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依次落座,這時陳青雲纔開口道:“今日高珺那一番話,你們三個聽明白沒有?”
“尤其是,元昊!”
陳青雲擡眸,冷冷地盯着柳成元。
柳成元心神一跳,當即反問道:“我明白什麼?”
“高珺用自家妹妹的名聲玩鬧,難不成我還能接話不成?”
“怎麼不能接話?”
“你自己想一想,到底能不能接話?”陳青雲眸光涼涼地盯着柳成元,神情內斂而認真。
謝明坤和張華在一旁,下意識沒有插話。
柳成元想了一會,把頭垂了下去。
應該是能插話的!
比如,說他早就心有所屬,說他早有定親對向,說家母早有兒媳婦人選等等。
可當時......他心裡雖然抗拒高珺藉着酒意說出那番玩笑話。
心裡何嘗不是想,傳一點風聲出去。
他知道自己作,可渾渾噩噩的日子,他何嘗不想作出一點門路來?
自那一日跟明珠郡主在紅霞山莊相聚後,他已經有好些日子沒有見到她了。
一聲不吭就換了莊子住,他臉皮再厚,也不好刻意地再貼上去了。
陳青雲見柳成元不吭聲,當即便道:“這些不過是酒桌上的閒話,明日若有風聲傳出來,你且看好了。”
“以你的身份,撇開英國公府,別的世家爲了避嫌,一定不會與柳家結親,其餘的五六品官家,爲了你敢得罪英國公府的,屈指可數。”
“到時候耽擱了你的婚事不說,旁人還會有閒言碎語。”
“今日恰逢我在,若是下一次我不在,你對這樣的潑到身上的流言,是不是也要歡喜地帶出去晃一晃,好不怕別人不知道,你跟英國公府的姑娘有牽扯?”
陳青雲說這些話的時候,很陰冷。
柳成元自知理虧,不過他覺得陳青雲說的太嚴重了。
“我找機會澄清就是了, 那英國公府的姑娘又不是嫁不出去,難不成就認準了我?”
柳成元嘟囔道。
陳青雲聞言,突倪地嗤笑道:“你還別說,人家就認準了你!”
“不然你以爲,一個高門大戶裡的貴小姐,爲何能與你一個尚未在朝中站穩腳跟的士子牽扯?”
柳成元的臉色終於凝重了起來,他微眯着眼,幽深的視線落在陳青雲略帶譏諷的面容上,心口突突地跳着,終於發現事情的嚴重性了。
爲什麼剛剛他想問題的時候,沒有反過來想呢?
這件事若是逆轉方向在大腦裡過一遍,哪裡還有如今的麻煩事?
“如同你所說,我不過是一個士子而已。”
“高家怎麼就認定我了,還不惜用自家姑娘的名義綁着我,難不成又是在變向地算計你?”
柳成元恍然大悟道,頓時終於明白,陳青雲爲什麼這麼生氣的原因了。
“呵呵!”陳青雲冷哼。
不過他也知道,是時候跟這三隻笨豬坦白了。
“高家爲的不是你,也不是我,而是柳家的產業。”
“你們都知道,我爺爺是從保定府逃難到定南府的,我爹爹考了那麼多年,都不中,最後鬱鬱而終。” “四十五年前京城的永寧侯陳梓毅,這個人你們一定有些映象,因爲他是昌順十七年三元及第,聲名顯赫的狀元郎。永寧侯世襲三代,到了陳梓毅的時候已經是第三代了,他娶了當時鼎盛時期的高家嫡
女。可惜兩人成親多年,無子,而後永寧侯英年早逝,家產盡數落在了高家的手中。”
“而他就是我的曾祖父。”
“我的曾祖母那個時候,還是高家嫡枝的嫡系血脈,都被加以利用。”
“察覺高家的意圖之後,他們將我爺爺養在保定府,後來被高家知道了,他們原本是要趕盡殺絕的。”
“是我曾祖母寫了一封血書,連同陳家的族譜,傳家玉佩,一同交給心腹保管。”
“若是高家敢對陳家子嗣殺絕,便要將血書公諸於衆,所以我爺爺和我父親,才得以在定南府,過了幾十年的安穩日子。”
陳青雲的話說完了,書房裡靜了片刻。
柳成元猛然想起,明珠郡主跟他說,有權勢,子嗣單薄,家產悉數被別人竊取。
原來,竟然是說......子恆。
柳成元打了一個寒顫,忽然就明白,自己剛剛想得太簡單了。
“高家世襲罔替,家產龐大,誰能想到他們會打這樣的主意?”
