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6 前塵往事
冷拓從小沒有朋友,因爲母親抑鬱症,常年被灌輸不正確的人生觀和生死觀。在他看來,瓶子裡泡得不是嬰兒的屍體,而是妹妹鮮活的生命。她會哭會笑,會說話,會跟他交流。
他寶貴的童年、青少年時期,都是在這種變態畸形的環境中成長。他從沒有意識到自己的生活是個錯誤,在母親的引導下,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而那些看起來很正常的人卻都不正常,他們不會理睬自己,總是用奇怪的眼神看自己,包括他自己的父親。母親死後,他更是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孤獨當中,即便是畸形錯誤的交流,也沒有人再跟他進行了。
他每天對着瓶子裡的妹妹說心事,內心極度渴望被理解,被關懷。可他又不會跟人正常的交流,在他的精神世界中,充斥着分裂、畸形、血腥和暴力。
父親對他絕望,把他變相拋棄,最終促使他人格分裂。經過曲寞的觀察,他的精神在情緒良好的時候很正常,雖然思維奇怪,想法另類,卻能清楚地意識到自我,排斥分裂出來的人格存在。
當他受到刺激的時候,他的精神開始失控,思維陷入混亂之中,他意識到冷暖的存在,會跟她交流、互動。
當他的精神失控到一定程度,冷暖的人格就會分裂出來,主導了他的思維和行爲。
曲寞對這種人格分裂有過專門的研究,所以他能夠控制冷拓的人格,隨時喚醒冷暖,也可以隨時讓冷暖的人格陷入沉睡之中。
冷拓看似瘋狂的表現,其實一直都在曲寞的掌控之中。
“你可以選擇沉默,這是法律賦予你的權利。”曲寞平靜地說着,“不過,你真得甘心?”
冷拓陷入了沉思當中,曲寞並不催促,給他時間讓他思考。
“我要有記者在場才能說!”冷拓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曲寞毫不猶豫地答應,讓陸離去打電話。
陸離第一個就想到了霍彩妮,趕忙出去打電話。霍彩妮接到他的電話顯然有些奇怪,而且語氣不佳,她還在記着仇呢。
“陸副隊長,是不是又有什麼奇怪的照片,懷疑是我偷照發表的?”
“霍大記者,沒有證據就胡亂懷疑人是我的不對。我在這裡給你賠禮道歉,你心胸寬廣大人不計小人過,就別掛在嘴邊記在心上了。”女人還真是記仇,難怪說女人與小人難養,“我這次打電話是有個特大獨家給你!用你最快的速度到刑警隊,不然會後悔。”
陸離剛剛掛上電話,霍彩妮就出現在他面前。
看着他疑惑地眼神,霍彩妮笑着解釋:“我聽說重要的嫌疑犯冷拓被抓,一直守在你們門口。還有不少同行都在盯着,希望能有第一手的新聞。他們看見我能進來,估計都要羨慕嫉妒恨了。”
“根據我們現在掌握的證據,基本可以判定冷拓就是變態連環兇殺案的兇手!不過詳細的作案過程還需要審問,他要求有記者在場才能說。我欠你一個道歉,所以纔給你打電話。”陸離解釋着。
“禍兮福所倚,古人誠不欺我!”霍彩妮聞聽雙眼放光,顯得非常興奮,“你的意思就是說,我可以進入審問室,親自參與對冷拓的審問?”
“嗯。戴照相機了嗎?或許,還需要你拍照!”陸離一邊說一邊把他往審訊室那邊帶。
進了審訊室,霍彩妮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冷拓。
孤僻、高傲,這是她的第一印象!
冷拓也在上下打量她,似乎對她不太滿意的樣子,“你是記者?”
霍彩妮在警察局外面守了一天一夜,能有什麼好氣色?而且她常年跑新聞,習慣了隨意的裝束。一雙平跟的帆布鞋,一身舒服的休閒服,身上揹着雙肩包,頭髮簡單的梳一個馬尾,鼻樑上還架着一副黑框古板又難看地眼鏡。
“這是我的記者證!”霍彩妮覺得他的眼神很不友善,被看得心裡不舒服,“大商晚報記者霍彩妮,我收到過你發來的郵件,裡面是唐寧和倪佳爾的照片。”
“我沒給誰發過什麼郵件,記者小姐,我想你的記憶力有問題。”冷拓扭頭問陸離,“沒有其他記者可以找嗎?”
