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落對上他那雙不知多少天沒睡好覺的眼睛,心臟抽痛了一下。安煥成伸手推了她一把,“走吧,一起過去行個禮。”
路上安落已經將一切和媽媽、哥哥說了,他們雖惋惜,卻也無奈,尤其是看到現在這種情況,倪家真的就只有倪昊東這一個後人,安落若是不能生孩子,倪家就斷了後。
“別想那麼多了,緣分一場,先去行個禮。”林暖嘆了口氣拉着安落的手,三人走過去行了禮。
這種感覺很奇怪,明明見到他這憔悴的樣子她心裡難過的要死,卻還要裝出一臉冷漠的樣子。他們行了禮之後,倪昊東垂下頭還了禮。兩人之間除了互相對望之外,再沒有別的語言交流。
安煥成走到了倪昊東的面前低聲說,“倪少,節哀順變。”
不是妹夫,而是倪少…倪昊東眯起眼睛看向安落的方向,她觸及到他的視線後就別開了眼,拉着林暖去了賬房。
很好,她真當自己是客了是麼?她已經告訴家裡人他們離婚了是麼?
在場的不少人認出了安落,前不久倪昊東還親自承認安落就是他的老婆,可這種場合,安落不跪在倪昊東的身邊披麻戴孝,卻鞠躬行禮轉身去賬房?一時間所有人都開始低聲議論,這種情況,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分了!年輕人麼,又是蘇城首富,人帥還多金,在別人的感知裡,單身才是正常的,這樣的男人想要什麼樣的女人得不到?怎麼會甘心吊在這一棵樹上!所以,離婚才正常!
周秘書跪在倪昊東的身側給老爺子燒了點兒紙錢,火炙烤着他,也依然擋不住從倪昊東身上散發出來的冷意。
“媳婦...跑了?”周秘書鏡片下的雙眸盯着跳躍的火苗,鎮定如他,此刻都不敢去看倪昊東的表情。
半晌,倪昊東才幽幽的說,“敢跑,就打折腿!”
...
賬房裡,安落隨完禮就挽着林暖的手臂向外走去,林暖嘆息一聲,“真的不去陪陪昊東?昊東不是那樣的人,他不會因爲你不能生孩就拋棄你,這中間一定有誤會。”
“媽,有誤會又怎樣?您也看到了,倪家家大業大,卻只有倪昊東這麼一個人,我要是賴着不走,致使倪家沒了後人,老爺子做鬼都不會放過我的。痛只是暫時的,時間長了就好了。所以,儘管我知道他現在特別需要別人的關心,我也不能再靠近他了。”
走出賬房的時候,忽聽一個女人的哭聲由遠及近而來,一個身穿白色線衣黑色褲子的女人邊跑邊哭,安落擰眉拉住林暖,那女人從她們的面前一陣風似得跑過,她趴在老爺子的水晶棺前就嚎啕大哭,哭聲中還斷斷續續夾雜着許多話語,“倪爺爺...倪爺爺...這麼幾天不見,您、您怎麼就這麼走了...嗚嗚嗚...您是那麼的慈愛,您是那麼的...嗚嗚嗚...您留下倪大哥一個人可怎麼辦...他孤苦伶仃的...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啊....嗚嗚嗚...”
周秘書的眉心顫了顫,側頭睇了一眼跟前嚎啕大哭的女人,又偷偷瞄了一眼倪昊東,倪昊東的視線卻不在這個嚎啕大哭的女人身上,而是緊繃着下頜線,看向人羣的一角。不用扭頭去看,周秘書就知道安落一定在那個位置。
那女人哭了半天見沒人上來攙扶,她就自己雙手一撐從地上站了起來,她抹了兩把淚走到倪昊東的面前,倪昊東這才收了視線看向她,他雙脣緊緊的抿着,修長的手指撐在地上要衝她磕頭回禮。那女人一驚,立刻彎腰拉住了他的手臂叫到,“不要啊,倪大哥!我可受不起,倪爺爺生前對我太好了,我就拿他當成親爺爺一樣看待的,沒想到他竟然走的這麼突然。”
說着,她的眼中就又蓄滿了淚水...
倪昊東直起了身體,眸光微斂,低聲的說了句,“不突然,熟悉的人都知道,爺爺的病隨時都會要他的命...”
女人聽了身體一僵,一張小臉立即紅一陣白一陣的,張開一張小嘴一臉錯愕的盯着他。雖然倪昊東的聲音不大,但周圍的人都能聽到,祁偉峰繃不住噗嗤笑了下又趕緊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祁偉峰也是服了倪昊東了,人家女孩好心好意的來悼念,倪昊東卻漫不經心的就拆人家臺,人家剛說完倪爺爺對她好,她拿倪爺爺當成親爺爺看待,倪昊東就面無表情的直接告訴她,其實我爺爺和你不熟!
嗤——
祁偉峰捂住脣居然還爆出了笑聲,倪昊東擡頭瞪了他一眼說,“峰子,扶我起來溜達溜達,腿要廢了。”
“哦。”
安落看到倪昊東需要祁少的攙扶才能站起來時,她身體往前一傾又頓住了,她險些一個沒忍住就衝過去,倪昊東的腿可是受過傷啊!這次又這麼長時間的跪在冰冷的地面上,能行?
“落落?”林暖發現了女兒臉上的異常抓着她的手腕低聲的叫她,“你沒事兒吧?”
“...沒、沒事。媽,咱們走吧。”
安落挽着林暖的手臂,強行擰回了自己的脖子,安煥成走過來對她們母女說,“要不你們先回去?我留下來看看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待會兒天晚了守夜的時候估計剩不了幾人,我留下湊個數,不然太冷清了。”
林暖點頭,“誒。可不是,昊東也沒有個兄弟姐妹。”
安落的身子僵了僵,眉擰的死緊,對於倪昊東來說,倪震海就是他的唯一的親人,不是父母卻勝似父母的親人!他們爺孫相依爲命,現在老爺子走了,倪昊東的心情該是怎樣的崩潰...
她的餘光看見倪昊東單手勾在祁少的肩膀上正朝着這邊走來,她心慌了下,對安煥成低聲說,“哥,替我陪陪他。”
安煥成伸手揉了下她的髮絲擰起眉說,“哥懂你的心思,快走吧,再不走你眼角那泡淚可憋不住了。”
安落撇了下嘴,心一橫,拉着林暖就快步離開了。倪昊東定在原地,看着她倉皇而逃的背影雙手暗暗用力。祁少額角都冒出了冷汗,迅速擰起眉哀嚎,“東哥你摳我肩膀幹什麼!臥槽,我肉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