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小滿見柳玉春滿臉的慘然,心下不忍,給她發呆了一小會之後,便攙扶起來她,往自己屋裡去替她收拾一番。
柳玉春被韓小滿攙扶起來後,整個人麻木的很,眼裡滿是空洞。
真的沒有辦法了嗎?那麼多錢都要不回來了麼?自己的名聲就這樣生生被田家莊的人毀了麼?
那自己還有什麼活路?
和離回來,還不是一樣被爹孃奴役到死都不會有自己一文錢的日子,不和離的話,就一輩子忍受着田家對自己的欺凌。
這樣的日子還有活的意思麼?自己這一輩子還有什麼指望?
悲傷過度的柳玉春,不自覺的就無聲的流淚了!
韓小滿見她如此,內心也不好受。像柳玉春這樣有抗爭意識的女子,在這個時代還是算少的,大多數會選擇忍受。
哪怕是娘,當年也一樣忍着無良奶奶對她的搜刮,嫁妝當年也是一文錢都沒有保住,可娘跟這裡大多數女子一樣忍受了下來。
哪怕爹那樣冷漠對她,她也爲了自己這個女兒,選擇忍受下來,一忍受就是這麼多年。
“二姐,我不知道怎麼勸你,只想說說我自己的想法。若我還有點喜歡對方,我會忍下這幾年,我會跟田家虛與委蛇。
等到他兩個妹妹出嫁,等到玉清高中爲官,他們田家的後宅從此便是你的天下。
可若是我對對方已經極爲厭惡,甚至到了看一眼就想吐的地步,我就一定不能忍了,哪怕一天我也不能忍下去。
和離之後,可以選擇住孃家,當然要做好被孃家人看低的思想準備。不過這點你放心,有玉清幫你,你爹孃即便會罵你幾句,也不會真的不管你。
若是你不願意回孃家的話,可以一個人另立爲戶,這點你三弟是可以幫你做到的,而我也可以幫你準備一個住處,幫你找個能養活你自己的作坊。
對了,你織繡如何?如果不太好的話,做飯如何?或者你覺得你自己什麼最拿手?”
韓小滿一邊替她擦着眼淚,一邊低低柔柔的說着。
頓時,柳玉春不哭了,也不發呆了,直直的擡頭看着韓小滿,滿眼的震驚。
沒有想到在自己最絕望的時候,竟然是自己從沒認真看成是自家人的韓小滿爲自己周密打算?
甚至於爲了自己,她意思裡還有要爲自己花費的意思?
“不,我一天也不願意看見他,我想和離,也想自立門戶,我知道我現在身無分文,連你送我的那麼多首飾都全沒了。
可我會吃苦,會做普通的衣服,也會做飯做菜,我從七歲開始,就會做飯了!
我可以借你的錢,等我以後掙錢了,我一定還你,連那些被田家搶走的首飾全都還你?”
柳玉春解釋自己態度的時候,帶着急迫,帶着保證,希望能得到韓小滿的幫助跟信任。
在柳玉春的眼裡,韓小滿的話,已經成爲自己唯一可以抓緊的一根稻草,失去它,便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
“嗯,你能有這樣的想法,我跟玉清一定會全力幫你,只是後面安排和離的時候,你什麼都不要說,全交給玉清。
至於你將來要幹什麼,暫時不急,日後還錢的事,也不着急,我之前送你的首飾,既然是送的,就沒有要回的道理。
今天我們陪你回上溪村,跟爹孃說清楚這件事。再是覺得沒有臉面,再是覺得低聲下氣,你也得在上溪村住些天,畢竟辦理和離,辦理立戶,乃至於幫你找工作,都需要時間。
你覺得呢?”
“嗯嗯!我一定都聽你的!我什麼苦都能吃,什麼都能忍!”
柳玉春聽到韓小滿幫自己的打算後,哪怕再怕回家,爲了將來自由自在的日子,這段時間內的苦和痛都可以忍,以前在孃家這麼多年都忍了,這點時間,自己一定能忍。
韓小滿得了柳玉春的態度,將她打扮好之後,拉着她一起出來,將自己跟玉春剛剛說定的,都跟玉清說了一遍。
“爹,娘,既然這樣,我這就帶着我二姐回家?”
