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團圓的燈光,是溫柔的桔色,淡淡而柔和,像每一個等待在夜色裡的家。
三人沉浸在這種久違的氣氛裡,幾乎都忘記了時間。
燕傲男爲自己添了杯熱茶,這是小團圓新出的花茶,嫣紅的花瓣在玻璃茶壺裡打着轉轉,異常的美麗。
帶着絲花香甜蜜的茶漬,溼潤了嘴脣後,燕傲男對上金寶兒的眼睛,狀似不經意地問道:“方斌有沒有和你說起過他的家人?”
對於這個問題,金寶兒似乎很詫異,在她眼裡,父母都是對婚姻進行霸權主義的實施者,結婚這樣的事情隱瞞着他們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因此她並沒有正常女人那種,老公不把自己帶到他家人面前便有的失落感。
或許潛意識裡就在逃避吧,面對燕傲男如此一問,她笑道:“若是可以的話,我還真希望爹地媽咪永遠不要來見方斌,也不要來打擾我們的生活。”
“你爲什麼要這樣想?或許還有一種可能,你父母見過方斌之後,我是說了解到他對你的真情實意,明白你和他在一起婚姻生活很幸福,然後心甘情願地祝福你們的婚姻。”燕傲男道。
“那種情況完全不可能,你們是知道的,我爹地媽咪對找女婿的標準,是按照傑瑞那樣來的,家世好,錢財多,當然更要捨得爲他們花錢。”金寶兒苦笑。
“拋開你父母這邊不說,你難道從來沒有想過去見見方斌的父母?至少反對也好,同意也罷,要知道他們的態度豈不是更好?”燕傲男試探地問道。
“不管他們同意還是反對,我們已經在一起了,而且打算就這麼一直走下去了。”金寶兒倔強地道,狠狠地喝了一口眼前的不加糖不加奶的黑咖啡。
“燕燕的意思是說,見一眼也沒有什麼壞處吧。”陳丫丫見兩人之間的氣氛不太對勁,終於捨得從她的甜品裡擡起頭來。
“誰的婚姻不想得到別人的祝福?方斌沒有帶我去見他的家人,肯定有他自己的理由,似乎除了這件事情,其他大大小小的事情上,他都那麼地遷就我,還差點爲我丟了小命。就算我媽咪這麼無理取鬧,他也沒有當面與她起過一次的衝突。”金寶兒替自己的老公申訴道。
“方斌是一個好丈夫。”燕傲男瞭解地笑笑,心念一動道:“不如明天你替我將他約出來,我們大家好好聚聚吧,把阿山也喊上,自從他身體恢復之後,我們都沒有爲他好好慶賀下。”
“可以嗎?你現在工作這麼忙?”金寶兒眼睛裡亮光閃閃,說實在的,她也好想讓自己老公有機會享受下party的快樂,不然真要被隨時出沒的媽咪給憋屈到心裡扭曲了。
“爲什麼要出來party啊,就在寶兒家玩好了,我們佈置的有趣點,再多請些朋友,不過阿山那小子最近忙的很,還不知道有沒有空呢。”陳丫丫略帶些失落地道。
“去哪裡我是沒有意見。”燕傲男其實只是想和方斌好好聊聊他當初受傷的事情,直覺肯定和傑瑞有關,希望以此來了解傑瑞接觸金寶兒母女的真實目的。
“慕容文山有什麼可忙的,他不是天天給你做家庭煮夫?”金寶兒訝然地道,對於這位曾經在感情上受過傷的好姐妹,她希望那個看上去外形和性格都不錯的小夥子,能夠拯救她。
“你說的是我出差之前的事情了。”陳丫丫撇撇嘴道:“現在這傢伙可威風大發了,上次不知道救了個什麼樣的老頭,非要認他爲義子,現在沒事出門還帶兩個肥頭大耳的保鏢。”
人家那叫威猛高大好不好?燕傲男淡笑,她其實也有見過,與慕容文山相約去天使園的時候,見他好不容易將那兩人擺脫掉,才與自己同行。
“這傢伙現在也變得這麼厲害了,丫丫你要早點把他定下來啊,本來就長得跟電影明星似的,再變得有錢有勢力,還不得多少妹子主動來投懷送抱。”金寶兒半真半假地道。
“你說什麼呢?”丫丫臉紅地扭捏道:“我只是生氣,自己怎麼平白無故少了一個大廚,說起來我是不是太有旺友運了,怎麼我身邊的朋友一個個都飛黃騰達起來了。”
燕傲男和金寶兒相視一笑,三個姐妹無比歡樂起來。
想起宅女陳丫丫前幾日的出差,燕傲男關心地問道:“真的打算找家單位定下來了,你以前不是一直喜歡宅在家裡?”