“冷先生,你這是對一名記者最大的侮辱!況且我認爲,記者不是編劇,更不是導演。我們只會在第一時間還原事情的真相,只要你的故事夠精彩,我想並不需要任何人潤色!除非……冷先生不過是想要譁衆取寵罷了!”不等陸離回話,她就先說着。
冷拓聽了一皺眉,“拿出你的照相機和錄音筆,記住你剛纔說的話——還原我的敘述!”
霍彩妮趕忙打開自己的雙肩包,在角落的椅子上坐下來,儘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好了,現在你可以開始說了。”曲寞讓人給他倒了一杯茶水,這次談話應該不會很快結束,“從哪裡說起呢?就從你的童年開始吧,我們不介意做個合格的聽衆。”
“我的童年?跟其他孩子沒什麼兩樣,或者,我更讓他們羨慕。每天坐着私家車上下幼兒園,身邊有司機和保姆,每天換新衣服,各種玩具應有盡有。”冷拓的嘴邊帶着一絲笑,那笑裡面沒有半點得意,反而滿是苦楚。
“我不喜歡跟他們一起玩兒。我喜歡談論妹妹,媽媽總是說她有多麼可愛,多麼乖巧,從來不哭鬧。剛開始他們都很羨慕,可後來,他們突然集體職指責我。他們都說我撒謊,說我其實沒有妹妹。
我哭着回家問媽媽,我清楚地記得那一天。媽媽聽見我的話狠狠打了我兩個嘴巴,揪着我的耳朵把我拎到大瓶子跟前,指着裡面的嬰兒屍體說,‘這是你妹妹,你看,她的眼睛多漂亮,她正看着你呢。’
當時的我非常害怕,甚至連哭都不敢哭。爸爸從外面闖進來,看見媽媽這樣把我抱起來,跟媽媽大吵了幾句。等到我再次回到房間,看見媽媽躺在牀上,鮮紅鮮紅的血在白色的牀單上顯得異常刺目。
那次媽媽並沒有死,因爲發現的及時被搶救過來。醫生說媽媽的抑鬱症非常嚴重,不能惹她生氣,要多跟她說說話。爸爸不敢再逆媽媽的意思,就隨她高興了。
媽媽不喜歡我上幼兒園,把我留在家裡,整天陪着她。當她心情好的時候,就會教我認字、唱歌、畫畫;當她鬧脾氣的時候,就會傷害自己,我只能嚇得一邊大哭一邊喊人。後來,我習慣了媽媽的自虐,學會了安撫她,給她處理簡單的傷口。
媽媽越來越依賴我,一時一刻都離不開我。每當逢年過節的時候,她都會把我打扮的很漂亮。各式各樣的花裙子,帶小辮子的假髮,還有帶蝴蝶結的紅皮鞋。每年的五月一號,她還會給我過生日,會照一大堆生日照留念。
有時候我經常覺得恍惚,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誰!或許就像媽媽說得那樣,妹妹雖然躺在大瓶子裡,可她什麼都知道。不然,我爲什麼偶爾會聽見她說話的聲音?”