柳玉清感激的看過小滿後,跟爹孃打起來招呼,準備回家。
先跟家裡人說好,然後等着田大柱上門,逼他和離,後面再給二姐辦理立戶的事,和離過後的女子,律法是可以自己立戶不回孃家的。
“去吧,都去吧,晚點回來也不要緊!”韓承夫妻點頭答應,頗爲理解柳玉清此時的感受。
如此,柳玉清帶着二姐跟小滿爺爺,三叔三嬸都打過招呼之後纔跟小滿一起,帶着二姐向上溪村而去。
這一次村裡人一樣的等着柳玉春的回門,不是因爲想獲得跟玉清回門一樣的好處,全村人都知道田家不可能跟韓家相比。
但全村很多人都想知道田家會帶什麼禮物回門,畢竟全村人都知道柳玉春出嫁的時候,全身帶的不下一百兩銀子的首飾,田家怎麼也得好好準備一番回門禮的吧?
結果村裡好事的人看到柳玉春回門,竟然不是從田家莊方向過來,不是跟田大柱一起過來,而是從下溪村,跟着玉清夫妻獨自一人回來的。
好事的村裡人甚至看到了柳玉春臉上的巴掌印子,還有她臉上悲慼的哀痛。甚至於連柳玉春頭髮手腕都注意了,竟然沒有戴一個首飾?
玉清夫妻兩人的臉色也很重,韓小滿都不見了以往那般愛笑的樣子,只是客氣的朝着村裡人微微點頭示意一番後,便急速趕往柳家了。
柳福成看到女兒一個人跟着玉清夫妻兩人回來,臉上帶着巴掌印子的時候,腦子裡轟的一下就炸開了!頓時有種不好的感覺浮現心頭。
玉清的娘更是直接瞪大了眼珠,發狠的指着玉春。
“你的首飾呢?怎麼一個都不戴着?他田大柱呢?你就這樣回門?一個人空手回門?你還要不要臉了?你不要臉我還要臉呢?你給我回你的田家去,你這麼一個人算哪門子回門?我柳家丟不起這個人!”
隨着嘶吼的柳秦氏的聲音,全村人不出意外的被吸引到了柳家院牆外圍,頓時各個都瞪大了眼珠,各種猜測起來。
“爹,娘,女兒做錯了,女兒當初沒有聽你們的話,以爲田家是好人,一定要嫁過去。
結果,女兒嫁過去第二天奉茶的時候,婆婆說我是嫂子,應該將首飾作爲見面禮給兩個妹妹。
我不答應,田大柱動手搶了我的金步搖跟銀鎖給了他兩個妹妹,晚上的時候,田大柱唆使我,叫我回自己孃家哭窮。
這樣還能從孃家哄騙回來這樣的首飾,我氣瘋了,當晚就發狠從他妹妹手裡搶了回來我的陪嫁首飾。
那首飾不僅僅是我弟妹小滿給我的嫁妝,也是給我的臉面,我連回門都沒回,怎麼能將弟妹贈送我的陪嫁首飾輕易給人?
昨天,田大柱請了鎮上的姚大夫給他娘看病。姚大夫看了之後說不需要開什麼藥,只要好好休養着就好,可田大柱跪在姚大夫面前逼他開方子,說想他娘能跟韓家爺爺一樣好起來。
姚大夫當場就跟他說,就是開再好的方子,他娘也站不起來了,一輩子也站不起來的,不過卻可以吃貴重的藥,讓他娘說話清楚一點點。
田大柱拿了姚大夫開的方子,當天晚上趁我睡熟的時候,搶奪我的首飾,將我驚醒後,竟然發狠的將我打暈。
等我醒來,全身的首飾,一件都沒了,田大柱早就跑的沒影子了。
我在田家莊哭訴,卻被田家人說我不孝,結婚第二天就差點氣死我婆婆,整個田家莊的人也罵我不孝,他們全都說田大柱拿了我的首飾是去給她娘請大夫了,是至孝。
而我這個被田家差點打死的新媳婦,被田家搶劫了全部陪嫁的媳婦,如今卻成了田家人跟整個田家莊人眼裡的不孝之人。
爹,娘,今天是回門的日子,可他田大柱打昏我,不顧我倒在冰冷的地面上,搶劫走了我的上百兩金銀首飾,至今沒看到人影。
爹孃,女兒錯了,女兒真的錯了,女人後悔死了,恨不得一頭撞死在田家大門口,看看這樣的人家以後會有怎麼樣的下場?
