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王府這邊,他是不敢再招惹,而且聽說,他這幾日病的又重了,連牀都下不了,想來是乍暖還寒,身子不適應。
他身子不適,又不敢放任唐鑫到襄王府來,就拖了兩個相熟的官員,看着六皇子,免得又中了某人圈套。
王海本來還不敢多喝,有皇命在身,他就是有一百個腦袋,也不敢拿去糊弄皇上啊。
可是這酒實在是太香了,加上襄王府的飯菜也香的很,赫連明德又一個勁的勸酒,又是盛情難卻,推搡之間,半斤酒下了肚。
赫連晟估摸着時間,想必唐皇等的也不耐煩了,便站起身,“你們慢慢吃,本王去去就來。”
“等等我,”木香趕忙抓起手帕,胡亂擦了擦。
“你在這兒等着不好嗎?”赫連晟本意是不想帶她去的,免得她聽了唐皇的話生氣。
“吃完了飯,自然是要去請皇上請安的,順道散散步也不錯。”
她怎能讓赫連晟一人去見唐皇,那個老傢伙,陰險着呢,赫連晟再聰明,也是防不勝防。
“那你倆就一塊去吧,走路小心些,看着點腳下,”赫連明德叮囑道。
木老爺子也不放心,“讓人給你們掌着燈,今晚沒有月亮,外面太黑了。”
吳青聽了,立馬轉身就去準備。
木香也沒拂了他們的好意,畢竟都是老人家的心思,總歸是要領着的。
其實襄王府裡,一點都不黑,廊檐下掛着燈籠,主廳的燈光一直照到很遠。
只在拐到從唐墨那裡佔來的宮殿時,纔有那麼一點點黑。
赫連晟不等她拒絕,彎身將木香抱起,只有抱着她走,才最放心。
木香臉蛋兒紅的很,好在光線太暗,也沒人發現。
一個人撐了這麼久,她的確是累了。
“司空瑾到了京城,吳青應該跟你說了吧?”木香頭倚在他懷裡,看着頭頂灰濛濛的天,嘴裡說着關於時局的話,心裡想的卻是,這樣的月光,不知另一個時空又會是什麼樣子,要是能回去看一眼該多好。
“嗯,說了,你想抓他?”赫連晟腳步沉穩,抱着她的姿勢也很僵硬,只因他懷裡抱着的人,太寶貝,太重要了。
“起初是不想的,但是誰讓他慫勇軒轅凌,想議和來着,你費盡心力打了那麼久,如果只是爲了議和,豈不是白打了,白死了那麼多將士,更重要的一點,他也不是真的想議和,他的目地,不過是爲了抓我,用我來威脅你,如果他們走投無路,只有這個辦法最保險,也最管用。”
“不錯,他來京城,就是爲了擒你,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蒼瀾人在京城有不少暗樁,只要議和的隊伍進了京,他們肯定有辦法將這京城,攪的天翻地覆,到時,他們更容易攻進襄王府,更容易抓住你,”赫連晟抱着她的手緊了緊,此次他冒險回來,也有這個原因存在,而且是佔了大半。
不管是唐皇,還是那幾個皇子,都不會對木香如何。但司空瑾跟軒轅凌不一樣,他們已經是窮途末路,只能放手一博。
木香知道他的顧慮,將手擱在他的胸口,安撫他不安的心,“所以咱們這一次,非得抓住他們二人不可,彩雲的訂親宴是個好機會,相公,此事可行嗎?”
