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 寧先生VS七公子
冬天天黑得更早了，吃完飯，收拾妥當，天色已是大黑。
就着昏暗的燈光，陌千雪進了房。
寧少卿靠在新做的榻上，墨發如染，脣色清淡，面色溫潤，似在想着什麼。
她微一愣，平常這個時間，他不是早就該上牀休息了麼？
這，是在……等她？
果然，寧少卿見她進來，微微一笑，拿出一個油紙包。
“這是地契房契，你收好。”
“唔……”陌千雪應了一聲，微微一笑，接過那個油紙包。
這些都上了契，再也不會有人來搗亂了，說不高興是假的，可是說很高興卻心裡又總有那麼一點不是滋味。
慢慢打開，瞬間驚呆。
入眼的簽名處居然寫着陌千雪個大字！
陌千雪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不自覺的去揉了揉。
再看，那王家村的房地契約所屬人那一欄確確實實是寫着陌千雪個大字。
急急的打開下一張，再看，那張天幽碼頭房地契上面同樣寫的所有人還是陌千雪。
呆！驚訝！嘴巴有些合不攏。
陌千雪的這種呆萌的表情，取悅了寧少卿，他嘴角微揚，點了一下她的額頭，“可是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沒……沒有……”陌千雪再擡頭，眼中佈滿淚花。
她在這異世之中也是有房有地的人了，再也不是來歷不明，不是孤苦無依，從往後再也沒有人敢說，要把她發賣爲奴。
激動淚水並不是來源於有了地，有了房，而是一種被有珍視，被人呵護的感動。
放下契約，陌千雪掩飾住內心的激動，嬌嗔道：“不對，大大的不對，爲什麼這兩處房地契上都是寫着我的名字。”
她眼中的淚花猶自閃動，寧少卿不自覺的伸手去撫下那滴淚，“委屈你了！”
抺幹她眼角的淚，寧少卿語調清淡中透着溺愛，“傻瓜，這房和碼頭那邊的食館都是你掙回來的，理所應當寫你的名字啊！”
“你不怕人笑話嗎？”陌千雪突然有些明白爲什麼栓說保長的臉色不好了。古時男人最要面了，他現在住的房是自家孃的財產，不怕會被人笑話，不怕被人瞧不起麼？
“誰敢！”寧少卿脫口而出。
“好好好，沒人敢……”
“你到底把你夫君看成什麼人了？”
夫君？汗！陌千雪看他有些急的樣，以爲他在生氣自己小瞧了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謝謝先生了！”
寧少卿聽她道謝，口中又稱着先生，一口氣憋住。
這女人氣人了，他那麼明顯的暗示，難道都不管用麼？收了臉上的笑，緊盯着她，神色十分正經，卻半天沒有說出話來。
待到陌千雪以爲他有什麼十分重大的事情還要交待，寧少卿的頭突然湊近，大提琴輕柔如挽風拂過，
“以後叫我少卿好麼？”
陌千雪被這口氣吹得神色不寧，不自覺的向旁邊側了側，點頭道：“嗯……”
還以爲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早就想叫他名字了，先生先生的叫，讓她總覺得自己也是個蒙童一般。
不過，以後這男人和她說話可不可以不要這麼溫柔，可不可以不要貼那麼近。還有，只是讓她叫個名字而已，用得着這般矯情麼。
“那你叫一聲。”寧少卿見她側着身讓開，有些不滿。
“少卿。”
“嗯。”
陌千雪叫得漫不經心，寧少卿卻答的心滿意足。
“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和你說……”
“我聽着呢。”
“我今天去了一家酒莊，那掌櫃的是個舊識。我已和他談妥，等你開業的時候，你店裡面的酒水都由他來供應，先送貨，每個月的月底再結帳。你賣不動的，他還可以收回去……”
“居然有這樣的好事？”
前兩日，她還在爲這個發愁呢。這好酒一罈一罈的買吧，貴！本錢有限，萬一買回來，沒有光顧，那可就套在裡面了。散着打吧，看着沒檔次，沒味，可愁壞她了。
