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草薙星的生活遠比我想象中的簡單,除了每日三餐就是體能訓練,偶爾也會有生存知識講座。每天臨睡前,班裡像開茶話會一樣,除了李木青比較沉默以外,其他人都要聊到筋疲力盡才肯就寢,尤其是小太陽左小滿,全班都睡着了,他還說個不停。
在這生活了一個多月後,逐漸對草薙星有了更深刻的認識,而且從班長的嘴裡得知,草薙星還有個外號,叫做後媽,之所以這麼叫,是因爲它並不像地球親媽那樣友愛。
它的面積是地球親媽的五倍,是目前爲止人類發現的類的星球之中,面積最大的一個。人類最初到達草薙星時,除了蕨類植物以外,沒有發現其他生物存在,後來人類嘗試耕種和畜牧,幾經周折後,也未見成果。草薙星的石油存儲量相當巨大,約等於地球上的海洋體積,不過它的最大價值並不在於石油,而是地層深處的稀有金屬,拓荒作戰部隊在草薙星的主要任務,就是採挖稀有金屬。
至今爲止,拓荒作戰部隊累計送達草薙星的成員超過200萬,但活下來的只有30萬人,而且其中還包括未參與實地開採的科研學者和指揮官,說明實際開採作業中的存活機率更低。我是第64批次的新兵,即將面對的是前輩們還未拓荒的道路。作爲後媽的孩子,當然要活得小心謹慎,訓練更加努力刻苦,只是希望當死亡大面積降臨時,能提高我自身的生存概率。
訓練場上,我們開始進行最後一項訓練,羅教官親自監督,主教官在講臺上大聲訓話。
“草薙星,環境優美,氣候宜人,但不要被它的外表矇蔽,我們的任務是開採與探索,不是作戰,遇到險情優先保命。我部隊在草薙星上,有四處礦點,每處礦點都由大型礦採機械負責開挖採集,你們的任務是,維護礦採機械的正常運轉、及時處理險情和災後復原。任務並不艱難,但是要記住,你們是拓荒者,即將面對的一切都是未知的,每一次疏漏都可能造成無法估量的後果,每一次發現都是後人追尋的腳步。你們獲得了新生,那就珍視這寶貴的生命,用它爲子孫後代做出更加卓越的貢獻。”主教官繼續講道,“草薙星上並未發現具有攻擊性的生物存在,也許是我們對它的瞭解還並不充分,但是你們必須要學會使用武器防身,以備不時之需,接下來要進行訓練的主要內容是武器作戰,請各教官帶領各班分組練習。”
我們訓練的主要武器是弓箭和冷兵刃,因爲使用槍械並不明智,首先是草薙星的引力小於地球,約是地球的二分之一,開槍時的後坐力很強,容易造成自我傷害;其次是這裡的氧含量過高,很容易導致大面積火災;再有就是這裡的地質鬆動,過大的聲響容易導致岩石崩裂滑坡。其實真正的原因是避免發生叛亂,畢竟拿着原始武器的叛亂規模也就等同於兩個村子聚衆茬架,如果持有槍械,那就是大規模流血事件了。
經過了幾個月的訓練後,我們終於迎來了第一項任務。2號礦坑出現大面積崩塌,具體事故原因不明,拓荒作戰部隊下達緊急命令,調遣十個班的兵力作爲先遣部隊前往勘察災情。我興奮得整晚沒睡踏實,第二天早早到達訓練場集合,班長清點裝備、簡單訓話後,我們登上了出征的戰艇。
第一次見到戰艇時,我被它奇特的造型吸引。它看起來像是個按上了四條腿的巨型雞蛋,它起飛的方式也很獨特,與其說是飛,倒不如說是跳。戰艇先是四條腿深蹲蓄力,然後計算出抵達目的地的拋物線,收到起飛信號後,戰艇施力躍向高空,到達拋物線最頂端時,蛋殼上張開摺疊的螺旋翼,通過高速旋轉控制下降速度。這種戰艇乘坐起來很不舒適,但它的好處在於,從起飛到降落幾乎不會發出巨大的聲響。
參與任務的隊員都很興奮,唯獨吳老師有些焦慮,班長坐到他身旁安慰他。“吳老師,不必擔心,這次任務很簡單,不過是到現場搬一搬石頭,擰一擰螺絲,放心吧,體力活都交給這幫小夥子。”
劉明也在一旁說道,“我第一次執行任務時也很緊張,倒不是擔心遇到危險,主要是不清楚要做什麼。那次演習的任務是修戰壕,設立伏擊點,我們班的班長是個糊塗兵,挖壕的時候把圖紙看反了,結果我們班修的戰壕給敵人提供了便利,把我們班的這幫新兵蛋子嚇屁了,以爲要受處分。好在副班長腦子靈光,帶領我們班連夜改造戰壕,將戰壕又深挖一米,然後埋上荊棘,覆上浮土做成陷阱,最後敵人跳下戰壕時,想爬上來都難。”
小太陽聽完問道,“後來你們班長受處分了嗎?”