若是按着以往的性格,她不會這樣問。只要是她認真考慮過的,認真想過的,便會去做,何需詢問別人的意見。
但是現在不同了,她不是一個人,她還有赫連晟。
赫連晟停了下腳步,前面走的吳青,雖然沒有回頭,但是在多走兩步之後,也停了腳步。
“可行,但這事我自會安排,你就別管了,安心養胎,等到再回邊關,我定然押着他們二人一起走!”他回來就是爲了處理此事,自然不想讓木香再去冒險。
木香瞭解他的擔心,想了想才道:“這個事我不想管,但是太子不是唐昊,也不能是唐鑫,難道是唐墨?他給我的聖旨,怕是無用,玉璽也是假的,這繼位詔書還得那老頭親自下。”
“不管太子是否已死,這個位置都是唐墨的,初期,他被放逐在外,歷練經商,皇上對他要求嚴格,甚至可以說是嚴厲,但對其他幾位皇子,卻是放縱不管,對太子,更是縱容,唐墨遠離朝堂,躲開了最初的紛爭,對民間疾苦,百姓商道,瞭解很深,唐皇用心良苦,也不是一日兩日了,”赫連晟難得說這麼多話,也只有在木香面前,他纔會如此。
他說的這些,木香也是最近才琢磨明白的。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真正的慈父,才更當如此。
“照你這樣說,一旦咱們抓住了假太子,抓住了司空瑾,唐皇正好可以藉機機會,順理成章的讓唐墨登位,說不定他還會將刺殺唐昊的罪名,扣到軒轅凌頭上,如此說來,他纔是最大的贏家,咱們都成了他的陪襯?”
對於這個結果,木香郁悶的要命。
當初見到唐墨時,看着他,明明是個眉眼清爽,笑容燦爛的公子模樣。
可偏偏她就是不喜歡,從骨子裡討厭他,不喜歡他。
從前不知道原因,現在知道了。
這個男人生來就是要當皇帝的,而她,最討厭的人,也恰恰就是皇帝。
赫連晟知道她在氣什麼,笑的胸膛都跟着震動起來,“你氣成這樣做什麼?他當了皇帝不好嗎?除了他,目前也沒有合適的。”
木香突然湊近他的眼睛,壞壞的問道:“你有沒有想過當皇帝啊?聽說但凡有志男兒,都有當皇帝的夢,你就沒有過嗎?”
“你想我當皇帝?”赫連晟不答反問。
“不想,”木香回答的也乾脆,都不用過腦子的,“我問,不代表我想,當皇帝多累,費力還不討好,到時你再充盈後宮,我就得帶着娃流浪天涯,唉,那樣的日了,非我所願!”
赫連晟嘴角狠狠的抽動了下,他不過是問了一句,怎麼就扯到充盈後宮,流浪天涯了?
木香餘光瞥見他奇怪的眼神,頓時,有股子無名怒火,像火燒野草似的,直衝大腦,“怎麼,你還真想當皇帝不成?赫連晟,我可警告你,如果你敢動當皇帝的念頭,信不信我帶球跑!”
光說不行,她又伸手揪住了他的耳朵,不輕不重的扯着。
赫連晟當然不會生氣,眼眸底處全是笑意,卻又故意挑眉板起臉來,“帶球跑?”他略一低頭瞄見她的肚子,才明白她指的球是什麼,襄王殿下臉黑的夠可以。
“他不是球,是我們的孩子,雖然一樣是圓的,但本質不同,”關於這一點,他覺得很有必要跟她強調一下。
木香沒想到,他糾結的會是這個問題,一時沒忍住,縮在他懷裡爆笑不止。
走在前面的吳青,覺得自己快昏倒了。
這兩人,不止肆無忌憚的議論皇位,還將未出世的小世子,比作球,真是瘋了。
他不只是覺得赫連晟瘋,還覺得他不像原本的主子了,竟然什麼話都接着。
那個女人分明就是在逗他,連他這個旁聽者,都聽的清楚着呢!
