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事盈門下

喜事盈門(下)

深秋的夜晚明月如鉤,樹葉被秋風吹起發出沙沙的聲音,刑部大牢外一輛黑色的馬車上下來了兩個女人,卻正是葉青虹和楚寒雨。

走在前面的葉青虹一身黑絲絨的披風,身材頎長,步履雖然平穩,可臉上卻是異常的冷漠,板的沒有一絲表情。

楚寒雨見了主子這個樣兒,便知道這是氣極了,於是便不由在心裡嘆氣,自從少當家的知道私鹽一事和童青有關後,就不知費了多少的心思,幾乎動用了所有能動的人手想將那鹽追回來。上個月,本以爲那鹽已經到手了,可卻不想顯龍那邊突然又有了消息,那運到小鎮上的鹽不過是假的,真正的私鹽竟然不知道哪裡去了。

前邊兒辦事的人快馬加鞭的回來傳消息,可這一來一回誤的時間卻是怎麼也補不回來了,還沒等報信的人來到京城,皇上那邊便得了消息,說是京郊大營統領楚晴空及手下副將童青私運官鹽,通敵叛國。緊接着,一道聖旨便下來了,命令將二人關進刑部天牢,十天之內問斬。

楚寒雨接到消息後,並沒有馬上報告葉青虹,而是先找相熟的人在刑部探了消息,得到了那私鹽的確切消息。原來,楚晴空派人運往小鎮的並不是真正的鹽,而只是爲了了掩人耳目設的圈套。就在葉青虹派人追要那批鹽的時候,楚晴空手下的另一批人和一羣不怕死的私鹽販子,已經將真正的鹽運往了顯龍國。聽了這個消息,楚寒雨真是又驚又怒,這楚晴空難道真想死不成?怎麼就能做出這種事?連累了童青不說,這通敵叛國的罪這個可算是百口莫辯了……

一陣冷風吹來,楚寒雨忍不住又看了看走在前在的主子,說起來她們相處也快有一年了,脾氣性格摸得也差不多了,可當剛剛看見得了童青被捕消息的葉青虹以後,楚寒雨心裡還是不由驚訝起來。她從來沒見過少主子這樣沉靜,從接到消息到分配人手去遊說燕飛霜得到探望童青的手諭,再到將一封封密函發出去,再到安排家裡的事,葉青虹彷彿就像是在處理別人的事一樣,這樣超凡的冷靜不由讓楚寒雨擔心起來,那雙平靜無波的臉孔下蘊藏着什麼樣的心情?雖然說自己是童青的朋友,可這段時間以來,以她的觀察,葉青虹竟似比自己對童青還要關心,雖然不知道這裡頭的秘密,可葉青虹現在這樣無動於衷,倒是讓楚寒雨意外不已。

這時,兩個人已經來到了牢房前,陰森森的大門緊閉着,整個大牢就像一個吃人的野獸靜靜伏在黑暗裡。

楚寒雨忙上前兩步敲了敲那門,不一會兒,只聽裡面一個粗聲的女人答道:“誰啊?!”

楚寒雨聽了忙低聲道:“奉丞相大人手諭,我們是來探監的……”

過了一會兒,那高大的鐵門發出一陣呻吟,藉着月光,一個身材壯實的女人伸出滿是橫肉的臉,打量了兩眼楚寒雨和葉青虹,目光裡滿是鄙夷,半天才哼道:“進來吧!”

楚寒雨是知道這牢裡的規矩的,不論你是什麼人派來的,做多大的官,到了這裡,這些獄卒便是最大。所以一進門,見那大門關了,她便暗中取了兩張銀票偷偷遞給那女人道:“管帶辛苦了,買點茶喝吧……”

那女人看也沒看就接了,然後打量了他們兩眼道:“看誰的?”

楚寒雨見狀忙道:“我們是來探望童將軍的……”

“哼!”那女人聽了這話從鼻子裡哼了一聲道:“什麼童將軍,到我這裡便犯人,說名字就完了!”

楚寒雨無耐,只得又說了名字。那女人見從頭至尾全是楚寒雨一個人說話,葉青虹站在她身後一言不發,於是便瞪了那混濁的兩眼打量了下葉青虹,只見跳躍的火把下,眼前的女人鳳目妖嬈,鼻樑挺直秀麗,那個側影竟有幾分男兒家的清秀,只是一張臉卻是陰深的很,一絲表情也沒有。

管帶見了這副情形,心裡便不由有些癢,她們做這一行的在這大牢裡天天見的都是女人,難得輪班的時候出去逛一次勾欄院,可卻只也消不了心裡的火,此時見眼前這兩個女人雖然錦衣華服,可卻不是做官的,又見葉青虹的相貌亦男亦女,於是實在心癢,便咧了咧嘴道:“看童青?不知道你們和她是什麼關係,她那個樣子就夠招人疼的,沒想到這裡還有一個更讓人流口水的……”說着,一隻鹹豬手便摸向葉青虹。

楚寒雨萬萬沒有料到這獄卒居然這般大膽,可伸手去攔時已經晚了,心裡忙暗叫不好,只怕是主子要受了這女人的污辱。

可就在她胡思亂想之際,卻只聽黑暗裡“啪”的一聲響,緊接着便是一聲嚎號,一閃眼間,卻見那獄卒已經不知怎麼的被踢到了一邊的牆上,清冷的月光下,只見葉青虹手持馬鞭厲聲道:“混帳!你把我葉青虹當什麼人!?竟敢爲所欲爲?”