“少卿，你真是厲害了。”問題解決，陌千雪心情大好，激動的對着那潤白如玉的臉蛋就是一口啵上去。
“……”某人面色有些得意，臉卻也有些紅了。
第二日一早，天色剛亮，陌千雪就起了牀。
伺候寧少卿吃完出門，她就和菊娘兩個人開始做吃食，準備中午給碼頭上的那些幫工送去。
十來個大男人，乾的又都是力氣活，每人一頓怎麼也要吃了一二斤才能飽吧。
所以，兩人足足蒸了兩大鍋的雜糧饃饃，熬了一大桶的豬肺豆腐湯。
這豬肺是下腳料，因爲腥，所有大多數一般人家都不會吃它，所以比豬肉便宜得多，跟白揀差不多。
陌千雪家小時很窮，媽媽便經常熬着這豬肺湯給她解饞，熬得多了，自然有了些去腥的手段，豬肺湯便做得很香很香，她耳聞目睹，自然是會的。
現在，她把豬肺湯里加上了豆腐，味道更鮮。
這可是她準備在碼頭做的主打菜，好吃，好做，用料又便宜。
香甜的氣味從廚房裡飄出，惹得丫丫從隔壁過來，含着手指，躲在門口偷瞧。
陌千雪又心疼又好笑，笑着哄了她進屋來，給她添了碗湯，一邊吹，一邊喂她喝下，又給她撿了一塊雜糧饃饃給她當零食。
丫丫喝着湯，吃着饃饃，直道師孃做的東西真是好吃，那可愛的小模樣，讓不苟言笑的菊娘都忍不住過來摸了一把小臉蛋，接過陌千雪手中的湯碗，又去給她添了一小碗喂她吃下。
兩人有說有笑，陌千雪卻是微一思量，添了一大鉢豬肺湯，又再用食盒撿了十幾個雜糧饅饅，囑咐了菊娘幾句就擡腳給一邊的豆腐坊送去。
把豬肺豆腐湯和雜糧饃饃交給方嫂，陌千雪習慣的掃視作坊內的工作情況，卻看到門邊角落站着個瘦小的丫頭，十一二歲的樣，病怏怏，還一臉的神情恍惚。
見陌千雪看着那丫頭，方嫂連忙上前解釋說，這是桂花嫂家的妮，然後就提起了李開石，再然後直接就開罵了。
原來，桂花嫂現在每日裡都在作坊做工，妮一人在家，被那個李開石給盯上了，昨日居然上門去佔便宜，若不是被隔壁的人聽到動靜，只不定會發生什麼事。
方嫂罵得起勁，桂花嫂卻是淚眼濛濛，拉着妮過來對着陌千雪就是一拜，“寧娘，我知道我做工還帶着孩，實在是不像話，可是，把她一人放在家裡，我實在是不放心。”
“您放心好了，妮很聽話的，也會幫着做點零碎活，她不要工錢，飯錢您可以從我的工錢里扣掉，只求您不要趕她走。”
陌 ...
千雪連忙扶起桂花嫂，心中直罵那個該死的李開石，腳瘸了還不安生，還這般上竄下跳，這十一二歲還沒長開的小丫頭他都不放過。
看來，忙過這一段，她非得騰出手來好好的收拾一翻，還有那個叫方桃兒的小賤人，她可是沒有忘記她的“大恩”呢。
她心中暗罵李開石，嘴上卻開始安撫桂花嫂，“怎麼會？桂花嫂你這是把我當成什麼人了？”
用童工還不給工錢，怎麼也說不過去吧，而且做豆腐是力氣活，這丫頭又瘦又小，病歪歪的，怎麼搬得動？
不若……
桂花嫂見陌千雪如此說，以爲她是嫌棄，不同意，正待再求，卻被一邊的方嫂給拉住了。暗中捏了捏她的手，讓她稍安勿燥，以她的瞭解，陌千雪絕不是個狠心人。
不若……妮就留在家裡給她做些衣裳好了。
陌千雪想好之後，就對那小丫頭開了腔，“妮，你會做女紅麼？”
最近天涼了，以前的衣裳早就有些單了，她前些時採買就買了棉花，布料之類，倒也求着王嬸給做了一件，但做工和樣式都差了些，和桂花嫂的手藝可是沒法比。
準備讓桂花嫂幫着再做幾件，可是最近這麼忙，她也不好開口。
“會，當然會。”桂花嫂搶着答道：“別的我不敢說，妮的女紅都是我教的，別看她年紀小，女紅比我做得好。”
看着妮低下頭，惴惴不安的樣，桂花嫂又解釋道：“這孩就是膽小，昨天是被嚇着了，您別見怪。”
自閉麼？陌千雪若有所思。
“天殺的李開石。”看到妮的樣，方嫂在一邊又忍不住罵着，罵完李開石，又維着妮說話：“這丫頭是個苦命的，自她爹死後，膽小話少，還怕生人……”
哎，真是個可憐的孩！
陌千雪蹲下身，扶住妮的肩膀，“妮，你願意幫着寧嬸嬸做些衣裳麼？”
“當然願意。”桂花嫂又搶答。
陌千雪眉頭皺了皺，用眼睛制止了桂花嫂的再次幫腔，只看着妮把剛纔的話又問了一遍，她的聲音很是輕柔。
妮的人生是她自己的，她不能在母親的保護下過一輩。
“妮，你是個善良的好孩，我相信你可以的。”