赫連公子的臉更黑了,幸好此時已經到了皇上的寢宮外。
還未進去,就已見到裡面站着幾位朝中官員,其中就有幾位想議和的官員,比如那位吏部尚書,還有禮部的那個老頭。
如果她沒記錯,這兩人在護國公回來之前,一直稱病在家休養,部裡大小事務都由底下的官員代入處理。
這護國公一回來,他們就活躍起來了。
木香再往裡看,瞧見站在唐皇身邊的那個人,小小的嚇到了一下下。
護國公站在陰暗下,如果不是她眼神夠好,這個角度是看不見他的。
她看見護國公,護國公自然也看見她了,但銳利的視線,只在臉上颳了一遍,隨後定格在赫連晟臉上。
老傢伙笑了,這笑沒有流於表面,而是藏在眼底,雖然不太明顯,但誰都不能否認,他的的確確是笑了。
而唐皇,坐在殿中首位的軟榻上,佈滿褶皺的老眼,微微的眯着,眼底精光閃閃。
赫連晟十分淡定的將木香放了下來,拉着她,在一衆朝臣驚愕的眼神中,一步一步,走向唐皇。
衆人驚愕的,無非是襄王一個招呼都沒打,居然就回了京城,這在南晉的律法上,可是叛亂的大罪,按律是要滅三族的。
全殿上下,只有護國公,始終保持着那副看誰都得挑三分的眼神。
赫連晟拉着木香,一直走到唐皇面前五步之外站定,然後鬆開木香的手,抱拳單膝跪於地上。
此舉,讓包括唐皇在內,都震驚不已。
要知道,赫連晟在朝中,有免跪的特赦。除非他自願,否則是不需要跪的。
這是先皇給赫連一族的優待,嘉獎他們在戰事爲南晉做出的貢獻。
到了赫連晟這裡,他更是以自己的實力,捍衛了赫連一族的榮耀。
跪與不跪,其實並不能真正表達恭謹。
有的人,身體是跪着的,心裡卻是恨不得將皇帝拉下寶座。
唐皇在微微詫異之後,很快恢復了以往的從容,那是屬於皇帝纔有的氣度,“聽說襄王急趕回京,連朕都嚇了一跳,還以爲邊關有變動,護國公剛剛來報,邊關一切安穩,朕才稍感安慰,既然邊關無事,那便是朝中有事,或者襄王有事!”
護國公搶在赫連晟說話之前冷聲哼道:“無論有再急的事,也不能擅自回京,這是南晉的律法,襄王殿下明知故犯,這是藐視皇威,老臣肯請皇上,按南晉律法處治襄王,臣帶了御史彈劾襄王的奏摺,請皇上過目!”
這老傢伙準備的還很周全,說着,竟真的掏了幾乎本小冊子。
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是真的彈劾赫連晟的摺子。
朝中御史有彈劾的權利,上至太子,下到芝麻小官,他們都敢彈劾,反正對誰也不討好,索性就都得罪了,這樣還能得皇上的青睞。
要說御史彈劾襄王,絕對是吃飽了撐的。
他們不可能主動彈劾襄王,無非是護國公出馬,用了不知什麼手段,逼着他們寫了彈劾奏摺。
唐皇瞄了眼護國公遞來的摺子,也不知怎地,看了一會,忽然就生氣了,“王海那個老奴才,死哪去了,怎麼還沒回來,他那大腦袋是不想要了嗎?”
傳遞奏摺這種事,當然得由王海來做,跟他手腳方不方便,沒有關係。
旁邊站着的一個小太監,極少見唐皇發這麼大的火,嚇的快癱了,連滾帶爬的撲上來,高舉雙手就要接護國公的摺子。
“混賬東西,就你也配接護國公的摺子嗎?”唐皇莫名其妙的發了大火,一腳將那小太監揣開了。
這下連護國公也愣住了,皇上這是怎麼了,發這麼大的火,難道是不高興他帶彈劾襄王的奏摺?還是他不高興的,只是王海不在,又或者,他說錯了什麼。
蔣振庭畢竟是歷經兩朝的元老,如果沒兩把刷子,又怎能撐到現在。
他爲人看似剛正,看似公允,但是他處事很圓滑。
唯獨在對待木香這件事上,他非要較真,哪怕得罪赫連晟,哪怕惹的唐皇不高興,他也非做不可。
要問原因,哼!這個女子心狠手毒,一旦她得勢,他這個護國公留着還有何用?