只見那獄卒此時已經倒在了地上,藉着月光看去,那張滿是橫肉的臉上被打出了一條清晰的鞭痕,面孔都有些歪斜了。擡起混濁的眼,她猛地對上了葉青虹精光凜冽的鳳目,那目光裡的森然的冷意讓她不由地打了個哆嗦,只懷疑自己剛剛是看錯了人,這哪裡還是那個清秀的像男人一樣的女子?

這時,牢裡的其他獄卒聞聲都走了出來,見些情形,那個領頭的便知道了幾分,剛剛聽到葉青虹報了自己的名字,她便知這個女人是千萬惹不得的,於是忙上前來打圓場,又忙着訓斥那個獄卒。

楚寒雨將燕飛霜的手諭交給了領頭的,那女人看了之後,便忙着讓他們裡面請。又忙着向葉青虹鞠躬道歉。楚寒雨這時不由偷偷看了看自己的主子,心裡的感覺說不出的複雜,這一年來她與葉青虹幾乎是朝夕相處,雖然也見她爲了別的事發脾氣,可絕不是現在這副樣子。看着眼前月光下一身黑衣,目光森冷的少主子,楚寒雨知道這次童青的事是真的觸了她忍耐的極限了……

走進刑部的大牢,陰冷的感覺越加明顯,天字號牢房一般是用來關押最重的犯人,所以便建在了地下,以防犯人逃走。

踏着青石板的臺階,越往下走人的心情越沉重,直到了最盡頭,只聞着惡臭和發黴的味道越來越重,在火把的照耀下,只見兩間並排的牢房用鐵板間隔着,手臂粗的鐵柵欄裡,一個披散着頭髮的人被綁在了十字木樁上,那一身破爛的紅衣在火光下格外刺眼。

“童青!”楚寒雨驚呼出聲,幾步來到柵欄處,卻進不到裡面,只能遠遠地看着。

似乎是聽到了人聲,被綁之人艱難地擡起了頭,跳躍的火光照着他的臉,正是童青。

這時,獄卒已經打開了牢門,楚寒雨幾步便走了進去。那獄卒頭兒見此情形,便低聲道:“二位少主子,探視的時間只有半個時辰,到時候您就得走了……”

楚寒雨聽了這話不由皺了皺眉,便舍了童青去暗中打點那獄卒去了。

葉青虹此時已經站在了牢門外,乍一見童青這副樣子,她的心裡彷彿被什麼東西狠狠地割了一刀,直割得鮮血淋淋,痛徹心肺……

她邁走進了牢門,來到童青面前,兩個人異樣的目光第一次對到了一起,童青光滑的長髮披散下來,臉上、額頭,都粘着淡淡的血跡,原本神采飛揚的臉孔現在看起來有種說不出的悲涼,就像天上飛翔的蒼鷹被折斷了翅膀。

“童青……”葉青虹的聲音有點嘶啞,手指不由撫上他的額頭,撩開上面的長髮,只見在那個原本點了守宮砂的地方,一個相同大小的傷口正慢慢地流着血,黑色的邊緣和明顯是燙傷的痕跡讓人觸目驚心。

“這是這自己燙的……在被抓之前……”童青輕輕轉過頭,躲過葉青虹的手指,臉上浮起一絲自嘲笑,道:“終於還是走到了這一步,少當家的心意童青知道了,你……走罷……”

葉青虹聽了這話,停在半空的手慢慢握成了拳垂到身側,低而清晰的道:“放心,無論如何我一定會救你出去!”

童青有些愕然的看着葉青虹,她瘋了?進了這天牢裡的人有哪個是能活着出去的?而且這通敵叛國的罪名已經定了下來,就算是神仙也幫不了了。除非她是想劫獄!

想到這兒,童青的目光微斂,冷冷地道:“莫非少當家還在惦記着童青?可惜啊,莫說你不能救我出去,就算是能逃此劫,我也決不會委身給你這個貪財好色的女人!”

“你……”葉青虹聽了這話,心裡忽冷忽熱一陣難過。他想逼自己走!這個男人,他是在擔心自己嗎?還是他說的話就是真的,在他的眼裡,自己不過是那衆多貪財好色的女人之一?

童青見葉青虹不說話,不由發出一陣低笑,在這陰冷溼暗的牢房裡聽來倍覺淒涼,只聽他冷笑道:“少當家真是風流多情,放着富貴榮華的日子不過,現在今卻要來和我一個死囚糾纏不清,明天就是您的好日子吧……皇子下嫁,您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跳躍的火光下,童青的眼眸漆黑閃亮,像黑暗裡不滅的希望,可卻讓人倍感淒涼,悲憤、痛楚、還有說不出的心酸讓葉青虹說不出話來,緊盯着男人,流血的額頭,鮮豔的紅衣,還有他嘴角輕蔑的冷笑,葉青虹不由上前揪住童青,啞聲道:“沒錯,我不滿足!即使是皇子下嫁,我還是不滿足!別以爲你死了我就會放過你!”

