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長城漫山新綠春留香,綠意盈盈醉,攜一縷清風,涼風習習。
三位老人不打磕巴的一路爬上來,可真有點兒累了,到底是年紀大了,也不講究了,直接坐在臺階上休息。
甘良生從揹包裡拿出牛肉乾遞給了蕭萬泉道,“補充下體力。”
蕭萬泉手裡託着紙袋,遞到蕭順美和楚美琴眼前,讓她們拿着吃。
夏靜姝和甘良生站在牆邊看着滿眼滴翠,崇山峻嶺,真的是胸中很容易涌起豪情萬丈。
夏靜姝豪邁地說道,“會當凌絕頂,一覽衆山小。”
甘良生詫異地看着她,夏靜姝挑眉輕笑道,“怎麼小女子,就不能有豪邁的一面。”
“可以,可以。”甘良生脣角勾起一抹清淺如月的笑意,別看她說話輕聲細語,溫柔如水,心性可是比男人還堅韌,不然也不會堅持那麼多年。
夏靜姝輕嘆一口氣道,“萬里長城萬里空,也擋不住鐵騎南下,擋不住西方列強的槍炮。”拍着城牆道,“你看它也不高。”
“話不能這麼說。”甘良生沉聲道,“在冷兵器時代,如果沒有工事,那麼面對騎兵,只能以血肉之軀硬抗,騎過馬都知道,就是被那種矮小的蒙古馬,一旦衝起來,沒幾個人想站在它的對面。歷史上除了幾隻強兵,大多數沒有這種素質。所以不要質疑長城意義,它們當然有用,不然瘋了修這個。至於爲什麼只修這麼高?修這玩意很費錢啊,皇帝表示朕安安靜靜給美少女們修幾個宮殿,醉生夢死多好啊!要不是有野蠻人覬覦中原的繁華,誰要修這些破玩意啊……費錢。”
“呵呵……”夏靜姝被他妙趣橫生的語言給逗的笑了起來。
“笑什麼笑?有什麼好笑的。”蕭順美小聲地嘀咕道。
“聽着點兒,能學到很多東西。”蕭萬泉說道。
“學這有啥用!”蕭順美不以爲意道。
“回去顯擺唄!”楚美琴突然插話道。
“老婆子,你還真是講的大實話。”蕭萬泉呵呵一笑道。
“考考你?你說這長城有什麼作用?”甘良生斜倚着城牆道,眼底含着一抹笑意道。
“烽火臺、狼煙,預警唄!”夏靜姝眨眨眼嘴角含笑道。
“嗯哼!”甘良生點點頭道,“有長城這道人工在崇山峻嶺間立起來的屏障,男人們耕田種莊稼,女人們紡紗、織布,結婚生兒育女。牛*郎織女們安居樂業,可是一旦戰事起,帝國就可以從容的動員、訓練,等到遊牧大軍踏過長城,他們面對的就是一個武裝到牙齒的中原軍隊。而實際上,純粹從軍事上征服長城的幾乎沒有,滿清八旗號稱滿萬無敵,最後還不是得繞道蒙古,以明軍戰力之低下,吳三桂不投降,還是隻能望城興嘆。
而實際上,長城不僅僅是孤零零一道長城,長城的外圍,有一系列據點,《漢書地理志》記載北出石門障得光祿城,又西北得支就城,又西北得頭曼城,又西北得呼河城,又西得宿虜城。通常起預警牽制作用的是這些據點,王朝越強大,這些外圍的據點越多,當王朝相對弱小時候,就越少。
長城的規模確保了騎兵沒辦法突破,要想過去,就要等中原衰落,無法維繫長城一線的駐軍,否則守軍只要在遊牧民族集結突破的位置,站在牆上投射箭矢和石塊就可以了。
冷兵器時代,步兵總是在騎兵的狂潮面前潰敗,歷代中原王朝如果沒有長城,面對的就會是從蒙古高原和渤海北岸來去自如的戰馬。這道人造的天險幾乎沒有被正面攻破過,這堵牆累計在上千年中擋住了大草原上的代代豪強,每一代能夠威脅長城防線的草原文明,都足以稱霸中亞,甚至踐踏中東歐,飲馬地中海。”
“長城還成擔着封鎖線的功能。”甘良生侃侃而談道,“遊牧民族的生產方式決定了,他們的收成十分不穩定,同時由於科技的落後,他們幾乎不會採礦,鐵鍋這種東西都要依賴跟中原王朝的互市,更不用說刀劍和箭頭,蒙古人被明朝趕回草原,不到三十年,就淪落到用獸骨做箭頭的地步,別說打仗了,活着都艱難。
更重要的是,長城作爲農耕和農牧文明的分界線,跨過長城的遊牧民族,就已經不是草莽了。如匈奴突厥,只是一個大部落,並不能構成威脅。在長城之外,即使控弦三十萬,也只是一羣牧民,最多隻擁有騎兵的優勢。一旦越過長城,遊牧民族就變成草原帝國,就可以利用農耕文明的工匠、技術,軍事裝備和工程能力都將得到極大提升,遊牧的軍事+農耕的生產簡直是冷兵器時代近乎無敵的存在,蒙古人席捲亞歐,從石敬瑭割幽雲十六州就已經註定,即使沒有蒙古人,也會有別的民族完成這次征服。所以長城更是安全閥,可以把亞歐大6最大的遊牧中心爆的危險控制在安全範圍內。”