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死了也被田家人,被田家莊的人污衊成不孝之人。
我是爹孃教導出來的,我是我們上溪村人看着長大的,我孝與不孝,自有爹孃,自有我們上溪村人下定論。
他田家這樣的強盜人家也配說我不孝?田家莊這樣是非不分,眼裡只有女人嫁妝的村子,也配說我不孝?”
柳玉春大聲的悲憤的,將自己嫁人這三天的事,說的清楚明白,還原了事實真相。
最重要的是,要不着痕跡的爲她自己辯白,着重描述田家的無恥,田家莊的不分對錯。化解和離之後,田家莊人加諸在柳玉春身上的不孝之名。
這番話,這樣的安排,自然也是玉清跟小滿兩人在路上的時候,對玉春交代好的,不然玉春在見到她娘那麼尖銳刻薄的時候,早就氣的沒辦法爲自己辯解了!
隨着柳玉春的這番悲憤大聲回答柳秦氏的話,不僅僅柳家人,所有圍觀的上溪村的人,都感同身受的氣的要死。
這田家人果然一個個的都是土匪啊!
玉春出嫁那天,村裡人是親眼看到玉春帶着的首飾的,真真是有一百兩以上啊,他田家人就是眼紅,眼饞,起碼也得等玉春回門,做了臉面之後再搶奪吧?
田家人連回門都等不到的急迫的搶奪屬於玉春的嫁妝,這說到天邊去,也不是佔理的事!
田大柱拿着孝順做筏子,若是真孝順,他娘都癱瘓兩月了,怎麼不見他砸鍋賣鐵的去治的?非得等到玉春嫁過去,搶劫了玉春的嫁妝纔去給他娘治病?這是哪門子的孝道?
玉春才嫁過去幾天啊?人就成了這樣?還差點被他田大柱打死?真當我們上溪村的姑娘是泥捏的?隨便你們怎麼欺負了?
而此時的柳福成則是氣的渾身發抖,若非柳玉清早有準備的攙扶住,怕是被氣倒在地了。
柳福成氣的滿臉鐵青,嘴巴不斷的蠕動着,卻是半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吃紅着眼看着自己的女兒,心劇痛!
“我打死你這個沒用的東西,早就跟你說了田家不是好人,早就跟你說了不要戴那麼多首飾到田家。
你倒好,一文錢聘禮不要也要嫁到田家,還喜滋滋的把小滿給你的首飾,全帶去。
結果呢?結果看到了吧?啊?看到田家都不是好人啦?被人打成這樣都不知道回手?你就不能一把火燒了他全家?
天生你也沒臉活下去了,你拉着他全家一起去死啊?這你也做不到?你但凡敢做到這樣,他田家人哪個敢這樣欺負你?啊?但凡你敢真的豁出去,他田家莊的人敢這樣欺負你?
老孃打死你這個沒用的東西,打死你我擡着你上田家討公道去!打死你,老孃打死你個沒用的東西!”
柳秦氏氣的差點吐血,當場忍不住的撲打在自己女兒身上,一副真的要打死她女兒一樣。
“娘,不能生氣,千萬不能生氣,田大柱的娘會癱瘓在牀,就是跟她婆家人置氣鬧得。我爺爺忽然昏倒,也是因爲忽然着急造成的。
娘,你趕緊喘口氣,歇歇火,不然氣壞了你身體,病倒在牀,爹跟弟弟妹妹們,可怎麼辦?娘?”