突然靠近的葉青虹讓童青的呼吸一滯,雖然他比葉青虹要高一些,可此時被她這樣一逼問,看那雙鳳目如此近的凝視自己,童青的心裡頓時便泛起了異樣的感覺,她身上總有一股淡淡的不知名的清香,這樣近的接觸彷彿那香氣隨着呼吸都進到了心裡,糾纏得心都絞痛了。

就在這時,突然只聽牢房隔壁突然傳來了一陣冰冷的笑聲,兩個本來近得呼吸可聞的人聽了這個聲音,不由得都轉過了頭,只見隔着那粗大的鐵柵欄,一個三十左右年紀的女人也被綁在了架子上,正冷笑道:“葉大小姐,您還真是情深意重,小青明明不喜歡你,你還要冒死來救,真讓楚某人大開眼界……”

楚晴空?葉青虹心裡動了動,原來她就關在童青隔壁,那麼剛剛自己和童青的對話她都是聽到的了。想到這兒,葉青虹的心裡便有說不出的不爽。雖然沒有和這個女人接觸太多,可她那陰沉的性格卻實在讓人喜歡不起來。這次的私鹽事件,若不是她以身犯險,童青也不會被連累至此。

見葉青虹冷冷地看着她不說話,楚晴空不由轉過頭來冷笑道:“葉家向來手眼通天,要什麼便有什麼。葉大小姐恐怕是沒吃過家破人亡的苦。他這輩子最大的心願就是殺了那下令屠了餘城的顯龍七王爺,小青的這個心思你又怎麼能明白?他在戰場上命懸殺敵受傷命懸一線的時候,你在哪裡?他在軍營裡被人欺負丟進沼澤裡差點送了命,你又在哪裡?現在卻跳出來要他委身於你,葉青虹!你這是害他還是愛他!?”

聽了楚晴空這話,葉青虹頓時心時怒火升騰,眼前這個女人口口聲聲說童青的心思自己不明白,可是她呢?她又什麼地方幫了童青?這次若不是她一意孤行,又怎麼會將童青送進天牢?

“楚將軍!”燈火下葉青虹的鳳目像琉璃一般,光華閃動,只見她上前一步道:“我佩服將軍的膽識,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諱倒賣私鹽以籌軍餉,只是這代價未免太大!我聽說顯龍得了二十萬擔私鹽,這會兒已在邊關宣戰了!明天一早便會有加急戰報傳來。戰事一起,又要有多少人埋身於此!?又會有多少人因爲您的一已之私家破人亡?葉某一介商人,說不上爲國分憂,可這通敵叛國的事卻也不會做,也不會瞞天過海的騙自己人。童將軍於我不同尋常,葉某就算是賠上性命,也定然會救他出去!不用楚將軍費心了!”

監牢裡陰沉空蕩,葉青虹的話像一把鉗子,狠狠地鉗住了楚晴空的痛處,讓她陰沉的臉有些扭曲,薄薄的嘴脣抖了抖,最終卻沒說出什麼來。

一旁的童青此時卻有些驚訝地盯着葉青虹,她最後那句就算賠上性格也要救自己的話像是細細的針扎進了他的心裡,讓他又驚又痛,又有股說不也的心酸。

正在這時,突然只聽上頭的牢門“吱呀”一聲響,卻正是楚寒雨打點完了牢頭回來了,見三個人站在那裡,楚寒雨只覺得氣氛怪異得很,於是頓了頓這才道:“大小姐,牢頭那裡已經打點好了,雖然童將軍被捕的時候受了點苦,可卻並未用過刑,刑部的規矩是儘量善待死囚,我想這幾天應該無妨的……”

葉青虹聽了這話,面色上好看了些,卻又不由看向童青,目光裡說不出的複雜。

楚寒雨雖然也擔心童青,可動知道這會兒是不能久留的,於是便拉了葉青虹道:“主子,時辰已經快到了,您四更天就要收拾進宮,明天可是您大喜的日子啊……”

聽了這話,只聽在陰暗處的楚晴空似是發出了一聲冷哼,不屑之意毫無掩飾。

葉青虹雖然心中煩悶,可卻知道這事關乎大局,於是便看向童青,燈火下,卻只見童青也正在看向自己,兩個人的目光頓時便糾纏在了一起,那種種無法言喻的複雜感情絞在一起,竟然分不清彼此了。

牢門一響,楚寒雨已經等在上面了,葉青虹最後一眼看了看童青,這才迎着上面吹來的冷風走了進去……

童青閉上眼睛,卻只聽鐵門“咣噹”一聲又關了上去,最後一抹光線也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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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表急着說事兒啊,等看完一章再說哈..........

童青是個少有的剛烈性子,和扶桑異曲同工......

下章皇子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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