陳丫丫眼睛裡閃過絲慌亂,嚅嚅地道:“你們一個個都不和我住了,我每天除了打電話喊外賣的時間,與外界接觸的機會爲零,再這麼下去,連話都不會說了。”
“那你也可以找家本地的企業啊,怎麼還沒談妥就先要去出什麼差啊?”金寶兒也有些不解地問。
“他們的分部在外地,總要讓別人先見識下我的真本事,才能談個好價錢。”如果這是慌話的話,明顯說得要比剛剛順暢多了。
每個人的心底,都有不願意讓人碰觸的秘密,燕傲男也沒有強問,只是淺笑道:“假如有什麼需要我們幫忙的,就主動開口,如果你不說的話,將來我們知道了,可是饒不了你的。”
陳丫丫沒由來地覺得小心臟抖了抖,她其實是聽信那個黃毛的話,去那裡查探自己父母的消息,只不過怕她們知道自己又與黃毛聯繫而擔心。
其實她自己覺得,自己已經完全放下了,但是感情這種東西又怎麼能夠說得清楚。她還是沒有驕傲到可以棄父母的消息於不顧,雖然她趕到那裡的時候,對方表示,確有一支考古隊曾經去過,但不能保證其中有她的父母。
畢竟因爲工作性質的特殊,她的父母幾乎都不以真名字示人,這麼些年,就連她自己對他們的長像都有些模糊了。
她甩甩腦袋,不想再去想這些,故意錯開話題道:“天色也不早了,寶兒你還是早點回去吧,要不然方斌又要放心不下了。”
金寶兒有一絲汗顏,卻也是更多的贊同,於是笑道:“明天晚上就來我家吧,不過開patry的話,就我們幾個未免不夠熱鬧,不如多請些人吧,燕燕把你幾個要好的同事請上,我讓方斌把他的朋友也喊上。”
陳丫丫心裡想着自己的事,自然也沒有反對,燕傲男倒是不介意人多人少。
出了小團圓,林嘉妮前來相送,雖然她與燕燕關係不錯,但是不知爲何,金寶兒似乎不願與她有什麼接觸,而陳丫丫更是不樂衷與人打交道。
金寶兒開車送陳丫丫,原本想要捎上燕傲男,她住的方向與她們相反便拒絕了。
迎着春日乍寒的夜風,燕傲男漫步在這燈紅酒綠的街頭。
路邊的這組街燈,嵌在s市的這片街區,是歐洲流行的鐵藝範兒,把街上情侶的身影拉的很長。
似乎也不一定是那種男才女貌,長得多麼順眼的,卻是依偎在一起,邊漫步邊說着動聽的情話。
現代人的開放程度果然不是唐人能比,燕傲男有些尷尬的淺笑,分明聽到剛剛擦肩而過的那對小情侶,雖然已經稍稍走遠,卻在爲自己爭吵。
“你剛剛偷瞄那個女的了吧?”微胖的女子嚴肅而小聲質問。
“我沒有。”男子分外冤枉的聲音。
“我明明注意到你有盯着她看,是覺得她比我漂亮吧。”
“就算看了,也只是覺得她像電視裡的明星。啊呀,人家不過就是隨意看看的,在我眼裡只有你最美。”
“你騙人。”
“沒有,不信你把我的心剖開看看,它裡面只有你。”
女子雖然沒有完全相信男子說的話,卻顯然已經沒有了剛剛的怒氣,兩個人繼續說着肉麻的情話,擁吻在了一起。
只怪自己的耳力太好了,燕傲男微微有些失笑,但是沒有由來地,隱隱有些羨慕這樣的甜蜜。她這一路,從大唐的豪門世家走來,也看過娛樂圈和現代所謂上流社會的愛情,卻是見過太多的爾虞我詐,反倒不如這街頭的小情侶來得真切。