“那還能跑了他,班長被公開處分,被罰練習挖戰壕,在軍營後牆外足足挖了一個月的戰壕,後來食堂擴建,直接用他挖的戰壕打了地基。”劉明說得特別起勁。
李木青聽完不屑道,“切,我要是你們副班長,就把戰壕挖成迷宮。”
小太陽不爽道,“一晚上能挖出迷宮?我給你把鐵鍬,你去試試?”
“那有什麼難?分分鐘的事。”李木青說完白了小太陽一眼。
小太陽氣急道,“你挖一個我看看,挖不出來是兒子,敢不敢?”
李木青陰陽怪氣地回了一句,“小屁孩什麼都不懂。”
“你說誰小屁孩呢?”小太陽徹底怒了。
“說你呀。”
我見他二人互不相讓,趕忙勸解。“行了行了,都少說一句,一聽一樂的事,別擡槓。”
吳老師也拉住小太陽,沒讓他站起來,“別生氣,你李哥跟你鬧着玩。”
李木青見有人拉架更來勁,“誰是他哥,小屁孩裝什麼愣。”
小太陽氣的面色發紫,我看到李木青那副德行也是來氣,真心想朝他臉上左右開弓抽上幾個回合。心裡雖然想抽他,嘴上還是要勸解,誰叫我們是成年人呢!“木青你少說兩句,大家都是朋友。”
李木青終究也是個成年人,“行,我不跟他一般見識。”
小太陽血氣方剛,哪能聽得了這話,罵道,“你他媽不跟誰一般見識?”
李木青嘴不饒人,接茬道,“說的就是你。”
這時班長拍案而起,“都他媽閉嘴,別在這給我丟人現眼了。”
衆人見班長暴怒,都老老實實坐回原位不再發聲,原本和諧的氣氛變得尷尬起來,衆人沉默了一路,直到目的地。
我們在距2號礦坑三公里的地方降落,主要爲避免降落時的震動加大險情,所以朝礦坑徒步前進。一路上遍地散落着碎石,盡是翻倒的巨大古樹,碎石已經嵌入樹幹。看樣子,似乎這裡經歷過一場颶風,將大樹連根拔起。翻過高坡,不遠處一座高聳的機械塔臺,我們走近再看,塔臺的外壁上鑲滿碎石。
這種大型礦機分爲兩個部分,深入地底的部分是工作區,冒出地面的部分是操作間與生活區。塔臺牆壁是兩米厚的鋼筋混凝土,外面是一層加厚的防護鋼板,照理說石頭砸在上面,最多砸出凹坑,怎麼會有直接鑲嵌進牆裡,應該是極大的外力影響才造成的。
先遣隊隊長就地分組,命令一班到五班爲一組,負責清理塔臺外壁上的石頭,六到十班爲二組,進入塔臺地下礦洞尋找倖存者。
我們班在塔臺通道入口清理時,吳老師突然指着巨石說,“你們覺不覺得奇怪,石塊都是從一個方向飛來的。”
我仔細看了一眼,確實如他所說,塔臺的背面並沒有遭到石頭的撞擊。
“這能說明什麼?”我問吳老師。
“說明不是颶風造成的。”
班長說道,“吳老師,我們不是來搞偵查的,繼續幹活吧。”
大家又重新投入到清理工作當中,不過吳老師的話勾起了我的好奇心,我獨自上到塔臺的最高處,這裡距離地面120多米,遠處的景象一覽無餘。我仔細觀察碎石的來勢,找到碎石飛來的方向。站在高處,我明顯看到叢林的樹木是成扇形倒向塔臺的,起始點恰好是叢林的至高點,這讓我聯想到一個畫面:一個巨人站在叢林至高點,手拿管炮,炮筒填滿石塊朝塔臺噴射的景象。幼稚的想法隨即從我腦子裡消失,我回到入口處繼續進行清理工作。
羅教官前來視察,他在一旁與班長攀談,我猶豫再三,還是決定將剛纔的發現報告給班長和羅教官,沒準能得到賞識。
“報告長官,我剛纔在塔臺頂樓有發現。”
羅教官親切問道,“什麼發現?”
我把剛纔看到的景象如實彙報,羅教官問向班長,“這是你的部下嗎?”
“報告首長,他是新兵宋歌。”
羅教官臉色驟變,一巴掌甩在班長臉上,險些將他打倒在地,“管好你的部下。”
班長立正站好,大聲答道,“是。”
巴掌打在班長臉上,卻好像擊碎了我對美好新生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