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之薇知道,這是爲自己的孃親頂着怒火呢。
柳正書不理會顧之薇卻不能不給自己的孃親行禮,在行禮過後,老夫人的報復便來了。
她也沒有吱聲,柳正書便又行了一遍的禮,連着行了三遍的禮老夫人都不管柳正書。
屋子裡安靜極了,一點聲響也沒有。
柳正書終於忍不住了,擡眼看向了站在一邊的花婆婆。求救似的眼神花婆婆接收到了之後心中暗自罵了一句:該!
誰不知道從前的柳煙兒姑娘是老太太的心頭肉,如今的之薇姑娘更是掌中寶,大老爺這樣的給之薇姑娘臉色看,豈不是自己來湊這個黴頭嗎?
心中是這樣想的,卻還是上前帶着笑輕聲開口道:“老夫人,大老爺給您行禮呢!”
那語調輕輕的,像是在喚陷入睡夢中的人一般。老太太這纔看了一眼柳正書哼了一聲道:“還知道給老婆子行禮啊。”
“兒子有罪。”
柳正書認錯認得賊拉的快。
老夫人卻也不是那麼好說話,而是道:“侍郎大人能有什麼罪?”
“大人公務繁忙,不要在老身這裡留久了,快走吧。”
“娘這是在生兒子的氣呢。”
“我生你的氣?豈敢吶!”老夫人突然怒道:“你的外甥女給你行禮,你是瞧不見嗎?”
柳正書沉默了,老太太更加的憤怒了,拍了一下軟榻道:“有你這樣做舅舅的嗎?”
顧之薇垂首立在旁邊不說話,不單單她是這樣,除了花婆婆,屋子裡面所有的丫鬟婆子都是這樣的。
柳正書被當着下人們的面這樣喝斥臉上有些掛不住,便道:“兒子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娘真的想念得緊,可以在家住上十天半月……”
柳正書的話還沒說完老夫人便又炸了道:“什麼叫做可以住上十天半月?”
她厲聲道:“她是我女兒的血脈!是你親妹妹的女兒!不是什麼外人!外面院子裡還養着一個別人家的閨女,怎麼我的之薇就住不得了?你就是這樣做舅舅的嗎?”
老太太是真的發火了,人氣急了咳嗽起來,顧之薇和花婆婆連忙上前給她順着心口,顧之薇還一邊的道:“外婆您別生氣,身體要緊,身體要緊。別爲了之薇同舅舅置氣……”
“瞧瞧,你還不如一個小姑娘!你是怎麼對她的,現在還肯叫你舅舅!”
柳正書面色鐵青道:“柳家沒有柳煙兒姑娘!更沒有什麼顧之薇姑娘!孃親還是早點醒過來。”
“你!逆子!”
老夫人抓起靠枕就要往他的身上扔被花婆婆攔住了,一邊哀求的看着柳正書道:“大老爺快向老太太陪個不是吧,老太太身子原本便不大好,別這樣給氣病了。”
柳正書還沒說話,顧之薇先跪了下來。對着老夫人的便磕了一個頭道:“之薇若是知道回來會讓外婆和舅舅這樣吵架,之薇定然不會回來的。外婆千萬別生氣了,身子要緊。要是外婆有點什麼,之薇便是將自己殺了也難贖罪過啊!”
說着哭了起來,老夫人看到她哭的樣子想起來柳煙兒,她的煙兒哭起來也是一副將人心肝兒都揉碎的模樣。
老夫人摸了摸顧之薇的頭安靜了下來,也不看柳正書道:“我沒有幾年好活了,這輩子就沒什麼順心的時候。年輕時候要看着老頭子納妾,幫着他打點內院,還要幫他養一些妾室的孩子……”說着,她頓了頓,眼中滾出兩滴渾濁的眼淚,聲音也哽咽了道:“後來是我的煙兒被人哄騙,現在你們一個個都成家立業,兒女環繞了,我一個老婆子還要受你們的氣。”
“外院的那些是不安分的,我瞧得清清楚楚!”
說着,聲音越來越輕,像是疲憊極了一般的道:“之薇我是一定會好好的護着她的,那些別有用心算計的人,誰也別想得逞!”
柳正書看着哭着握着老夫人手的顧之薇,又看着自己老孃親被氣的發白的臉和臉上的淚痕,默了默終究還是道:“娘您若是執意想留着,那便留着吧。”
說完,也不等老夫人說話便行了一禮就要走了。卻在走了幾步之後聽得後面傳來一聲:“之薇謝過舅舅。”
柳正書沒有說話,擡腳毫不停頓的離開了。
花婆婆和流香擰乾了帕子給顧之薇和老太太擦臉,水盆中放了薔薇花瓣帶着一點香氣,讓人心情好了一點。
“別瞧着你舅舅一副冷漠的樣子,”老太太收拾妥當了終於打開了話匣子道:“想當初,他可是最疼愛你孃親的。”
說起當年的舊事,總是帶着一些哀傷的。
老太太陷入了回憶中,一邊慢慢的同顧之薇道:“你孃親生在柳絮飛揚的季節,柳絮飛揚宛若煙,這便是她名字的由來。”
“小小的一團生了下來便是柳家人人寵愛的小姑娘,作爲大哥的正書更是每天都要帶着親弟妹來屋子裡看好幾遍……”
“到了大了便是帶着小妹妹一起玩兒,給她摘花,給她撲蝴蝶,帶着她走過了柳家所有的小道花徑。”
“姨娘們也生了孩子,有些看着我心疼哪個孩子,便故意叫了孩子去欺負哪個孩子,好給我添堵。妾室啊,就是這樣。一輩子做不得主母,不安分的便是總會鬧騰一些糟心事兒出來。”
“正書年歲大些,是知道這些的,一直都小心看護自己的小妹妹。有人欺負了,便直接欺負回去。”說着,老太太的嘴角帶着笑意道:“他向來大氣,吃虧了便是吃虧了,唯獨在對待自己的弟妹這方面,護短得很。”
顧之薇聽了心上有些微微的心酸,可惜了,這般疼愛她的哥哥。
“你孃親也喜歡同你大舅舅玩兒,後來有一天不知道聽誰說,妹妹會嫁出去,住到比爾呢的家中。你舅舅便回來,眼眶紅紅的看着你孃親,還是我問了半天才說。那時候小,只是說一些話哄他,卻不知道怎麼了,他好像是害怕極了,一連好幾天都盯着你孃親,生怕她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