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陽時代。
天下城。
顧期頤站在城門界橋前,低頭看着下方的星河深淵。
他從雪無痕口中得知,陰司和苦海就在下面。
但這條星河空間紊亂,稍有不慎就會迷失在其中,甚至會被星河沖刷到未知之地。
即便星河下如此危險,他還是想一探究竟。
手中保命的底牌不少,在天下城建立一個神魂座標,用小時空跳躍隨時都能回來,所以他並不怕空間亂流。
唯一擔心的是,誰都不知道星河下面有什麼。
就連人皇都未曾下去過。
上次雪無痕找到苦海,也是尾隨陰司陰差。
他自己一個人,恐怕很難找到陰司。
顧期頤在界橋前站了很長時間了。
他在等一個機會,等陰差再次出現的機會。
如果在七彩迷霧再次出現時還沒等到,那隻能看以後有沒有機會了。
如此日復一日,這天夜幕降臨,天下城關閉後。
顧期頤感覺到周圍的空氣正迅速下降。
陰冷的微風從橋上吹來,其中還夾雜着香燭的氣息。
顧期頤精神一振,展開無敵領域,身影隱藏在黑暗之中。
通過無敵領域,他遠遠的看到,界橋上出現了一隊黑影。
最前方兩個黑袍人,後面跟着許多面色悽慘的亡魂。
黑袍人手中牽着鐵鏈,從亡魂的腹部腹部穿過,如同串糖葫蘆一樣。
這些亡魂每次行動,臉上都露出痛苦的表情。
但他們腹部的鐵鏈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當黑影行至界橋中央時,下方的星河突然升起一團迷霧。
迷霧中出現一條大船。
黑袍人牽着亡魂走上大船。
看到迷霧有縮回的跡象,顧期頤急忙閃身,來到大船上,找了個角落藏了起來。
大船在輕微的晃動,有行駛的痕跡。
顧期頤這才長出一口氣。
“這下應該能看到幽冥的製作過程了,找到幽冥的弱點,以後對付幽冥就能輕鬆許多。”
顧期頤將無敵領域和神念都收起來,防止被發現。
他現在不過天尊境,實力不算頂尖。
但這次要去的陰司,可是有陰天子這等人物。
若是被發現,恐怕不死也要脫層皮,少不了還要麻煩高陽氏。
就在顧期頤等待大船到站時。
他所在的房門卻忽然被打開。
門外走進一身影佝僂的人,手裡拎着餐盒,來到顧期頤所在的位置前方。
“出來聊聊天吧,好久沒有見過面了。”
蒼老的聲音中夾雜着一絲緬懷的語氣,在這不大的房間裡迴盪着,仿若鬼怪刻意營造出來的恐怖氛圍。
顧期頤心中微動,打開櫃子走了出來。
他面色平靜的打量着眼前這人。
儀態蒼老,但雙眼卻清澈如水。
臉上的褶皺表示他活了很長時間,卻又像僞裝出來的模樣。
“你是誰?”
顧期頤並沒有問對方是什麼時候發現他的。
對方的實力肯定比他強。
但還是讓他上了船,說明對方對他並沒有惡意。
“你可以喚我神荼。”
神荼臉上的褶子動了動,露出一個比較難看的微笑。
他將手中的餐盒放在桌子上,打開蓋子,濃郁的菜香傳來。
緊接着,神荼又取出一壺酒,和兩個酒盅。
“坐吧,這是你曾傳給我的手藝,不知道這麼多年過去,我的手藝有沒有退步……哦,我忘記了,現在的你,還沒有嘗過我做的飯菜,吃一點吧,與現在的你比如何。”
顧期頤神色淡然,拿起筷子夾了一口菜,送進嘴裡,慢慢咀嚼。
“少了一味調料,火候有些過了,總的來說還算不錯。”顧期頤很自然的說道。
這一幕像極了老師傅教徒弟做菜。
神荼呵呵一笑:“一開始食材和調料都是準備好的,本想着爲你踐行,可是你走的太過突然,這些食材我也就沒動,時間一長,調料丟了一味,我也是記不得放在那了。”
聽到這話,顧期頤嘴裡的動作戛然而止。
他的表情有些凝固。
合着這些菜,都是神荼放了不知道多少歲月的。
那這還能吃嗎?
“喝酒喝酒。”
神荼倒了一杯酒水,遞給了顧期頤。
顧期頤接過,猶豫要不要喝下去。
酒這東西,年份越長度數越高,手中這杯酒,是不知道過了多少年的,這一口下去不會喝死他吧?
神荼開口說道:“酒是酒國祭祀酒,我喝着還不錯,就拿了一些,放心喝吧。”
顧期頤點點頭,仰頭將酒一口悶下。
“我們什麼時候認識的?”
顧期頤放下酒杯,好奇問道。
神荼面露追思,說道:“很久以前了,那時候我還是個少年,你卻長着鬍子,若非知道是你,其他人還真認不出來。。”
“長鬍子?”
