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生仔細琢磨,貌似這番話也沒有毛病。
問題又來了,這事兒跟底下兩頭大蟲有一文錢關係麼?
友人又說,“因爲那位鬧事兒的郎君有些來歷,郡守也不願鬧得太厲害,希望兩人私下結清恩怨。那位挑事兒的便說,‘昨兒個聽望春樓的姐兒聽,張江村又吃人的大蟲爲害百姓。你覺得自己兩張嘴皮子如斯恐怖,不如我們倆以此爲賭,看看你這嘴皮子能將大蟲說死,還是我手裡這長弓讓它們命喪黃泉?整天踩武人,不知這東慶太祖以何起家?數典忘祖’。”
書生砸吧嘴,頓時覺得,那位挑事兒的郎君雖然嘴巴毒了些,但也是真性情的人物。
不說別的,光說對方有膽氣以獵殺大蟲爲賭注,可見豪氣。
“那這兩隻大蟲……便是那位郎君獵來的?”
“十有八、、九是了。”友人點頭,“我有一好友在琅琊書院讀書,聽對方說起過那人,天生神力,力能扛鼎,獵殺兩頭大蟲,這也不是不可能。反觀那位士子,聽說他流連煙花柳巷,四肢不勤,後院妻妾成羣,胡鬧多了,連騎馬拉弓都不怎麼行,更別說獵殺大蟲了。”
話音剛落,幾個壯漢已經略顯吃力地將兩頭老虎扛上街。
兩旁圍觀的百姓好奇難耐,心裡好似有貓兒在撓癢癢,可又不敢上前,生怕老虎死而復生。
叮噹叮噹——
清脆的鈴鐺聲更加清脆,由遠及近傳來,那書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定睛瞧去。
約莫十五六的少年悠閒地坐在馬背上,繮繩也沒有牽着,胯下的大馬通體雪白,四肢矯健。
“好一匹俊逸的戰馬!”
書生喟然一嘆。
馬背上的少年好似聽到了他的誇讚,擡頭將他的視線抓了個正着,令書生些許尷尬。
此時,他纔看清了那名少年。
不同於時下士子文人愛穿的寬袖儒衫,一身勁裝,衣袖很窄,但卻又不同於異族的穿着,僅從外表來看,依舊保留着鮮明的東慶特色,應該是在儒衫的基礎上改的,更加方便行動。
少年脖子上帶着一圈簡潔利落的銀圈兒,腰間垂掛着兩支香囊和其他配飾,腳下蹬着一雙棕色寬齒木屐,穿着一雙雪白的足襪。如今天氣還不算很暖,身體稍弱的人出門都要多添兩件春衣,可這少年卻恍若未覺,衣裳輕便簡潔。
再看少年的臉,烏黑英氣的眉稍稍一挑,令整張臉都鮮活起來。
至於那雙眸子……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書生剛剛和對方視線對上,驀地有種心虛,想要躲避的衝動。
好似能看穿一切的瞭然,令人不敢與之直視。
鼻樑高挺,薄脣微翹,欲笑不笑,給人親近之感。
哪怕再挑剔的人,對着這張素淨不塗抹脂粉的臉蛋,也只能說一句好一個英俊少年。
那匹通體雪白的戰馬也是威武不凡,馬背掛着的馬飾上放着帶血的弓箭,哪怕被如此多的百姓圍觀議論,它也是巋然不動,閒庭信步一般,它的主人更好似信馬由繮。
這一人一馬,竟如此般配。
書生想着,倏地發現少年懷中還抱着一團東西。
“呀,那是大蟲的崽子。”
眼睛尖的百姓睜大了眼睛,發現少年懷中抱着的那一團東西微微蠕動,伸出個腦袋。
看着像是一隻奶毛,雙眼微微閉着,愜意地呷呷嘴,好似被少年抱着有多麼舒服般。
但若是仔細瞧,便會發現這根本不是什麼奶貓,而是一隻剛出生沒幾天的老虎幼崽。
少年沒有理會周遭百姓的議論,讓那幾個壯漢將兩頭老虎一路扛着送到某一戶門口。
少年瞧着宅門掛着的牌匾,外頭有兩個門房在好奇張望,她將捲起的馬鞭衝着牌匾一指,囂張道,“繞着這座宅子奪走幾圈,繞一圈就多給半吊錢!”
書生和友人在好奇心督促下也跟着過來瞧熱鬧了,見少年這般舉動,頓時懵了一下。
書生恍若做夢一般,喃喃道,“這也……忒囂張了。”
哪怕他是傻的,不知道這戶宅子主人是誰,只看少年的舉動,他也能猜出一些。
合着,這座宅子主人就是那日被少年嗆聲的士子家吧?
讓壯漢擡着兩隻老虎繞着人家宅邸轉圈炫耀……這打臉都打上人家家門口了!
這麼囂張,咋不上天呢?
哈哈,要是直播間觀衆能聽到這位書生內心的聲音,估計都會呵呵一聲。
他們這位主播,一直就很囂張,待在天上就沒下來過。
是的,馬背之上的少年便是姜芃姬。
【老司機聯萌】:#托腮,主播日常挑事兒,這倒黴孩子估計被嚇得不敢跳出來了。
【春冽】:哈哈哈,雖然不是第一次瞧主播囂張了,但每一次瞧見,總覺得格外得爽。
【大叔小兵】:#摳鼻,有啥辦法呢?人家腦子灌了太多水,主播只是好心幫人把腦子裡的水打出來。你是沒瞧見那天雅集的情形,越說越過分,本來就是南盛國主自己的鍋,偏偏要自欺欺人甩到別人身上。瞧着吧,如今的東慶,很快就要步上南盛的後塵了……
直播間彈幕密密麻麻,虛擬屏幕比當初大了一倍不止,直播間邊框的裝飾也越發複雜華麗。
姜芃姬騎在馬背上,右手執着馬鞭,輕輕敲打左手手心。
等幾個壯漢將偌大宅子饒了兩圈,姜芃姬輕輕嗤了一聲。
“這便血性?笑話!”姜芃姬指着對方大門口,在周遭看戲百姓圍觀下說道,“稍稍有點兒血性的人,這會兒也該帶着一衆家僕衝出來,打不過也要出一口氣。若是東慶皆是這般縮頭烏龜,南盛便是前車之鑑。與我嗆聲?先把自己的骨頭撿起來再說!慫!”
“打道回府!”姜芃姬冷着臉在空中甩了個響鞭,然後在她的操縱下,那條蛇一般的鞭子又乖順地被收了回來,這一手耍得漂亮,她爽朗一笑,對着四周作揖,“這兩頭大蟲的皮子不錯,剝下來還能做成虎皮披風。至於那些肉,父老鄉親若是稀罕,不妨過來嚐嚐鮮。”
有些人認識姜芃姬,有些人則不認識。
“這是哪家的郎君?”
姜芃姬耳尖地聽到,轉頭望向那邊,對着開口的百姓道。
“小子不才,河間柳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