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楚？”
姜承婉頗爲疑惑地看着面前半跪着的王琦和張旋。
“也就是說，陸卿想讓兩個籍籍無名，甚至連功名都沒有的人去黑山掌管石炭和水泥生產的一切事宜？”
兩人同時點頭。
“是的，陛下。”
得到肯定迴應，姜承婉不禁沉吟了一聲，而後轉頭看向不遠處的朱勇，輕聲問道：
“朱勇，此二人名聲如何？能力如何？是否有什麼出彩之處？陸卿又是如何知道他們的？”
見女帝叫自己，朱勇趕忙站了出來，朝女帝躬身行禮，而後鄭重道：“回陛下，這兩人乃是之前陸大人、大將軍和指揮使大人去黑山暗訪之時……”
他簡單地說明了一下陸晨之前的太和縣之行，着重講了一下楚是當時太和縣官府試圖殺雞儆猴而凌虐的一衆百姓中唯一的倖存者，而林逸則是因爲沒有理會太和縣令藉着互助糧這個由頭的敲詐，將家族資源全部用於救活林老爺子，最後被點名遷往黑山成爲太和縣公食邑百姓的事。
聽完朱勇的講述，姜承婉的表情莫名變得有些古怪。
她總感覺，陸晨是不是跟這兩個人產生了什麼奇怪的共鳴……
畢竟陸晨之所以嶄露頭角，不就是因爲眼裡容不得沙子，爲了心中的大義毫不惜身嗎？
而楚和林逸雖然沒他這麼大的魄力，但一個敢於仗義執言，一個爲了孝義而不顧一切，怎麼看都讓姜承婉有種強烈的既視感。
當然，即便如此，姜承婉依舊不認爲陸晨之所以讓這兩個根本沒當過官的新手掌管兩個意義重大的廠子，是因爲這兩個人對陸晨的脾氣，用人全憑喜好。
畢竟陸晨出乎意料的先例實在太多了，每一次令人無法理解的驚人之舉背後，都有某種深意。
而且最後的結果，往往都證明他是對的。
“陛下。”
一旁的張旋遲疑了一下，然後問道：“需要提醒陸大人一下嗎？”
顯然，他誤以爲女帝對陸晨此舉有點不滿。
然而姜承婉卻是搖了搖頭。
“不必，陸卿這麼做肯定有他的道理，那兩個人，必然有其特殊之處。”
聞言，兩人心裡的石頭頓時落地。
姜承婉轉過頭，看向朱勇，而後問道：“朱勇，你跟璃月熟悉麼？”
莫名其妙的問題，讓朱勇不由得怔了怔。
反應過來後，他莫名眼角一抽。
“額，還好，算是比較熟。”
說實話，他跟璃月可太熟了。
因爲，璃月鼓搗那些新奇玩意的時候，最先遭殃的就是他！
他的帳篷都已經換過六七個了。
“是麼。”
姜承婉眯了下眼睛，接着道：“那你應該很瞭解她吧，她以前是不是經常一激動就忘乎所以，喜歡抱着旁邊的人？”
這個問題一下子就把朱勇給問住了。
倒不是很難回答，而是有點搞不懂姜承婉爲什麼會問這種問題。
堂堂女皇帝，爲什麼會在意一個性情古怪的玄極衛？
不過疑惑歸疑惑，既然女帝問起，他也就沒有再多想，在稍微思考了一下後，便回答道：“回陛下的話，在卑職的印象裡，璃月雖然性情古怪，喜歡鼓搗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但除此之外，她並沒有其他缺點，一直是個嚴謹冷靜的人，也是玄武衛有數的高手，實力不在卑職之下，從未有過忘乎所以之舉。”
雖然被璃月坑了幾次，甚至還有一次在睡夢中被炸飛十幾米，但身爲曾經的玄武衛副指揮使，現在是玄極衛副指揮使，他對部下還是很包容的，見女帝對璃月似乎有不滿的苗頭，他當然得幫着說點好話。
而且這也不算欺君，畢竟璃月除了鼓搗雜七雜八的東西的怪癖以外，的確非常優秀，否則她也進不了玄極衛。
然而聽到他這麼說，姜承婉卻是猛地皺起眉頭。
“她今年多少歲？”
聲音中，透着一絲連她自己都沒察覺的寒意。
朱勇有點蛋疼地道：“額，二十二歲。”
聽到這個回答，姜承婉頓時垂下眼簾。
