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衆人回到了青山村,日子彷彿又回到了以往的平靜。除了時不時有人帶着禮物前來看望文韜文治,顧家的生活,跟以往幾乎沒什麼區別。
文韜文治還在養傷中,不過倆人覺得這樣成天無所事事太沒意思了,於是每天就抽出一些時間來看書。尤其是文韜,他明年是肯定要參加秋闈的,這個時候不努力怎麼成?於是就成天的捧着書不離手。馮氏見了,難免要勸誡幾回,以後更是時時盯着文韜,每天都是固定的時間裡看書,不許超時。
七月十五中元節過後,家家戶戶的就開始準備着秋收了。今年夏天的那一陣子大雨,讓各家各戶的莊稼都受了些損失,地裡的莊稼長得都不怎麼好。但是不管咋樣,總算是還能剩下一些的。這時衆人就瞅着地裡的莊稼,看着哪樣能差不多了,就打算着往家裡收。
七月十六這天早晨,嬌顏吃過早飯,就抱了好多的衣裳,去村子裡的小河邊清洗。他們出門了這麼長時間,攢下不少衣裳沒洗,馮氏去織坊忙活了,嬌顏就自己抱着衣裳去了河邊。這個時間段,河邊的人倒是不算很多,大概也就是十來個人在洗衣裳而已。
那些人見了嬌顏,都紛紛朝着嬌顏打招呼,嬌顏也笑呵呵的跟那些人點頭說話。河邊這些女人,大多數都是嬌顏熟悉的,平日裡相處也都不錯,大家說說笑笑的,很是熱鬧。唯獨裡衆人略微遠一些的地方,有三個人,低着頭,也不看旁人,就那麼悶頭的洗衣裳。
那是姜家的三兒媳,也就是那個死了的姜平新的妻子,還有他們家的兩個閨女。姜平新的大閨女今年十四歲,二閨女十二了,倆人長得也是不錯,正是女孩子最好的時候。據說老大已經說了親事,明年秋天就要出嫁的。
看的出來,姜平新的死,對於妻子女兒來說,是一個巨大的打擊。這邊衆人說笑的那麼熱鬧,卻是也不見姜家三媳婦跟衆人說話,只是這麼悶頭的捶打着面前的衣裳。而姜家那兩個閨女,姜採蓮、姜采薇,倆人歲數還是小,天性活潑,聽着這邊嬌顏在講一些在府城的趣事,忍不住就跟着笑了起來。
姜家三媳婦擡頭,瞪了兩個閨女一眼,“快點洗完了回家去。”
採蓮吐了吐舌頭,忙低下頭,捶打着眼前的衣服。
娘三個很快就把衣服都洗好了,這時姜家三媳婦把衣服在水裡過了一遍,正打算站起來跟大女兒兩人一起,把衣服擰乾水。卻是不知道怎麼了,她這麼一站起來,卻是眼前一下子就是烏黑一片,整個人就這麼歪倒,跌進了小河裡。
“娘,你怎麼了?娘。”姜採蓮見到母親歪倒,當下大驚,忙喊道。“二妹,快點兒過來,咱娘暈倒了。”她趕緊喊妹妹采薇。
採蓮和采薇兩人也顧不上什麼鞋襪褲子溼不溼的了,連忙就來到了母親的身邊,連拖帶拽的把母親拖到了岸邊。也幸虧這小河沒有多深的水,姜家三媳婦雖然是倒在了水裡,卻並沒有什麼危險。當然了,頭上難免被石頭碰了兩個包。
“娘,你這是咋了啊?你快醒醒,醒醒啊,你別嚇唬我們啊,娘。”兩姐妹這時都有點兒傻眼了,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了。
這邊姐妹倆的呼喊,驚動了那邊洗衣服的嬌顏。嬌顏這時便把手裡的衣服往石頭上一扔,幾步就躥了過去。“都閃開,讓我看看。”說着,嬌顏就上前給姜家三媳婦檢查。
嬌顏仔細查看了面前人的面色等,只見她臉色略微有些蒼白,但是並沒有暗黃或是青灰之色。身上也看不出肝脾腫大之類的情形,並不像是有什麼大毛病。嬌顏皺眉,伸手扯過來對方的手腕,仔細診脈。
嬌顏這邊手一搭上姜家三媳婦的腕脈,當下便心裡一驚,指下的脈搏,應指流利,如盤走珠,這分明就是滑脈啊。這,這不可能吧?姜平新已經死了四五年了,他媳婦竟然懷孕了?這脈象看,已然懷孕有兩月左右,這怎麼可能?
