唧唧半天沒說出來一個字。就在林天有些不高興的時候,喬露露來找藍夢修電腦,藍夢不知哪根筋短路,竟然推搡着林天把他藏在了陽臺上。
“我好像聽到了什麼聲音……”喬露露疑問道。
“哦,我在陽臺上養了只倉鼠。”
這件事被揭穿之後,林天的代號也出來了——“倉鼠”,和藍夢的“電棍”、宋九的“湯勺”一樣,都是喬露露這個黑嘴巴起出來的。
而藍夢的代號確實有點冤枉。自從來了獵頭公司之後,抹不開面子的藍夢從來不讓林天進她的房間,怕弄出來什麼聲音惹大家笑話,就連去賓館都要偷偷摸摸。久而久之,心生不滿的林天買了個電動棒作爲“戀愛紀念日”的禮物送給了藍夢,藍夢最後猶豫了很久也沒扔掉,就把它放到抽屜裡當作普通類禮物收藏了起來。結果……結果被手賤的喬露露翻了出來。
“這……這是個電棍。”藍夢尷尬地解釋道。
從此藍夢的代號就變成了“電棍”。
回憶着和她過去的點點滴滴,林天的眼睛雖然沒有變紅,但是一顆顆透明的珠子卻是愈發肆無忌憚地從他的眼眶裡逃離,怎麼也留不住。
青蔥時代,明媚的陽光下,他們在與世無爭的校園裡吵鬧,那個女孩兒臉龐還有些稚氣,有着遮掩不住的可愛。
戰亂初起,混亂而無助的夜晚,他們害怕得依偎在一起;他曾無數次想,如果只有一個人的話一定沒有勇氣在遊蕩着妖魔鬼怪的黑夜裡忍受煎熬,等待着太陽的升起吧?抓住她顫抖的手,緊緊握住,不想放開。
流離失所,聽聞親人離去的消息,他們相擁而泣,她的痛苦打溼了他的胸口,他的悲傷滴落在她的肩膀;我們……還有彼此可以依靠啊。
沐浴硝煙,爲了生存將子彈上膛,在戰鬥結束後,僥倖殘存着生命的他們遙遙對視,在殘留的火光裡奔向對方,緊緊擁抱在一起。凝視着那張髒兮兮的小臉,他突然升起了親吻的衝動。
花前月下,勉強溫飽的他用辛苦攢下的錢買下了一枚銀戒指,輕輕握住她的手——“從今以後,你能一直陪伴在我的身邊嗎?”“怎麼可能呢,我們這種人,不過朝菌蟪蛄,生死如夢,命途在天。”“那好,從今以後,你就叫藍夢,我叫林天,我們的生死命途只握在我們自己手裡!”
無論何等艱難坎坷,我們可以一起面對;不管多少罪惡悲慘,我們也能一起揹負。
未知前路?共赴深淵我亦心滿意足!
一幕幕,一幕幕。
一秒,一分,一時;一天,一週,一月;一年,一紀,一生。
林天的拇指無意中劃過藍夢後來回贈給他的那枚戒指,被戴得溫熱的戒指給他溫柔的觸感,好像她的手指劃過他的指尖。
“蘭昕雯,我愛你……”一句愛語隨着淚水一起跌落山岩。
林天知道,聯絡器發出的無線電波在衰落之前是在不停傳遞着的,也不停被反射着,他希望這句愛語,能夠追上她遲來的坦誠;也許是在彩虹白雲間,也許是在鋼鐵的森林裡,這兩句話能夠相碰相伴,交響在這個世界上,久久不息。
……
那一刻突然斷了線的夢,那一刻突然消失不見的你。
我張開雙臂等在這裡,留不住突然墜落的淚滴;一閃而過的流星,和你出現的奇蹟。
青色夜空裡,滿天星辰,哪一顆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