顧期頤摸了摸下巴。
有細小的胡茬,不仔細看看不出來。
他現在年齡得有五十多歲,模樣卻是青年,風華正茂,時常會手動清理一下鬍子,畢竟這個面容留鬍子,就有些扮老的嫌疑。
等到他覺得該留鬍子的時候,那估計要很久以後。
“你是爲陰天子做事?”顧期頤問道。
神荼輕輕搖頭:“我與陰天子各司其職,他管陰司,我管苦海。”
“也就是說,你跟陰天子同級,實力也一樣?”
這下顧期頤有些意外了。
眼前這位,居然是個頂級大能?
這完全看不出來。
苦海掌管,居然親自來接亡魂!
神荼笑了笑:“陰天子比我強,他是古神之子,而我只是北陰大帝授命的人族。”
“古神之子是什麼意思?”
顧期頤有些不解。
神荼說道:“就是古神與古神交合生下的子嗣,陰天子你還見過,不過跟我不一樣,你與他有仇。”
神荼的這句話,讓顧期頤直接熄滅了見陰天子的想法。
有仇?
那就算了。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陰天子身爲古神,修爲通天,他現在不一定是其對手。
神荼問道:“你能出現在宇宙因果中,說明輪迴又開啓了,你曾多次來到過去,啓迪人族,幫助人族發展,結果始終沒能改變,你不覺得累嗎?”
顧期頤心中微沉。
神荼能這麼說,顯然對他非常瞭解,不比高陽氏知道的少。
那也就是說,他一直在爲人族而奔波。
但結果始終是人族被古神消滅。
不然沒法解釋他會出現在上古。
“你離開後,姐姐就死了,你既然又入了輪迴,能答應我一件事嗎,等你遇見到一個叫蔡玉兒的女子,請不要讓她愛上你。
她的一輩子很苦,你只能給她短暫的快樂,不能陪她長相廝守,那就不要讓她感受到那種甜蜜,得到後失去的滋味不好受,尤其是情之一字。”
顧期頤眉頭緊鎖。
情?
他並沒有多麼渴望。
身邊好看的女人不少,各有特色。
但他始終沒有動過心。
他能管住自己,不讓自己去愛上別人,但不能管住別人愛上他。
神荼的要求,他其實很難做到。
正當房間內的氣氛比較尷尬時,大船突然劇烈抖動起來。
顧期頤看向神荼,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神荼擺了擺手:“你不要管了,這件事我會處理。”
說完,他朝外面走去。
來到門口,神荼說道:“那些食材都是姐姐種的,不要浪費,我保管的很好,不會吃壞肚子。”
神荼走到甲板上。
眼前是璀璨的星海,但星海中間有一團漆黑的烏雲。
“陰天子,你想做什麼?”
“我聞到了令人作嘔的味道,是他出現了?”
烏雲中傳來一道陰森含怒的聲音。
神荼嘆了口氣:“百萬年了,你還放不下仇恨?”
“呵呵,當日之辱,又豈是歲月能夠磨滅的?將他交出來,我興許能看在大帝的面子上,饒你一命。”
“你知道是不可能的!”神荼搖了搖頭:“有我在,天帝來了也不可能動他分毫,哪怕賠上我這條命……”
神荼的嘴脣一頓,自言自語道:“這是我對姐姐許下的承諾。”
烏雲翻涌,迅速收縮,一個皮膚蒼白,面容陰翳的男子出現在星海之上。
“神荼,最後問一遍,你是否要保他?”
陰天子眼中閃爍着冰冷的殺意。
他的手中出現一個金色的圓輪,只是輪子上有許多缺口,表面也是坑坑窪窪的,賣相極其不好。
神荼手中出現一根柺杖,他拄着柺杖,點了點甲板,大船被一層光罩包裹起來。
陰天子冷冷一笑:“很好,大帝不在,我看誰還能保你!”
言罷,陰天子悍然出手。
他手中的金輪飛至腦後,身上籠罩一股神秘的氣息。
陰天子雙手一上一下放在胸前。
身後的金輪爆出璀璨的光芒,光芒凝聚成一個高達百萬丈的巨人。
巨人手中出現兩條鎖鏈,一黑一白,朝着大船襲來。
面對聲勢浩大的鎖鏈,神荼站在甲板上巋然不動。
他緊緊握着柺杖,平靜的看着鎖鏈。
粗壯的鎖鏈重重的砸在大船的光罩上,浩瀚的能量四濺,形成一圈圈波紋,朝四周擴散,沒入下方的星海之中,捲動無數星辰。
光罩上出現一絲細小的裂痕。
神荼悶哼一聲,一絲黑血從鼻孔中流出。
陰天子冷漠的看着神荼。
“你不是我的對手,還是將他交出來吧,我也能給你留一條全屍。”
神荼無所謂的笑了笑。
“姐姐不想讓他死,他就不能死,我答應過姐姐。”
陰天子滿臉揶揄:“真是一個好弟弟啊,爲了親姐姐,斷送了自己的一切,最後還要保護這個拋棄了你姐姐的男人,真是可笑!”
隨後,陰天子臉上的揶揄之色消失,看着船內,怒吼道:“太昊,你給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