嬌顏怕自己是診錯了,再次試着辨別,最終確認就是滑脈無疑。雖然滑脈有的時候也有痰飲症候,但是眼前這人的面相根本就不是痰飲之症啊。
嬌顏心下吃驚,卻又不敢露出來,只好伸手,在姜家三媳婦的人中穴使勁兒的掐了一陣子。過了好一會兒,姜家三媳婦這才悠悠轉醒。“我這是怎麼了?”她有些虛弱的問道。
“娘,你可把我們給嚇死了啊,你剛剛暈倒在河裡了,我倆怎麼叫你,你也不醒。”採蓮和采薇倆人哭道。“要不是嬌娘妹子過來,我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姜家三媳婦這才注意到,對面還站着嬌顏呢,她忽的心裡一跳,神色有些慌張。“謝謝你啊,嬌娘。”
嬌顏朝着姜家三媳婦點點頭,“嬸子最近有些血氣虛,平時多注意些吧,多吃些補血的東西,還有不要太勞累了。”嬌顏並沒有直接點出來對方懷孕的事情,不管如何,那都是人家的隱私,自己沒有權利給人家說出來的。
雖然嬌顏什麼都沒說,可是對面的姜家三媳婦,卻是在嬌顏清澈的目光之下,感覺十分的不自在。她低下頭,伸手整理了一下頭髮,然後手忙腳亂的把衣服全都撈起來,隨便擰了幾下,扔到盆裡端着就走。“嬌娘,謝謝你了。”臨走的時候,姜家三媳婦說了這麼一句。
嬌顏沒說話,只是扭頭回去洗衣服了,一邊洗衣服,一邊在琢磨着剛剛的事情。而旁邊的這些女人們,也在議論着剛剛姜家三媳婦暈倒的事情。
“唉,可憐啊,丈夫沒了,還只有兩個閨女,你說她這輩子還能有啥指望了?老薑家也不是個什麼好人家,但凡那些心善的,就該讓她改嫁纔對。這麼年紀輕輕的就守了寡,這不是一輩子都毀了麼?唉。”有人搖頭嘆氣道。
“就老薑家那些人,還能幹這樣積德行善的好事兒?他們巴不得人家一直留在姜家,給老薑家當奴才呢。你沒看他們老薑家是怎麼對待人家的,那就是當使喚丫頭用呢。也就是這老三媳婦人老實,要是換了旁人,早就鬧起來了。”
“我看着啊,這就是累壞了。你瞅着她剛剛那個臉色,白的像紙一樣,那不就是累壞了麼?老薑家,都是些喪良心的。”有人就罵起來老薑家了,“那個姜平安就不是什麼好東西,死了倆老婆,這些年也沒再找一個,這麼留着兄弟媳婦不讓人改嫁,指不定心裡憋着什麼壞呢。”
嬌顏那邊聽了這話,卻是心裡咯噔一下子。是啊,要是這麼說,可就能解釋的通了。這姜平安是個鰥夫,姜家三媳婦是個寡婦,兩個人同處一個屋檐下,弄出點人事情來,還真是沒啥意外的。
只是如今,這姜家三媳婦已經懷孕了,估計,這回姜家又得鬧笑話了。唉,這個姜家成天耀武揚威的一副樣子,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家有本事。可是做出來的事情,就沒有一件是靠譜兒的,這下子,只怕是大傢伙又有話題可以議論了。
嬌顏甩甩頭,不再去想姜家這些烏七八糟的破事兒,別人家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跟她也沒什麼關係。嬌顏低頭洗手上的這些衣服,不多時,就把衣服都清洗乾淨了。然後在旁人的幫助下,把衣服全都擰乾了,直接掛在了小河邊的樹上。這時已經是巳時初,七月中旬的太陽,還是熱得很,衣服掛在樹上,不多時就可以晾乾了,到時候拿着乾衣裳回家就行。
衣服掛在樹上,嬌顏就在河邊的大石頭上坐着,看着大家一邊洗衣服一邊說笑,覺得心裡十分的平靜。經過了府城的這些事情之後,嬌顏越發的喜歡青山村的日子了。還是村子裡好,鄉親們都淳樸的很,儘管出來了姜家這麼個老鼠屎,但是總的來說,青山村的人,還都是很不錯的。
微風徐徐,拂面而過,風中帶來了草木的清香。嬌顏閉上眼,感受着眼前的一切,心情無比的寧靜。
夏末秋初的季節,氣候最是乾燥了,衣服晾在樹上,也就是大半個時辰,就已經乾的差不多了。嬌顏瞧着衣服已經有八成幹,就趕忙的都收了起來,簡單的疊了一下,收到大盆裡,端着往回走。“嬸子,我先回家了啊,你們慢慢洗。”嬌顏跟河邊的人打了聲招呼,然後就走了。
小河在村子當中,距離顧家可是還有好遠的路呢。此時正是午時初,太陽的熱度還是挺厲害的。嬌顏端着大木盆,裡面裝了不少的衣服,不多時就走的一頭汗了。嬌顏擡頭,想看看哪裡有地方,坐下歇會兒。
前面正是一片荒林子,嬌顏也不知道怎麼了,忽然心裡有點兒發毛,乾脆加快了腳步,還是趕緊回家算了。於是她費勁的端着大木盆,腳下加快了速度,朝着自家就走去。
驀地,從路旁的荒林子裡,忽然衝出來了一個人,朝着嬌顏便撲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