霍彩妮聽得渾身不舒服,這李毓芬明顯把兒子當成夭折的女兒在養。長期下來,造成了冷拓性別上的模糊,以至於精神有些分裂。雖然她對這方面明白的不多,卻也看出冷拓精神有些異常。
“人類確實很無知,我們知道的只不過是滄海一粟。人的大腦很複雜,我們又知之甚少。據有關研究證明,當人的生理體徵消失的時候,腦電波還在活動。只不過這種活動很微弱,頻率比健康人要緩慢。試想一下,當有人腦電波的活動跟死者一致時,他們之間就會有交流。”曲寞的語氣平和,似乎是在和朋友聊天。
冷拓聞聽見露出一抹冷笑,“你果然有些見識!跟你說話不費力,更不用擔心聽不懂。那些自以爲聰明的蠢人,聽見我說這樣的話,恐怕只會傻笑。我不屑跟他們多說,說了他們也聽不懂。”
“不過當人的生理體徵消失的時候,異常的腦電波出現的時間不會很長。可你妹妹一出生就死亡,被泡在滿是福爾馬林的大瓶子裡。你確定,她一直跟你有精神上的交流?”曲寞質疑着。
“當然!”他微微皺眉,“她雖然不會說話,卻能聽懂我的話。我經常給她講故事,給她唱歌,還會跟她說白天發生的事情。她能用精神跟我交流,有時候我們不需要說話,就能明白對方的心意。我試圖讓媽媽也能跟妹妹的腦電波溝通,試了幾次,終於成功了。不過妹妹似乎有些害怕媽媽,她不會經常回應媽媽。反正她就是個小淘氣,神出鬼沒,古靈精怪的。”
“你妹妹什麼時候能跟你媽媽溝通的?”曲寞追問着。
很顯然,從那個時候開始,冷拓開始分裂出第二種人格,而且偶爾會被這種人格控制。
“大約十歲左右。”冷拓很配合的回着,“我們一家三口人在一起很高興,可惜好景不長,媽媽的身體每況愈下。最後,她的生理體徵漸漸消失,最終停止。”
聽見他用了生理體徵四個字,曲寞猜到了他接下來要說的話。
果然,他以死相逼,非要留下李毓芬的屍體,還要求做防腐處理。冷文海沒辦法,不能不顧及唯一兒子的生死,只好留下李毓芬的屍體。爲了防止被媒體發現,他就匆忙舉行了葬禮,棺材裡其實只放了李毓芬的一件衣服。
“你執意把媽媽的屍體保留下來,因爲你相信自己能跟她進行精神上的交流。可是,這件事除了你沒有人相信。尤其是你的繼母張婷,當她發現你媽媽的屍體時,竟然非常激動,要求處理掉還想要報警。情緒激動之下,她從樓梯上面滾落,摔倒腦袋造成死亡。你父親害怕拔出蘿蔔帶出泥,就對外宣稱她得了急病,還安排她的家人出國移民。可是他這麼極力的保護你,卻讓你犯下了致命的錯誤。”
冷拓聽完曲寞的話,先是贊同地點點頭,然後又搖搖頭,“他隱瞞真相不是爲了保護我,而是爲了他自己的事業!而且,我也沒有犯下什麼致命的錯誤。”
“喻可心是怎麼回事?你妹妹說是你殺了她,還把她的屍體剁碎了喂狗!”
“你胡說!妹妹除了我和媽媽,不會跟任何人進行精神上的交流。”冷拓不屑地瞪了曲寞一眼,“反正我決定要全部說出來,你不用用話套我,這會讓我覺得你很弱智!”
好吧,這個時候惹怒他不是明智的選擇。清醒時候的他,雖然堅信可以跟妹妹交流,卻還能用聽起來科學些的理論來解釋;可他的意識一旦混亂,冷暖的人格就佔據主導。這個時候的口供顯然沒有太大的說服力。
“我知道爸爸在外面有女人,不過男人逢場作戲很平常,只要不打擾我們的生活無所謂。那個喻可心實在是很貪心,她偷偷剩下一雙兒女,還妄想取代我媽媽。她犯了致命的錯誤,不該跑到我跟前耀武揚威,還罵我是變態。
她還說要把媽媽和妹妹扔進煉人爐,讓她們化作青煙消失。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她們,這個喻可心就是個禍害。我趁她不注意,狠狠掐住她的脖子,看見她的臉變得猙獰,由白轉紅最後變成鐵青。
她變成屍體還是那麼醜陋,而且還試圖在精神上跟我交流。我不想聽她說廢話,我要把她徹底殺死。我用手術刀把她肢解,然後丟給院子裡的藏獒。看着她被狗吃掉,終於不再在我耳邊聒噪,我才徹底放心了。
她死了還不肯消停,竟然能讓爸爸爲了她出頭。爸爸終於徹底嫌棄我們母子三人,帶着喜歡得兒女移民。不過這樣更好,我們母子三人再也不用顧忌誰的心情。我們可以幸福快樂的生活在一起,永遠不分開!”
好瘋狂!霍彩妮聽見他把喻可心殺了肢解,還喂狗,忍不住反胃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