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怒劍山莊。
陸仲少最近很奇怪,最起碼在笑娘你眼裡很奇怪,自從那天大雪之後,那天在大雪中死了兩個人之後,陸仲少就一直很奇怪。
他會不時的大笑,也會不時的發呆,甚至大吃大喝。
笑娘從來沒有見他像這樣過,她在想:“他是不是瘋了。”
陸仲少不是瘋了,真正的瘋了的人已經死了,死在自己的劍下,他自殺了。他自殺前悟出了劍道,他自己的劍道,可是,他卻用他來殺死自己。
龍羣瘋爲何要死?陸仲少多少想到了一點,那就是他太過於執着了,他放棄了所有,唯一沒有放下的就是劍,可是,當他能打敗怒劍山莊的時候,他卻選擇自殺,那是因爲他一直把怒劍山莊作爲了自己畢生的目標。
可是,當他贏了陸仲少,失去了目標之後,他忽然間發現自己是多麼的愚蠢,家人那個包袱把他壓垮了。
繃得越緊的神經斷裂時越是突然。
龍羣瘋就是這樣的,當然,陸仲少之所以變了是因爲他看到了龍羣瘋的劍法,那是超越了他所有劍法精華的高招。那風雪中的飛舞,所有的劍影都藏在其中,何止的高明。
陸仲少高興,別人悟道他在一旁,這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當然,他自己也在悟道,悟自己的道,所以,這兩天他看上去瘋瘋癲癲的。
風雪在敲門,怒劍山莊的門。
笑娘開門,來的是一個少年,青衣黑褲,帶着一把劍,他的青衣很單薄,也沒有戴斗笠,頭髮上滿是雪花。
笑娘從來沒有見過這個人,即使是在英雄樓的時候也沒有見過。
青衣少年自己走到桌前坐下,笑娘招呼道:“客官想吃什麼?喝什麼酒?”
青衣少年道:“一碗麪,”
笑娘道:“只要面?”
青少年道:“還要一碗猛龍過江。”
笑娘笑着的臉上頓時變色,猛龍過江,這個名字她只聽過幾回,
那是這裡還是英雄樓時聽到的,猛龍過江到底代表什麼意思她不知道,但是,她知道,只要有人來這裡,只要有人說出這句話來,那麼,她就必須要把人帶去見葛先生,可是,現在葛先生早已不在,這裡 也不是英雄樓,這裡是怒劍山莊。
這裡沒有葛先生,所以笑娘不知道該如何,她只好勉強笑着道:“這裡是怒劍山莊,不是英雄樓,你是不是記錯了?”
少年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他道:“我來了就沒有錯,錯的是這裡,這裡應該叫英雄樓,而不是怒劍山莊。”
笑娘終於知道來人是專門找麻煩的了,這不是她該管的事情,這是怒劍山莊的莊主的事情,是陸仲少的事情。
於是,笑娘就把陸仲少請來了,陸仲少此時已經站在了少年人的面前。
少年人道:“你是莊主,我聽說過你,你的劍法很好。”
陸仲少沒有說話,他在等着他繼續。
少年人道:“但是,我相信我的劍法比你更好。”
陸仲少還是沒有說話。
少年忍不住道:“你爲何不怒,爲何不反駁?”
陸仲少這纔開口道:“和我有什麼關係?”
少年愣住了,他從來沒想過陸仲少會如此的回答他,他想過對方大怒拔劍,想過對方冷靜,而後他出手,想過自己的勝敗,可是,就是這個問題他從來就沒有想過,陸仲少根本就沒有把他放在眼裡。
少年想大怒,可是忽然間他又發現不對,若是自己一怒,那麼且不是隨了他的願了?
少年忍住了,像他這樣年紀的少年,能忍住實在是難得,不可多得。
陸仲少彷彿在看着他笑,少年也笑了笑道:“可是我卻覺得有關係,從前,我在這裡能吃的東西,現在吃不到了,你說該如何?”
陸仲少道:“那就太遺憾了,這裡沒有英雄血這樣高貴的酒。”
少年搖搖頭道:“不止是英雄血,還有很多,比如猛龍過江。”
陸仲少還是第一次聽說這道菜名,他想應該是菜名。
陸仲少道:“我倒是第一次聽說過這個菜名,他是一道什麼樣的菜?”
少年道:“說出來你們也做不到,除非。”
陸仲道道:“除非什麼?”
少年的眼裡帶着深深的笑意道:“除非這裡是英雄樓。”
陸仲少笑了笑道:“想要這裡變成英雄樓也行,叫單外樓親自來。”
少年道:“我來就足夠了,他不會來的。”
陸仲少道:“你還不夠格。”
少年終於忍不住了,他怒道:“那就看看誰的劍更快?”
陸仲少笑着看着對方,好像少年不是怒而是笑一般,他既沒有生氣,也沒有發怒,反而還笑着,好像天下所有的事情都值得他去笑,值得他去開心。
少年越加的憤怒,陸仲少笑得越是開心他也就越是憤怒,好像是嘲笑,在他的眼裡就是嘲笑。
少年怒而拔劍,他手中有劍當然要拔劍,年輕的怒火總是很旺盛。
陸仲少還是站在那裡,風輕雲淡,外面的雪飄落了幾片進來,慢慢的落在這怒劍山莊裡,落是這酒樓裡,更是落在了陸仲少的眼裡。
少年拔劍出劍,一劍就刺出,他生平最快的一劍,無論是速度還是力量都達到了他的巔峰狀態,他自認爲這一劍是最完美的一劍,可是,他的劍刺空了。
當他刺出的時候,陸仲少忽然間就消失在他面前,在他的面前憑空的消失了,就好像他從來就沒有出現過一般。
少年大駭,他這一輩子從來沒有如此的害怕過,那是一種對未知的敬畏,可怕的敬畏,對未知懷着的深深的敬畏。
陸仲少當然不可能憑空的消失,他就在少年刺出那一劍的一剎那突然騰空而起,速度快的人眼無法看清,所以,少年才大駭。
少年四處張望,全神貫注的四處查看陸仲少到底在哪兒?
就在他張望之時,陸仲少的聲音在樓上響起。
“我在這裡。”
說着這一句話,陸仲少慢慢地從樓梯上走了下來。
少年人目瞪口呆的看着陸仲少,好像自己做夢一般,片刻之前還在自己面前的人,怎麼忽然間就到了樓上呢?這是一種他從來沒有見識過的速度,只有如此才能解釋,這速度不知高出他多少,可笑自己還說看看誰的劍更快。
少年人垂着頭慢慢地走了出去,他知道,他這一生都不會再進怒劍山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