“只怕當年子恆的曾祖母,也是無意間得知。”
“想必那個時候,她纔是最痛苦的人。”
“高家也太喪心病狂了,這種事情,匪夷所思,叫人汗毛都豎起來了。”
張華抖了抖身體,感覺渾身發冷。
他沒有想到,子恆的身世,竟然還摻雜着巨大的陰謀。
謝明坤附和着點了點頭,岳父算計女婿的家產,這樣瘮人的陰謀,就算說出來,也未必有人會信。
說不準還會被倒打一耙,說是陷害。
“他們應當是已經調查過元昊的家產,這件事尚未成真,迴旋的餘地是有的。”
陳青雲聞言,點了點頭。
他最主要的目的,是要讓元昊警醒一點。
“被高家一旦盯上,猶如毒蛇。”
“除非有讓它忌憚的所在,否則它絕不會輕易退縮的。”
“元昊跟聘婷先定親。”
陳青雲出聲道,有了婚約,接下來就好辦了。
但願柳家的家產還不足以讓高家的吃相難看。
否則,又要費一番心思了。
“我不跟聘婷定親!”
柳成元皺着眉頭,他現在不想定親。
陳青雲聞言,也不勉強,當即便道:“不是聘婷也可以,只要你能找到一個跟你定親,並且讓高家忌憚的人家就行。”
“我並非與你說笑,如你們所說,高家家大業大,爲何還要覬覦別家的產業?”
“過世的英國公夫人陸氏,十萬兩銀子的陪嫁,再搭一屍兩命。”
“現在陸家還在巴結英國公府,也許下一個陸氏還會奉上十萬兩,當初高鴻想用陸氏設計於我,便已經抱了要讓陸氏必死的決心。”
“十萬兩的缺口,便能要了枕邊人和自己親身骨肉的性命。”
“你認爲,當你不識擡舉的時候,他會不會做一個套,將伯父套進去,讓柳家家破人亡?”
“還有,高家爲何如此急需銀子,像是永遠也喂不飽的惡剎?”
柳成元提着的心又懸高几分,陸氏......他知道的。
那種結局,不止是慘足以形容。
妻子和尚未出事的孩子都能殘殺,更何況他這種陌生人。
柳成元蹙起眉頭,別的他到不怕,不過爹孃......
看來他外公留給他的那些勢力,也是時候......浮出水面了。
“我會回去跟父母商議的。”
“就算高家有所動作,也應該是殿試過後。”
“這段時間,我會做些安排。”
陳青雲知道,柳成元的手上,還有一些江湖勢力。
他點了點頭,決定先看看高鴻動向。
“你知道厲害就行,這段時間,先別出府應酬了。”
陳青雲叮囑道,眸光瞥向柳成元。
柳成元頷首,他也該好好想一想,他的定親對象了。
......
陳青雲回正房歇息的時候,李心慧正盤踞在臨窗的矮榻上等他。
夜已經深了,房間裡的燈卻還亮着三盞。
陳青雲意外地擡首,含笑道:“等我?”
李心慧看向他調侃戲謔的神色,嬌嗔地瞪了一眼。
“聽下人說,你怒氣衝衝地回來,還帶着玉衡他們三個。”
“我心裡不太放心,等你回來問一問。”
陳青雲換下直裰,穿着單薄的寢衣,先去了盥洗室。
等他出來,便徐徐道來。
心慧聽後,眸光微凝,神色也徒然一冷。 她到是沒有想到,高家竟然還敢光明正大地繼續用姻親來算計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