或許,吵吵鬧鬧,真真假假,卻是人間煙火裡最真摯的感情。
“媽媽,那個阿姨好漂亮,怎麼只有一個人?”有個稚嫩的聲音響起,燕傲男餘光看到不遠處,不知道從哪處遊玩歸來的三口之家。
“阿姨可能在等人呢。”媽媽尷尬地小聲解釋,有些歉意地看向燕傲男方向,又有些期待她沒有聽到。
“讓女孩子等的男孩子不禮貌。”小紳士一板一眼地道。
“這你也知道。”爸爸爽朗的笑聲,帶着些驕傲,把正太兒子扛在了肩膀上,一家三口就那麼不急不緩地行走在夜色裡。
突然之間,覺得小團圓回公寓的這段路變得漫長起來。也許今天對燕傲男來說,是非同尋常的一天,讓她堅定了自己心中原本左右搖擺的決心,讓她想要重新面對曾經一度要放棄的那個人。
只是她,真的無法想象,她和他又以怎樣的方式,開始彼此的故事。是相敬如賓?是歡喜冤家?還是剛剛看到的那些平淡如水?似乎哪一種都並不真正適合自己。
正在臆想之間,突然有輛黑色的商務車霸氣凌人地橫在自己面前,車上跳下來兩個黑西裝戴墨鏡的漢子。又有什麼人想和自己談談了嗎?今天還真是熱鬧的一天,燕傲男心道。
“博古堂的燕小姐是嗎?”兩人漸漸欺近,其中一位明知故問地道。
“我是,不過相信你們是誰,沒有打算告訴我吧。”燕傲男無比鎮定地道,畢竟就在二小時之前,連龍坤和那號大人物都見過了,也沒見她有什麼害怕。
兩位墨鏡男似乎沒有想到她會不見絲毫慌亂,還問出這樣的問題,對視一眼後,另一位皮笑肉不笑地道:“關於我們是誰,燕小姐很快便有答案了,不過這裡並不是個談話的好地方,不如請你陪我們走一趟吧。”
“我爲什麼一定要和你們這種,看上去並不友好的陌生人走呢?”燕傲男帶着淺笑,似乎真的在找可以說服自己的理由。
“那就問問我們手裡的傢伙答不答應吧。”最初開口的那位,用黑洞洞的槍指着自己,他的手法嫺熟而隱蔽。
對於這樣的“暗器”,憑藉她的功力,飛一腿拍一掌都能在對方沒有動手前,把握十足地完美製勝,只是這麼沒有風度的來訪者,她也頗有興趣知道對方的來頭。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反正這也是個思緒紛擾的難眠之夜,不如就去陪他們好好玩玩吧,燕傲男心道。
隨即便坦然地跟着兩人上了車,那兩位西裝男之前被她不明所以的笑意看得有些慌神,此刻見她屈服在槍管之下,頗有某種順了口氣的威風感。一左一右,哼哈二將般地將她夾坐在商務車的後排。
果然如她所料,前排司機旁有一個人,也是渾身的黑色系,卻是一個姿態較爲優雅的女人,臉上蒙了層黑色的薄紗,不知道是爲了見燕傲男而有意遮掩,還是素來就是這般的作派。
“燕小姐是嗎?你們兩個傢伙怎麼這般的粗暴,對待美女居然用槍。”冷酷的聲音裡,有着濃濃的輕蔑,不知道是對這兩個傻大個,還是對燕傲男。
莫名對蒙面女有一種熟悉的感覺,但是似乎自己的現代生活裡並沒有這麼一號人,或許是在其他自己不熟悉的場合,用什麼方式見到過。
不管怎麼樣,她的聲音是絕對陌生的,帶着一種說不上來的生硬感,不知道是不是有意地變聲,燕傲男只是笑:“不知道現在方不方便說說看,你們今天找我來的目的。”