難道,他蔣振庭的一世英名,都要斷送在這個女子手中嗎?
這個解釋聽來不合理,但是如果換位思考,其實很容易就能瞭解蔣振庭的想法。
唐皇還在發着無名火,那兩位官員,已經嚇的面無人色了。
木香鬆開赫連晟的手,就要走過去。
赫連晟復又抓住她的手,唐皇性情難以捉摸,他擔心木香會受傷。
木香回頭朝他笑笑,再次鬆開他的手,步態緩緩的走到護國公面前,一把奪過那幾本奏摺,動作快極了,讓蔣振庭連反抗的時間都沒有。
“不過是遞個奏摺,您要是連這個也生氣,很快就會把自己給氣死了,王海被我留下喝酒了,反正您這裡宮人也多,又不缺他一個。”
木香仍舊是慢慢的,神態輕鬆隨意的將奏摺拿給了唐皇。
那輕鬆隨意的模樣,絲毫不像是握着彈劾赫連晟的奏摺。
唐皇沒好氣的哼了一聲,“你對他倒是不錯,一個老奴才,你還請他喝酒,再說了,你怎麼知道朕就能缺了他,朕用他用習慣了,缺片刻都不行,趕緊的,吳青,去把那個老奴才拖來,朕還在這裡,他居然就敢喝酒,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吳青望了眼木香,顯然是在等她的命令。
對於他這個反應,赫連晟敏銳的捕捉到了。看來他家小娘子,將他身邊這羣人調教的不錯。
吳青還沒意識到這一點,他只是習慣了,這段日子,做什麼事之前,都需詢問木香一聲。她主意大,脾氣也大,萬一做錯了,不合她的心意,後果是很嚴重滴。
木香沒有表態,吳青自然也沒有動,“皇上,看來您是沒把我的話放在心上,都說了,氣大傷身,您怎麼總是要發火呢,哦,我明白了,不是您要發火,而是手底下的這些人,非得找氣給您受,護國公大人,你是巴不得皇上一病不起呢,還是故意要給皇上添堵,所以非得拿着這些破爛東西,來給皇上看的?”
蔣振庭萬萬沒想到,她竟會倒打一耙,頓時氣的白鬍子快成紅鬍子了,“胡說八道,老夫身爲臣子,理當爲皇上公憂,襄王不守軍規,擅自從軍中逃離,理當問罪,你這個張狂的女人,莫要在此大放厥詞,皇上面前,豈容你放肆!”
赫連晟站在那,黑眸在那一剎那間,像是染了墨似的,黑的叫人看了害怕,“護國公,請你注意用詞,她是本王的王妃,不是你口中的張狂女子,本王敬你是前輩,但不代表,你可以侮辱本王的王妃,國公多年不理朝事,既然是退了,那就退個徹底吧!”
他這是公開的攆人,而且是攆護國公大人。
這樣的話,就連皇上也是不敢說的。
可是,在他說完之後,那兩位朝官朝皇上看去,都在等着皇上發怒。
難道不該嗎?
襄王如此猖狂,甚至逾越了皇子,太子這等地位的人,看在皇帝眼中,不該是大不敬之罪嗎?
可是當他倆朝唐皇看去之時,卻見他似乎是頭疼,用一隻抖的跟雞爪似的手,在哆哆嗦嗦的揉着額頭。
護國公拳頭緊攥,對着赫連晟怒目瞪視,“你不過是個異姓王爺,你有什麼權利,有什麼資格讓老夫隱退,老夫身爲兩朝元老,豈是你這種黃口小兒可以侮辱的,皇上,您可要替老臣做主啊!”
