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思笑了笑,走進院子裡輕嘆着說道:“小暑,那天的事情我向你道歉,可你應該知道我並不是有心害你,我是爲了你好——”
“做都多了,哪裡還有這麼多廢話!”陸小暑沒好氣道:“我不接受你的道歉,那件事別再提了,還有什麼話,繼續說別的吧!”
周思頓時叫她梗住,無奈的輕輕搖了搖頭,說道:“你這性子就不能改改?你這麼衝動,不爲自己想,也爲你爹孃想想吧!”
陸小暑翻了翻白眼,心道我的做法從長遠來看纔是真正爲我爹孃着想,你懂什麼?再說了,本姑娘是那種不知天高地厚、不顧自身安危的人嗎?我既然決定要去,自然有我的把握和道理,哼,要你來多管閒事……
這下子好了,我娘那一通劈頭蓋臉的臭罵,我差點要沒臉見人了!若不是小舅母和哥哥、姐姐幫着求情,娘還不知會把我怎麼樣呢!
“你說完了?”陸小暑自然不會跟周思說心裡的話,沒好氣道。
周思張了張嘴,頗爲無奈,幽幽瞅了她一眼道:“我不跟你計較,等將來你自然會明白我的一片好心。”在她柳眉倒豎又要發脾氣之前,周思接着淡淡又道:“對了,後天我們就要離開楓葉村了,恐怕以後,都不會再回來了!”
陸小暑身子微僵,不覺擡頭看向他,眼底下意識的劃過一抹意外和不捨。
到底是做了這麼久的鄰居,且還一同有過旁人不知的秘密,陸小暑雖惱周思,聽到這個消息仍是覺得心中微沉。
她眼底的神情變化雖然極快,仍舊清清楚楚的落在了周思的眼中,周思一時不由得心情大振,整個人似乎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嘴角不自覺的微微勾了勾。
“要走了啊?”陸小暑終是說道:“一路順風啊!你們一家子神神秘秘的,早就知道你們不會在這兒久住。”還有那一身的功夫,肯定不是尋常的人。
“多謝!”周思笑了笑,不知出於安慰自己還是“安慰”她的心理,脫口說道:“將來有機會我一定會回來看你——們的!”
就是不知道到了那個時候你是不是已經連娃娃都生下來了……
周思又笑了笑,努力的讓自己不去想這掃興的可能。
“呵呵!”陸小暑卻是笑了笑,說道:“我覺得你們肯定會很忙的,沒事的話,還是別來了!”就算來了也不一定見到我,沒準到時候本姑娘早已離開楓葉村了!陸小暑如是想。
“哦!”周思覺得有點失望,卻也不便說什麼,悶悶了片刻,從懷中掏出一枚紅繩打結繫着的羊脂玉佩,攤在掌心中遞給陸小暑道:“這個,送給你,權當留個念想吧!”
陸小暑一眼瞥過去,那玉佩呈橢圓形雞蛋大小,透雕鏤空着鸞雀銜瑞草團紋,潔白無瑕,柔潤細膩,雕工流暢如行雲流水,攤在他的手掌中光瑩瑩的,一看便價值不菲。
“這不好吧!”陸小暑說道:“這麼貴重的東西,我怎麼能收你的!”
前世今生,陸小暑都沒有見過這麼貴重的玉佩,說不心動那是假的,可心動歸心動,把玩一二也就算了,若說送給她,她還真的不太敢收。
“收着吧!”周思笑笑,說道:“我這就要走了,咱們相識一場留個念想罷了!”
陸小暑忍不住問道:“你們是要去哪兒呢?”
周思笑了笑沒有回答,卻是將那玉佩輕輕塞進了她的手中,說道:“小暑,保重。以後做事別那麼衝動了,你一個姑娘家,遲早會吃虧的。現在還算好的了,等將來你嫁了人若再這樣,婆家怎麼會喜歡呢?這要是——”
“你真是比我娘還囉嗦!我娘都沒跟我說過這些話吶!”陸小暑下意識排斥起來,瞪着他不悅道。
嫁人?開玩笑!她是那種會嫁個人家然後天天侍奉公婆、伺候相公,天天在婆婆跟前跟孫子似的立規矩,然後還得巴結討好着小姑子以防她告黑狀的人嗎?
“好好好,不說,不說了!”周思不願意與她分別的時候還惹她不痛快,便笑了笑,說道:“那我走了。”
“哦……”陸小暑應了一聲,捏在手中的玉佩自動被她忽略了。還,還是不還,好矛盾啊!
“你,你沒有什麼話跟我說嗎?”周思腳下欲動又停,有點兒不甘心的問道。黝黑的一雙眸子光閃灼灼,期待中略帶緊張。
陸小暑偏頭想了想,說道:“一路順風啊!還有,看在你要走的份上,先前那件事情我也不跟你計較了!”
周思大笑起來,點點頭道:“好!那我走了啊!”
“走吧!”