“燕小姐還真是好膽識呢,難怪有人會對你念念不忘。”蒙面女充滿好奇地上上下下,毫不禮貌地打量着她,似乎想要憑這樣的方式將她看個清楚,又或者是她自己喜歡用的一種羞辱方式。
“對我念念不忘的人,真不知道你說的那個人是誰呢?”狀似不經意般,笑着試探。
“我自然不會告訴你,那個人是誰,於公於私都不能呢。”燕傲男直覺這是一個漂亮的女人,而且是爲了某個男人,纔對自己帶着這樣的敵意。
“隨你便吧,不如說說你們找我的目的,這大晚上讓幾位陪同犧牲大好的睡眠時間,我也於心不忍呢。”燕傲男笑道。
“你似乎很篤定我們會立馬放了你?”上車之後便完全掌控局面的蒙面女,似乎也不滿意燕傲男這般地不緊張,連抱着嚇嚇她的目的都似乎沒達到。
“如果不是這樣的話,你的手下剛剛不是早就應該動槍了。”燕傲男道。
“他們這樣的蠢傢伙,又怎麼懂得對待像你這樣的美女的方式呢,或許我們現在可以開個房什麼的,讓他們陪你好好樂呵樂呵,就能夠讓他們明白,像燕小姐這樣的人物最害怕的,可不是你腰上那把死物般的槍了。”蒙面女似乎很樂衷各種羞辱燕傲男的方式。
偏偏車上這兩位壯漢,非常害怕她的樣子,對她明顯侮辱的話語,也沒有半點反駁,反倒是一幅虛心受教的樣子。
燕傲男當然知道她不過是那樣說說嚇唬自己罷了,s市敢這樣對自己做的人不多,能這樣對自己做的目前還真沒有遇上。
只是也犯不着圖口舌之快,激怒這個對自己有敵意的蒙面女並不是什麼理智的事情,反正他們想要知道什麼肯定會開口問自己。
商務車漫無目的地在鬧市區的街上穿行,明顯只是在繞圈子,燕傲男明白對方只是想在車上問清楚她們想知道的問題。
見燕傲男保持沉默,蒙面女果然不淡定了,冷酷地道:“燕小姐如果不想到酒店去陪這車上的三個男人,不妨幫忙回憶下,今天下午都見了什麼人,談了什麼事。”
眉心微攏,燕傲男不能篤定這幫人是從哪裡來的,如果是爲了龍坤和的事情,顯然這些人沒有那個膽識,單是看行事的風格也達不到那個規格。那麼到底是想問那批唐三彩的事情,還是想問去歐洲峰會的事呢?燕傲男在心底揣測。
“怎麼,燕小姐不打算好好配合,還是說對於陪男人玩玩這種事,其實也充滿期待呢?”蒙面女帶着狠勁催促沉默着的燕傲男。
“我每天都過的很普通,見到的人做的事也光明磊落,倒沒有什麼不便回答你的,只是剛剛在回想罷了。”燕傲男暗諷地淺笑。
“好了,別囉嗦了,快說。”蒙面女顯然不是有好耐性的人。
燕傲男心中一思量後道:“下午,市區的警察爲了他們調查的一個古董案來請我們配合。市博物館的人,爲了讓我們博古堂幫忙鑑定一批藏品也登門拜訪,不知道你感興趣的是哪一件呢?”
兩件事情,都說的半真半假,燕傲男注意到蒙面女聽到第一件事情時,隔着紗的眼神更加感興趣些,不由心中一緊。看來張陽說的危險,就是指他們了,這幫人還真是膽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