木香覺得蔣振庭真的是瘋了,居然抱拳跪下了。就算爲了一處宅子,也不至於下這樣大的血本吧!
可憐他一把年紀,白髮飄飄,身形倒是還算挺拔,但是年紀是騙不了人的。
唐皇捂着頭,似乎疼的更厲害了,身子軟軟的靠在榻上,閉着眼睛。
旁邊的小太監遞上一塊巾帕,好讓唐皇蓋在臉上。
這下好了,唐皇把自己的臉蒙上,眼不見,心倒是靜了,連奏摺都不看了,都扔在那。
他當然不會看,看了就表示相信了赫連晟叛逆的話。即便最後證明,赫連晟並非如此,他也脫不了‘不信任’這三個字。
眼下,他身邊沒得得力的干將,自然是不肯讓赫連晟心寒,誰叫他那幾個兒子都不頂用,否則他又怎會非赫連晟不可。
這是唐皇一貫的手法,護國公早年見過,當時他是局外人,倒也不覺得有什麼,可是當有一日,唐皇漠視的這個人是他時,老頭子有些接受不了。
“皇上,老臣一心爲朝廷,皇上怎麼可視而不見,”護國公聲情並茂,好不悲切。
可唐皇還是那個樣子。
木香站在那,她原本就是站着的,而護國公卻跪着了,所以從高度上說,她的以俯視的視角看着護國公的,“老人家,年紀一大把,還凍壞了身子,皇上這是在給你後悔的機會,有些事,你只看得到表面,內裡的重要性,你卻看不到,就好比,你怎知襄王不是奉命回京的呢?難道皇上做每一件事,都要跟你說不成?”
“不可能,這不可能,他不是奉旨回京,根本就是私自回京,你以爲你這樣說,老夫就能相信了嗎?妄想!老夫可不是好糊弄的,你這個臭丫頭,故意使詐,讓蔣榮回家偷地契,再出老千,讓他將地契輸給你,如此卑劣的招數,坑了老夫的宅子,又將他打傷,此仇不報,老夫誓不罷休!”若不是皇上跟赫連晟都在此,他早一拳打過去,讓這丫頭把嘴永遠的閉上。
赫連晟在原地站不住,走過去,將木香拉了身邊,順手將那些奏摺扔到了護國公腳下,聲音清脆響亮,震的殿裡的幾人,除了唐皇跟木香之外,皆是一驚。
“一座宅子而已,也值得護國公動怒,況且也是他自己蠢,你教子無方,倒怪起別人來了,本王的王妃,護國公動得了嗎?”赫連晟這話絕不是說來嚇唬人的。
木香拍拍他的背,讓他別生氣,“相公,別這樣說嘛,護國公一輩子沒娶媳婦,他心裡的苦,旁人怎麼會懂得,現在好不容易多了個外甥,自然是百創倍寵愛,以至於寵壞了,寵過了,這也是可以理解的,至於他說的,我指使蔣榮回去偷地契,可有證據?有嗎?誰看見了,誰聽見了?年輕一大把的人了,竟也學會胡亂攀咬,果真是年紀大了,腦子不夠用了!”
蔣振庭心口一甜,又被他狠狠的給嚥了下去。
習武之人,大忌氣血逆流,會導致血脈承受不住,經脈碎裂而死。
他身後的隨從,將他扶住,可是好一會兒,步子都有些虛浮,身子也微微的晃着。
這兩人個毒舌的人,若再說下去,他非得吐血而亡不可。
於是,他不在看那兩人,當他們不存在,視而不見。
收起所有的憤怒,對唐皇哽咽着道:“皇上,老臣的確是老了,此次回京,竟然落到這步田地,老臣無顏再留在京城,還請皇上免去老臣的護國公一職,容老臣離開京城,遠遊去吧!”
唐皇終於拿掉了臉上的那塊布,稍稍做直了些,瞪了木香一眼。
把一個老人家氣成這樣,也不曉得收斂些。
木香接收到他眼裡警告,無所謂的慫慫肩。
鬼都看的出來,這老傢伙,分明就是以退爲進,故意的將軍呢!