夏靜姝閃閃亮崇拜的目光,讓甘良生興致高昂,“長城的存在,使中原王朝的容錯率大大提高。漢高祖有白登之圍,可是那是在長城外,不服你攻長城試試,匈奴人幾乎沒有工程能力。漢高祖回來以後休養生息,三代奮,至漢武帝把匈奴一波帶走。有長城,面對遊牧民族,你可以軍事失敗,可以政治無能,可以外交智障,你有足夠的時間犯錯,也有足夠的時間糾正錯誤。
而沒有長城的北宋,在河北常常保持三十萬的兵力,只能依託河北的水網構建防線。巨大的國防壓力,使得北宋要保持達百萬之巨的常備軍,對國內徵收高額稅收。即使這樣,面對遼人南下,只能納歲幣,金人渡河,幾乎被一波帶走。可見這防線比長城差得遠了。”
“說完了嗎?說完了可以照相了吧!”蕭順美站起來拍拍屁股道,真是顯擺什麼,不就讀過書嗎?閨女那麼崇拜的沒出息樣,更是讓她火向外冒,又不是沒讀過書,至於那麼直勾勾的毫不掩飾的看着他嘛!
“照相,照相。”甘良生從善如流地說道。
夏靜姝立馬從包裡取出照相機,“這裡還有傘,弟妹準備的可真齊全。”
“又不下雨,拿傘幹什麼?”楚美琴說道。
“遮陽啊!這長城上沒有綠蔭,你看太陽直射,火辣辣的。”夏靜姝拿出來摺疊淡藍色的碎花傘,直接打開撐在了蕭順美的頭上。
“不用,不用,這點兒陽光又曬不傷,麥收的時候地裡的日頭可比這毒多了。又不是嬌氣的小姑娘,快收起來。”蕭順美推着傘站了起來,“我們照相。”
夏靜姝看向楚美琴道,“妗子。”
“我也不需要。”楚美琴擺手道。
“我一個老爺們兒就更不需要了。”蕭萬泉哂笑道,“來咱們站好照相了。”一左一右的拉着老婆和妹妹,“靜姝快點兒。”
四個人很快站成一列,手搭在城牆上。
甘良生拿着相機對着焦距,向後走走,靠在了另一邊的城牆上。
“來抓我啊?”
“抓不到啊!”
此時跑上來兩個小孩兒,一男一女,六、七歲大,跑上、跑下的。
甘良生對好焦距,剛要摁下快門,兩個孩子從鏡頭裡穿過,又得耐心的等。
“嘿,不要跑……”
“抓不到,抓不到哦!”
小男孩兒一把上去扯着小女孩兒的麻花辮,“好痛!鬆手,鬆手。”小女孩兒急得哇哇大叫,“我要告訴媽媽,讓媽媽揍你。”
甘良生陰沉着臉,太陽穴被吵的直突突,剛要開口說話,夏靜姝叫道,“良生,趕緊照啊!”
“趕緊照,這腮幫子都快笑掉了。”蕭順美催促道。
“哦!好。”甘良生眼角的餘波瞥着向下跑的孩子,趕緊捏下了快門。
耳邊還有孩子們跑鬧的聲音,“不要跑!我要打你哦!”
“笨蛋,抓不到,抓不到……”小男孩兒回頭衝她吐着舌頭,做鬼臉。
“你們倆快回來。”孩子的媽媽招手道,“快點兒吃東西了。”
“耶!”兩個孩子跑過去圍着媽媽,“我要吃香蕉。”小男孩兒扒着媽媽的包道。
小女孩兒伸手直接在包裡摸索,“我要吃雞蛋。”
孩子的爸爸說道,“給我麪包。”
一家人就坐在臺階上,大快朵頤了起來。
趁着他們一家人吃吃喝喝的時候,甘良生忍着給大家一一照相,合照、單人照。
“你去和靜姝站一起,照一張。”蕭萬泉招手道。
“好啊!”甘良生巴不得地說道。
“大哥,你會照相嗎?”蕭順美立馬說道,神情中很是不願意,明知道我還沒吐口,讓他們站在一起照相算怎麼回事?
“我看着挺容易的,良生過來教教我就好了嗎?”蕭萬泉熱心地說道。
甘良生趕緊走到蕭萬泉身邊,教他如何看,如何捏快門。
“就站在這裡就好了。”甘良生對好的焦距,交給了蕭萬泉。
快步走向已經站好的夏靜姝,剛剛站在她的身後。
蕭順美那雙眼睛如探照燈似的,緊盯着他們,見狀趕緊出聲道,“站那麼近幹什麼?遠着點、遠着點兒。”雙手朝外比劃着,“分開些,像什麼樣子,你那樣彷彿從後面抱着她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