“是麼…比陸卿還要大一歲啊。”
自言自語地說着的同時，她從朱勇身上收回了目光，接着對幾人揮了揮手。
“好了，朕要處理政務了，你們退下吧。”
王琦等人趕忙躬身。
“是，陛下。”
隨後面向女帝，緩步朝殿外退去。
在衆人離開後，女帝卻沒有馬上打開奏摺，而是雙手支在下巴上，看着工部衙門的方向，眼眸逐漸失神。
與此同時，天工司。
剛完成工部接下來的工程佈置的陸晨便朝蘇凝所在的公房走去。
就在這時——
“陸大人。”
身側突然響起一道奶聲奶氣的呼喚聲。
轉過頭看去，卻看不到人影，但是下意識地目光下移，卻看到一張粉嫩的小臉。
“是你啊，璃月。”
陸晨微笑着伸出手，輕輕按在璃月用一根髮簪紮好頭髮的小腦袋上揉了兩下。
“有什麼事麼？”
璃月：“……”
她頗爲無語地仰起頭，看着陸晨那彷彿在對待小孩子一樣溫柔的表情，眼角的餘光環視了一下週圍天工司那異樣的眼神，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片刻後，她沒有撥開陸晨按在自己腦袋上的大手，就這麼輕聲說道：“陸大人您之前說的，靈力本源、靈力系統以及符印蝕刻、異力的開發項目，可以交給卑職負責嗎？”
聽到這話，陸晨不由得微微一驚。
關於靈力的研究和應用項目，是天工司完成水泥開發後，陸晨在一次關於天工司接下來的方向中提起的重大項目，也是目前天工司立項的項目中預計投入最大、最難攻克的項目。
由於石炭和水泥的接連成功，加上陸晨用自己的權勢和地位力挺，天工司雖然成立還不到兩個月，但現在的規模和地位，已經不是當初草創時的草臺班子，而是即將匯聚天下專精格物修者，被女帝寄予厚望的要害部門。
不說別的，光是專精格物之道的修者，現在就已經招了上千名，待遇至少對標六品，而且還有各種獎勵、慰問物資等福利，又招了一些落第的舉人，從工部調派了兩千餘匠人和小吏……
林林總總，現在在天工司辦事的人，加起來已經超過了五千，雖然沒有什麼實權，但其超然的地位，即便是各部院的大佬也不敢輕易招惹。體量這麼龐大的衙門，自然不會再像之前那樣，每天就鑽研一個項目。
按照朝廷的需求和人才的類型設立多個項目，讓不同類型的人才在各自的領域發光發熱、各司其職也就成了必然。
天工司也分成了行政和技術兩大板塊，蕭逸管行政，蘇凝管技術，陸晨這個天工司老大自然也不用像之前那樣，把司裡的大小事務全部管完，只要掌好舵，握着天工司的人事大權，負責大方向就行。
這也是女帝的死命令。
所以什麼項目讓誰負責，還是他說了算。
見璃月對跟靈力有關的項目這麼感興趣，陸晨頓時詢問道：“璃月，你以前對靈力有研究？”
璃月毫無疑問是搞科研的天才。
自從加入天工司，她就在讀懂專利法的前提下，把以前鼓搗的，不被人重視的“奇技淫巧”毫無保留地交了出來，給天工司帶來了十多個研發項目，比如不用靈力就能發動的弱化版掌心雷符，比如普通人也可以使用的弱化版震爆術什麼的。
現在天工司立項的項目裡，有近一半都是根據她提供的技藝設立的。
要不是她不想管事，陸晨高低得給她搞一個至少能跟蘇凝平起平坐的官位出來。
只不過璃月鼓搗出來的東西，在陸晨眼裡怎可看怎麼像人工發電，炸藥什麼的，還以爲她對靈力沒什麼研究，或者對這方面的研究沒什麼興趣，卻沒想到她卻主動提出要去啃這塊天工司目前最難啃的骨頭。
在陸晨頗爲期待的目光中，璃月卻是搖了搖頭。
“沒有，卑職從沒想過，自然靈力的獲取方式，除了從靈石中提煉以外，是否可以用某種方式合成創造出來，陸大人之前提出的思路，對卑職啓發極大，卑職在想，靈力本質上是通過不同排列的符印將各種偉力具現出來的，那兩者之間，照理說應該存在某種關係，比如一定面積下符印的數量、精密程度、大小等變量，會不會影響發動該法陣的靈力消耗，又能否實現更精妙的術法等。”