唐皇以安撫的語氣說道:“愛卿何必如此,襄王妃還是孩子,你何須跟個孩子計較,再說,你那個外甥,是叫蔣榮吧,那年宮中設宴,你帶他來過一次,朕還有印象,也是個胡混的小子,要說他偷了你的地契去賭,這樣的事,朕一點都不覺得奇怪,你也別多想了,輸了就輸了,小娃們的鬥氣,你不必跟着湊熱鬧,最近朝中局勢緊張,你自然得留下,哪也別去了。”
蔣振庭似是很感動,給唐皇磕了一個深深的頭,“老臣仍有錯,辜負皇上的期望,老臣大罪!”
他一直說着自己有罪,那兩名御史像是得了什麼信號。
起身也跪到了護國公身邊,“皇上,襄王殿下縱然因形勢緊急,擅離職守,呻吟情有可原,但若長此以往,軍中將士也效仿他,那以後這軍隊豈不是亂了套?”
另一人也惶惶然的道:“皇上,眼下正是議和關鍵的時候,萬不可出一點差錯,還請皇上三思,遣返襄王殿下早日回軍中坐陣纔是!”
議和的事,他們可都沒放棄,即便中途擱置,那也不代表不可以重提,再說,護國公就是要跟赫連晟做對的,否則這朝中豈不是都要倒向襄王了嗎?
他將太子,將皇上,將諸皇子置於何地。
赫連晟冷冷的看着那二人,若是他沒記錯,去年在京城中,曾經處理了幾件案子,其中就有關於他們二人私吞銀錢之事。
當時唐皇並未重判,只是罰俸三月,官降一品,此事便了了。
沒想到,他們二人不僅不感恩,反倒恨上了他。
“誰說要議和,本王站在這裡,身後是數萬將士的屍骨,他們正從地獄裡爬出來,看着你們,你們敢回頭看嗎?”赫連晟的聲音也如同從地獄裡走出來的一樣,冷的刺骨寒心。
那兩人跪在地上,嚇的渾身都在顫抖,明知他說的話,只爲了嚇唬他們,可他們也不敢回頭去看。
蔣振庭早已站了起來,他倒不害怕,甚至是絲毫不懼,只用陰笑的眼睛,看着赫連晟,“是否議和,是皇上說了算,可不是你能說了算的,此事太子也同意,議和對百姓好,對朝廷有利,你憑什麼不同意,難道非要拼殺的百姓沒有安度之日,便是你的意願了?”
“哼,護國公可要想清楚了再說,議和對百姓有利嗎?對朝廷有利嗎?不過是對個別人有利而已,眼下戰局已定,蒼瀾人已退了回去了,只要再給本王兩個月的時間,定將蒼瀾人收服,抓住他們的部族首領,還怕他們不降嗎?”
“但是,若此時議和,他們必定以爲南晉怕了他們,想通過議和來拉攏他們,乘機索要條件,割地賠償都是有可能的事,既是如此當初爲何還要戰?我南晉將士的血,難道活該白白丟在荒漠之中嗎?”
提到死去的將士,赫連晟異常激動,雙眼赤紅,拳頭緊緊的握着。
從身體裡迸發出的殺氣,就連蔣振庭這等修爲的人,都不免要心驚不已。
木香從後面抓他的手,撫平他心中的傷痛與憤怒。她瞭解赫連晟心中所想,三軍將士,都是他的子弟,他一手訓練出來,又是親自帶去打仗的。
哪個孩子不是爹生娘養,不血肉之軀,不是隻有一條命的。
奇蹟的,赫連晟的怒氣在木香手心傳來的溫度中,消失的無影無蹤。
木香走上前,不再嬉笑,面色肅穆,“你們出於什麼目地要議和,大家心知肚明,我的意見跟襄王是一樣的,絕不議和,也許等不到兩個月,很快關鍵的一件事就能做成,到時候,你們自然就明白了,皇上,您覺得呢?”