韓小滿一個沒注意,讓柳秦氏打了柳玉春幾下後,急忙強行拽回來她,同時勸着嚇唬着。
“是啊,柳二嫂子,這事可不怪玉春,全怪田家莊的人,不拿村裡媳婦當人啊!
玉春都差點被田家跟田家莊的人逼死了,回到我們村子,我們哪能讓玉春雪上加霜,沒了活路?”
“就是,我們上溪村的人,什麼時候被人欺負成這樣的?這件事要是沒有說道,我們上溪村的人,走出去可都沒臉了?
從我們上溪村嫁出去的姑娘,若是連這點依靠都沒有,還怎麼在婆家立足?我們上溪村的漢子,就是這麼沒用麼?
福成,柳秦氏,玉春,你們都不要着急,我這個村長若是不給自己村裡女兒去說道說道,還真對不住上溪村所有嫁出去的女兒了!”
上溪村的老嫂子們急忙也參加拉架,同時勸着柳秦氏。
而在場的上溪村的村長,更是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說着就要號召全村漢子抄傢伙去田家莊幹架了。
韓小滿頓時嘴角抽搐,忽然間就想到了自己剛剛穿越過來沒多久,就遇上這邊大旱,上溪村的漢子們在這個好事的村長帶領下,截斷了下溪村的水流。
因此還惹的娘跟自己將整個上溪村的漢子們一頓好打。
但在這一刻,韓小滿卻覺得整個上溪村的漢子們,還是有股子血性的,起碼在村子遇事的時候,能一致對外!還不怕羣毆!
正在全村人叫囂着要去田家莊討回公道的時候,被韓小滿強摟着拽着的玉清娘,忽然滿臉醬紫的噴出一口鮮血後倒在韓小滿的懷裡。
“娘?”
“孩子他娘?”
“柳二嫂子?”
“快去叫姚大夫!”
頓時場面一片混亂不堪!
韓小滿雙手抄起柳玉清的娘,就奔到了屋裡,放平在她自己的牀上後,急速的請纓着。
“爹,玉清,我跑去鎮上找姚大夫!”
沒等兩人答應一聲,韓小滿就飛快的跑了。韓小滿不僅僅要先跑去鎮上找姚大夫,還要回家一趟,偷偷拿點靈芝出來,假裝那李家給的自家的人蔘吧!
不論柳玉清的娘曾經如何對待過自己,也不論自己內心裡依舊不待見她,但只要她是玉清的娘,自己就無法袖手旁觀。
韓小滿到了姚家醫館的時候,幸虧姚家醫館還沒幾個患者,韓小滿簡單明瞭的說了柳玉清孃的症狀後,主動問姚大夫,自家還有一根幾十年的人蔘,能不能用?
姚大夫頓時明白韓小滿話中的含義,重重的點點頭:“不需要一根,你切一小半就足夠了!剩下一大半,你爺爺平日裡還要調養着的。”
“那好,姚大夫,你就坐這輛馬車去上溪村,我跑的快,我得先回家拿好藥,就在上溪村村口等着你!”
韓小滿安排好姚大夫的出行之後,立馬飛跑回家,其現在的速度,比起馬車自然是快多了。
姚大夫坐在馬車上看着飛奔的韓小滿,不得不感慨,韓承生出來這樣天生神力的女兒,簡直比兒子強太多了。
天生神力不說,還極爲有孝心,那柳秦氏當初可是那麼對待韓小滿的,現在柳秦氏忽然病倒,韓小滿半點不計較她之前的種種,還能如此寬厚的拿出最爲珍貴的藥材救她一命,這樣的好姑娘,該當有福報的!
不然人家獵戶也時常進山的,怎麼就沒有她的本事靠着打獵掙一分家產?靈芝這樣珍貴的藥材,自己都只是聽說過,而她卻能福氣的遇上。
氣運這個東西,雖然看不到,但卻是實實在在的存在的,要不然當今皇上,也不會從一介土匪成爲一國皇上,靠的還是氣運。
韓小滿速度飛跑到家後,簡單跟家裡人說了一聲,這才按照姚大夫說的,切了一小半的李家的那根幾十年人蔘,私底下又包了一點靈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