周思自失笑笑,深深的凝了她兩眼,轉身大步走開。
轉過身後,心彷彿瞬間停止跳動,有一剎那的空白與無措。他在期盼什麼?又何必期盼?真是!難道,如果她哭着求着讓他留下來他便會留下來嗎?不,不可能的!既然如此,他還在期盼什麼?
他比她差得遠了,不如她那般灑脫與大方啊……
周思叔侄三個來的時候無聲無息,走的時候同樣無聲無息,在楓葉村連點兒漣漪都沒起。
他們本來就是外鄉人,搬遷來的時日既短住的也偏,平日裡又不同村裡人來往,誰會去關注他們呢?
只有陸小暑在他們走後鬼使神差的不知怎的就跑到那兩間茅屋去轉了轉,悄無聲息,寂靜冷清,外頭明亮的陽光也照射不進屋裡的寂靜。彷彿從來沒有人住過似的。
陸小暑擡頭看那嶄新的原木樑柱,想起那天與周思在林間砍伐,想起不知爲何看她很不爽的黑臉週二叔,想起幾乎不露面的周大叔,心裡沒來由的暗暗有些難過。
陸忠的信又來了一封,還有三四天功夫,他們一行人就該回來了。苗翠蘭和佟玉兒稍稍平復下去的悲傷受這刺激又被攪動了起來,好好的又哭了幾場。
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佟玉兒瘦得兩邊臉頰深深的凹陷了下去,顴骨突起,臉色蒼白,整個人憔悴得彷彿老了十歲,苗翠蘭比她也好不到哪裡去,鬢角似乎都變得花白了。
然而,誰也不曾料到。這一天,小雪回家去餵雞餵鴨順便收拾收拾屋子,之後返回苗家村,居然失蹤了!
夜幕降臨要吃晚飯的時候,陸小暑驚叫一聲“姐姐呢?”苗翠蘭和佟玉兒才猛地回過神來,繼而面面相覷、神色大變。
兩人這纔想起,小雪原本不應該下午就過來了嗎?
若說陸小暑一時半會兒不見人影她們還不會這麼驚慌,小雪向來乖巧懂事,她是絕對不會半路上跑去做別的什麼事情的。
陸琦也急了,忙道:“娘、小舅母你們別急,我這就回家看看去!沒準小雪還在家裡沒過來呢!”
“哥哥我也去!”陸小暑頓時也急了。
“好,好!快去看看!我們在這邊也問問,看看有沒有誰見到她!”苗翠蘭和佟玉兒受這一刺激差點兒沒栽倒。
陸小暑和陸琦點着火把急匆匆往楓葉村趕,進了自家院子,只見家裡一切都收拾得井井有條,院子裡乾乾淨淨,雞鴨早已進窩,原本撲在樹下睡覺的大黃狗見了他們嗚嗚的搖着尾巴過來蹭了蹭,叫陸小暑一腳輕輕踹了開去。
兄妹兩個心裡頭發涼,屋前院後尋找了一番,叫了幾聲,卻始終不曾聽見小雪的應答。兩人急了,便分頭一家一戶的去村裡打聽。
其實根本用不着怎麼打聽,陸小暑去問着小玉的時候,小玉便詫異道:“小雪沒去苗家村嗎?不能夠啊,下午她出門的時候我們還打了招呼呢!嗯,應該差不多是申時半那會兒吧,應該早就到了苗家村纔對!”
“我姐姐說了她是去苗家村嗎?”陸小暑問。
“是啊!她就是這麼說的。”小玉不假思索點點頭,繼而擔心道:“會不會是路上扭着腳摔着了?”
陸小暑搖搖頭,失魂落魄的走開。
她和哥哥一路走來,連她的影子也沒見着!楓葉村到苗家村走的是一般的山路,並無崎嶇陡峭,絕不會出事的,除非,她是碰上壞人了——
陸小暑搖搖頭,連忙安慰自己,也許,也許她真的是扭了腳呢?之後被什麼人扶了回去上藥,一時半會兒還來不及通知家裡人……也許是這樣也說不定!
兄妹兩個這邊恨不得將周邊都給翻了起來,苗翠蘭在三四個姑嫂叔伯的陪同下跌跌撞撞的回來了,劈頭就問:“小雪呢?找着了沒有啊?”
陸小暑和陸琦一時說不出話來。
苗翠蘭呻吟一聲,兩眼一閉往後便倒當即暈了過去,慌得衆人又喊又叫亂作一團……
陸家大姑娘失蹤之事如一陣風般在楓葉村很快就傳播了開來,衆人聞知無不嘆息,都說這陸家一向來好好的最近這是怎麼了!
嘆歸嘆,到底是人命關天的大事,衆人沒有一個袖手旁觀的,都幫着四處尋找打聽,將楓葉村到苗家村這一條路上週圍搜尋了個遍!逢人就問可有看見穿着那樣衣裳、那樣年紀高矮胖瘦的一個姑娘?
如此忙亂了一夜,衆人疲憊不堪,卻仍舊沒有半點兒小雪的消息。小雪這麼大一個人竟彷彿空氣一般無聲無息的就這麼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