停頓了一下，她眨巴眨巴眼睛，繼續道：“比起那些優化項目，卑職對研究靈力更感興趣，望大人成全。”
聞言，陸晨頓時瞭然。
小璃月這是嫌優化那些她以前鼓搗出來的東西的項目沒什麼挑戰性啊……
接着他稍微思考了一下，便點了點頭。
“好吧，那靈力和符印的研究，就交給你了。”
見陸晨答應，璃月立馬歡呼雀躍起來，臉上綻放出興奮的笑容。
“多謝大人，陸大人你果然最好了！”
陸晨笑了笑。
“先別高興得太早，自然靈力和符印神秘無比，這些項目現在連一丁點頭緒都沒有，我甚至不確定格物之學的理論能否套用在這上面，所以，這些項目很有可能成不了，最後白白浪費錢糧，被陛下怪罪，被同僚指責……”
“放心吧，陸大人！”
沒等陸晨說完，璃月用力拍了一下平板，一臉自信地道：“卑職定能成功，絕不辜負大人期望。”
見她這麼自信，陸晨只是習慣性地聳了聳肩，沒有再多說什麼。
反正無論成功還是失敗，對他而言都沒什麼壞處，自然沒什麼好猶豫的。
這時，璃月突然想起了什麼，神色莫名變得有些扭捏。
“對了，陸大人。”
她微微仰着頭，看着陸晨，輕聲道：“靈力和符印的研究涉及的東西很多，投入巨大，肯定有不少事情是卑職做不了主的，想必卑職會遇到許多難題，到時候可能要經常麻煩陸大人……”
“沒什麼麻煩不麻煩的。”
陸晨擺了擺手，很是大氣地道：“要是遇到難題，無需顧忌太多，直接過來找我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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璃月弱弱地問道：“什麼時候都可以嗎？”
“當然。”
“用膳沐浴入寢的時候呢？”
“任何時間都可以，就算你想秉燭夜談，我也隨時奉陪。”
聞言，璃月莫名鬆了口氣。
“好的，卑職記下了。”
隨後陸晨又跟璃月商討開展這幾個項目的具體事宜，比如總預算、前期投入、調集人手、從哪個方面切入等。
兩人從大門一路談到陸晨的公房，不斷敲定各種事項。
當任命文書和奏摺擬定好，窗外的天色已經不知不覺暗了下來，大半天的時間就這麼過去了。
下值的提示音適時響起。
陸晨用力伸了個懶腰，接着對面前的璃月說道：“好了，今天就到這裡吧，待會我就讓人把摺子遞上去。”
“嗯。”
璃月點了點頭，站了起來。
“那陸大人，卑職先回去了。”
“去吧。”
璃月收拾好東西，隨後雙手捧着一沓陸晨剛寫好的資料離開了公房。
合法蘿莉離開後，陸晨也緩緩起身，準備去看看蘇凝和蕭逸走了沒有，要是沒走，剛好可以問一下天工司的詳細近況。
然而他剛邁起腳步，外面便傳來一陣頗爲急促的腳步聲。
“陸大人。”
卻是平日裡負責通傳的小吏周正匆匆趕來。
“順天府尹高大人求見。”
高明？
陸晨有點疑惑。
這位素有高青天之稱的順天府尹除了夏言那次跟他打過一次交道以外，其他時候基本沒什麼交集，莫名其妙來找他幹嘛？
想不明白，陸晨也就沒有再多想，直接吩咐周正把人帶進來。
周正離開後，他便拿出茶葉，隨便泡了一壺茶，然後在自己的位置耐心等待。
沒過多久，周正便帶着一個鶴髮童顏，身着三品朝服的老者走了進來。
“陸尚書，好久不見。”
高明一進來，便朝陸晨拱了拱手。
陸晨起身相迎，和他稍微寒暄了幾句，讓他坐在下首處，便開門見山地問道：“不知高府尹來此，所爲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