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把也她帶了過來?”
宋奇用下巴指向亭子裡,低聲責怪翹眉道。
翹眉知道宋奇說的“她”是指誰,回頭掃了一眼靜靜坐在欄杆上的燕妃,搖了搖頭,悄聲說道:“不是我要帶她的,是她硬要來的。”
“她要來你就讓她來?你看現在多不方便?”宋奇皺了皺眉頭,不悅地說道。
“你不要老對她冷麪冷臉的。”翹眉有些不高興的嗔道:“她爲了救你也盡了所有的力量,甚至願意拿她自己的未來去跟金正雷換你的命。”
翹眉所說的這些事情發生的時候,宋奇正坐在天牢裡,哪裡會知道?他聽了翹眉的話,心裡莫名地動了一下,但是嘴裡還說不依不饒地說:“可是我帶着她一起走,我怎麼對得起明玉的在天之靈?”
“小姐臨走之前已經接受了燕妃姐。”翹眉一急,把這個秘密告訴了宋奇,不過她還是忍住沒說更多的秘密。她擡手拭了拭眼角,向宋奇柔聲勸慰道:“只要你幸福平安,我想小姐在天上也會開心快樂的。”
宋奇聽了,眼淚止不住的流了下來,他並沒有擡手拭淚,而是任它流淌。好在現在是黑夜,翹眉不會注意到他流淚。
沉默了良久,宋奇擡手輕輕地拍了拍*翹眉的香肩,語氣平靜地說:“你先回亭子休息吧,我在這裡站站就過去。”
翹眉點了點頭,一步一回頭地小聲叮囑道:“外面冷。你也早點回去。”
宋奇的頭稍微點一點,算是答應。
就在宋奇轉頭看向翹眉的背影和亭子裡的篝火的一剎那,一道黑影在三百步外一閃即逝,消失在亭子旁邊的一簇黑魆魆的林子裡。
此時,在六角亭裡,毛勇等人一邊烤着火,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話。
隆多望着火堆出了會兒神,忍不住開口道:“這金正雷到底是什麼意思呢?既然赦免了宋大哥,怎麼又規定他不能進城呢?”隆多雖然和戰年鬥青一樣是宋奇手下的兵,但是因爲有隆妮的關係,他自然覺得自己跟宋奇的關係更進一層。
鬥青往火堆了添了一根柴,接口道:“最奇怪的是,金正雷既然宣佈宋將軍是妖孽,怎麼又禁止他去往別國呢?他到底是把宋將軍當妖孽呢,還是當奇才?”鬥青不是不能喊宋奇爲宋大哥,但是他覺得叫宋奇爲宋將軍更能表達他對宋奇的感激佩服之情。想當初,宋奇當先鋒將軍時,擡擡手就把衛國滅了一個七七八八,那時他是何等威風,何等霸氣,連帶他們這些屬下都榮耀無比。
戰年就着火搓了搓手,若有所思道:“我看他明裡把宋將軍當妖孽,暗中當奇才,怕給別的國家所用,於他不利。”他說這一番話時興奮得滿臉通紅,他覺得自己能夠看穿金正雷的心事,實在是太厲害了。
蓋時達手裡拿了一根木頭擺來擺去,鼻子裡冷哼道:“真搞不明白,那金正雷既然把宋將軍當奇才,爲什麼又不用呢,還要趕來趕去的!”
戰年蓋時達和鬥青差不多是異體同心。現在大家對金正雷都直呼其名,在大家眼裡和心裡,金正雷的形象比最萬惡的強盜還更加不堪。
“金正雷這是嫉妒宋大哥的才能,怕他超過了自己。”郝鵬用力拍了下大腿,憤然道。
敖豹不知是氣憤還是驕傲,揚了揚下巴,用手不停地砍來砍去地比劃着,語氣激動說:“衛國差不多都是宋大哥打下來,金正雷能不嫉妒!聽說金正雷帶了二十五萬去打楚國兵,結果只剩下十萬兵回來。他和宋大哥比起來,實在差了半條街!”
“嫉妒就嫉妒,爲什麼要害宋大哥呢。甚至連妖孽這樣的招術都用了出來!”馮膽伸了伸腿,鄙夷不屑地說。
“看來那金正雷爲了陷害宋大哥,真的是絞盡了腦汁,用盡了手段!”晁虎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唉,真沒想到那金正雷看起來人模狗樣的,卻是一肚子男盜女娼。”烏彪性子火爆,幾乎罵了出來。
“小聲一點。”毛勇向烏彪使了一個眼色,烏彪吐了吐舌頭,毛勇壓低聲音說:“在離開衛國之前,小姐的事情誰也不能告訴宋大哥,明白嗎?否則他就不會安心離開衛國。金正雷雖然赦免了宋大哥的死罪,但是他殺宋大哥的心還沒有死。宋大哥絕對不能再撞進他的羅網中去。”說話的時候,毛勇擡眼望了望站在亭子外面的宋奇,由於亭子裡火光明亮,外面漆黑一片,他連宋奇的背影都看不清。
戰年挺直身軀,提醒道:“此地去樑國邊境還有一千五百里,沿途要經過衛國四郡十五關,所以大家得非常小心。”
衆人皆點頭,大家心裡明白,有了金正雷的這份告示,去樑國的路上必定不能一帆風順,必定是險阻重重。
燕妃並沒有參與他們的談話。燕妃歪着嬌軀坐在亭子的欄杆上,背靠柱子,合目而眠。但是她把他們的話語清清楚楚一個字不漏地聽了進去。她知道自己的決定是對的,心裡更加堅定。
在大家說話的時候,宋奇就站在離亭子二三十步遠的地方擡頭望天,他在聽,他也沒有聽。其他人說的話,他基本上聽得一清二楚,只是毛勇說了什麼沒有聽清楚,他把聲音壓得太低了。宋奇不知毛勇說了什麼,此刻他的心思並不在這裡。
他的心裡在想明玉,他覺得自己欠明玉的太多了。
他也在想金正雷,想怎樣才能找金正雷報仇。金正雷與西門柳不一樣,後者只是一個商人,只是有錢而已,金正雷則不一樣,他有權有勢有軍隊,他能使用這個國家的全部極其和資源。
亭子裡的衆人說了一通話,也累了,便止了談話,各自休息,或靠着柱子,或倚着欄杆,或坐在地上,就這樣將就着歇息了一晚上。八個男人在篝火的一邊休息,燕妃和翹眉則在篝火的另一邊。那堆篝火就成了男女分界的鴻溝,在大家準備休息之後,誰也不會越過那條鴻溝。
毛勇站在亭子外面的飛檐下,背靠柱子,一夜沒有閤眼。他覺得自己對所有人都具有保護的責任。宋奇一直在他的視線所及的範圍之內。
燕妃在睡眠中也是最美的,她雙目微合,鼻翼輕動,臉色因受到火光的照耀而變得潮紅。
翹眉的睡姿最舒服,她俯身趴在燕妃的腿上睡。她這樣睡的目的,當然有出於保護燕妃的目的。雖然在這裡,燕妃和她一樣安全,但是不知出於什麼原因,她覺得她對於燕妃具有保護的義務。
也不知睡了多久,燕妃的腿被翹眉壓得又酸又麻,禁不住伸動了一下,把翹眉一下驚醒。翹眉睜眼一看,見天已經矇矇亮,火堆已經熄滅,不過仍然有熱氣向四處瀰漫,她擡頭四顧,見衆人還在熟睡,只是沒有看到宋奇。她把目光投向亭子外面,發現宋奇還佇立在昨晚看星星的地方,一動不動,彷彿是一尊木雕泥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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