“妮，人生總有很多很多的坎，如果你蹲下屈服，它就是過不去的坎。如果你站起身躍，那它就只是你生活之中的調味……”輕言細語如暖流細風指過妮的心，從來沒有人和她說過這些道理。
在陌千雪鼓勵和善意的目光下，在自己母親期盼、祈求的眼神下，妮終於鼓起勇氣，微微擡頭很小聲的應了聲好。
就只這小小的一聲，桂花嫂的淚便下來了，妮可是從昨天開始，跟她都不說話了，還是寧娘有辦法。
讀書人就是不一樣，只要爲了妮好，讓她做牛做馬她都不怨，只盼着能多幹點活來報答。
等陌千雪牽着妮回了這邊屋，菊娘已經麻利的把吃食裝好了。陌千雪在廚下留了飯食，仔細囑咐妮幾句，就和菊娘兩人一起急匆匆趕去了碼頭。
菊娘推了家裡推車，把兩框饅饅和一大桶心肺湯都放在上面，完全不讓陌千雪動手。
這人真是個實心眼的實誠人，自從和她說好到食館去幫工後，態竟然比方嫂還要虔誠，不但處處搶活幹，還總是把她當主般的尊敬。
可是陌千雪卻有些看不過眼，偏要在旁邊幫她扶着一起推，菊娘拒絕了幾次後見她態堅決，而且天時也不早了，也就沒有再堅持。
碼頭上如同往日一般，人來人往很是熱鬧。
陌千雪她們到的時候，王天鬆和方大堂等人正忙碌着，見有吃食送來，都高興的圍了上來。蓋掀開，風一飄，香氣頓時四散開來，周圍的人目光皆是好奇的往這邊張望。特別是那些在碼頭上扛包的搬運工，眼睛發光，有的嘴巴還巴基出口水來了。
吩咐菊娘爲幫工們分食，陌千雪便拿了幾個碗添了豬肺湯，再揀了些雜糧饃饃向管理處走去。
不管那唐管事吃過飯沒有，這都是她的一點心意。
天冷，爲了怕上湯會涼掉，她還特意的吩咐菊娘在木桶外罩上了一件破棉襖。湯此時還是熱氣騰騰。
唐管事倒是沒有矯情，接過陌千雪送來的吃食，道了謝，招呼屋裡的兩個人就吃了起來。
另兩個公差吃像很饞，家裡的環境估計也不會很好，一個普通的公差也就能領點月餉，還得養活一大家的人。
人吃得很香，唐管事也是邊吃邊贊。
這裡還沒有食館，搬運工都是啃乾糧。想來那個打掃的婆走了，估計唐管事也只能吃乾糧，難怪吃得這樣香。
唐管事吃完，意猶未盡的擦了擦嘴又道了謝後，問道：“寧娘，你這個湯是什麼湯？日後是要在食館裡賣的嗎？”
“這是豬心肺和着豆腐一起熬製的湯，以後準備在食館中賣的主菜之一，唐管事和兩位差大哥覺得如何？”
公差小李說道：“啊？那個不是很腥的嗎？還一股的怪味。怎麼寧娘做出來的味道就這麼好，真是好手藝，跟我們說說其中的訣竅吧，我們聽了也好讓家裡的婆娘着做一做。”
公差小張說道：“豆腐原來是這個味道，真是又軟又好吃，聽說這豆腐只有在天香城的白雲居纔有得賣，寧娘怎麼也會做？”
唐管事面上不顯，心中卻是大驚，他都差點忘記這豆腐在天香城現在可是出了大名了，整個天香城只有白雲居纔有得吃，看來這小娘真的不簡單，日後一定要客氣的交好纔是。
然，這吃食方就是食館的命根所在！是人家的不傳之秘！這小李和小張也不懂事了！
想到這節，他瞪了二人一眼，開玩笑式的笑叱道：“你們兩個小，有得吃就不錯了，還想打聽人家的方，真是貪心之。”
叱完那二人，又轉頭對陌千雪問道：“雜糧饃饃和這心肺豆腐都如此的美味，不知寧娘準備如何訂價？”
陌千雪雖然並不在意兩人的話意，但是對唐管事的的維護卻還是感激的，於是笑答：“唐管事，無事的了，兩位公差大哥這是在稱讚奴家的手藝好呢。雜糧饃饃一二個，湯是五一碗。”
唐管事接口道：“雜糧饃饃四個差不多能管飽，價錢也不貴。只是這湯，光一碗肯定是飽不了肚，五錢，搬運工是喝不起了。”
陌千雪有些爲難的道：“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本錢高了，賣便宜了就會虧本啊。”
怎麼會虧！這豆腐是她自己做的，豬的心肺又是十分便宜的處理，雖然加了點去腥的輔料草果、豆蔻、丁香、花椒、八角茴香、小茴香、香葉、白芷等等，一碗湯的本錢不過一銀。
本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