唐皇是睿智的,同時,他也是聰明的,“既是有把握就去做吧,蒼瀾人的性子護國公怕是不瞭解,也難怪,護國公長年隱修,想必是不知道蒼瀾有多貪婪,議和的想法,朕也就聽聽而已,你們都別激動,今日之事,到此結束,朕累了,都退下吧!”
他說累,倒也不是假的,吵吵了這麼久,他這耳朵都疼了。
“遵旨,老臣告退了,”蔣振庭恨恨的看了他們二人一眼,哼了聲,拂袖離去。
他都走了,那兩名官員,怎敢不走。乘着襄王還沒發火之跡,先告退離開再說。
唐皇最後擺擺手,示意木香跟赫連晟也離開吧。
木香走到門口時,回頭去看唐皇,只見他疲憊的靠在軟榻上,一隻手撐着額頭,眉頭緊蹙。
仔細一想,他雖居於皇帝的寶座,但更多的時候,他都是孤獨的。
一個國家的重要壓在肩上,事事操心,事事又得小心,否則一個不慎,就會跌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這樣大的壓力,非常人所能承受。
“走吧,”赫連晟攬着她的腰,帶她出了宮殿,“皇位是他的選擇,既然選了,就得走到最後,否則怎對得起當初爲了登上這個位子時,所費的心機。”
木香聽出了他話裡有話,“哦?聽你這麼說的意思,是說當年,唐皇繼位,大有內情了?”
“自然是有的,你沒發現,這京城,除了皇子以外,親王幾乎是沒有的,僅有的幾位親王也離了京,去了極遠的屬地定居,永世不回京城。”
木香聽到這裡,心驚心懼,“唐皇當年這麼狠,我真沒看出來,不過他這幾個兒子,可沒遺傳到他的狠辣,一個不如一個,要是唐焱沒有病重的話,他倒是不錯。”
唐焱有城府,有心機,懂得隱忍,也有謀略,喜怒不行於色,做事也有決斷。
可惜了,身子太差,太短命。
“他的病,也挺可惜,”赫連晟忽然說了句沒頭沒腦的話。
吳青這時拖着醉的不醒人事的王海,往這邊來了,打斷了木香想追問的話頭。
“主子,他喝多了,是現在送回去,還是明日再送?”吳青是怕這個樣子送回去,唐皇當場就得把這東西賜死了。
“交給小太監照料,皇上現在睡下了,他回去了也沒用,待會你不必跟來了,告訴康伯,從今日起,襄王府的來客,全都趕出去,誰來也不見,本王回來的事,也不要告訴任何人,只你們幾人知道就行了,”赫連晟沉聲吩咐道。
“是,屬下這就去辦,”吳青揹着正打呼嚕的王海離開。
赫連晟拉着木香,沿着府裡新修的小路,慢慢的走着。
即使不在榻上渡過,只是這樣安靜的跟她並肩走着,他也覺得舒心愜意,人生的幸福大抵不過如此。
木香依舊不死心,繼續追問,“相公,你剛纔的話還沒說完呢,唐焱的病是不是另有隱情?如果照情形推算,他應該是病了很久,最有可能,是小的時候便有了,照這樣推測,最有可能對他下毒之人,不是皇帝,那就是皇后了。”
赫連晟讚賞的看了她,“香兒真是越來越聰明瞭,不錯,對唐焱下毒之人,正是皇后,其實她不止給唐焱下了,除了太子以外,所有的皇子,幾乎全部難逃她的毒手。”
“啊?怎麼會是這樣,那爲何僅有唐焱是這個樣子,我見唐鑫跟唐墨二人,並不是這個樣子啊!他們倆個是中毒之後解了,還是壓根就沒有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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