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嚇得“啊”地大叫了一聲,身後的人被我這麼突然一喊,嚇得滾落了樓梯,向前撲來,直接撲到了我的背上,繼而把我壓到了單元樓前的地板上。
“徐天童,你見鬼了啊!”身後傳來的是中隊老民警李軍的聲音,顯然是他壓在了我身上,接着,他撐着地上站了起來。
老李起來後,我也想撐着地面站起來,這一轉頭,我卻看到了一張慘白的臉,臉上一雙死魚般的白眼睛正盯着我,我雙手一軟,頭重重地摔在了地面了,臉上傳來陣痛。
“你幹啥呢?”一個人扶起了我,不用看我也知道,是胖強。
站起來後,我纔看見,剛纔那雙死魚眼的主人,竟然是樑輝兒子。剛纔他被一個刑警拉着走在老李後面,老李摔倒後,他就走到我面前,蹲了下來,剛好我一轉頭就看見了他。
此時他被刑警拉着,眼睛又恢復了正常,只是仍然沒有一絲生氣,整張臉都沒有血色。他害得我臉都摔破了,現在還疼得不行,我本來想瞪他兩眼的,可看着他那冷冷的小臉,我心裡發堵,忙別過了臉。
“你是不是又看見什麼了?”胖強把我拉到了一旁,小聲問我。他是知道我看見楊小勇一事的,在這個情景下,我嚇得突然大叫,他自然聯想到那上面去了。
“強,強哥,我好像,看到樑輝了……”我感覺自己說這話時牙齒都在打顫。上次見鬼時,我是喝了酒的狀態,並且之前並不知道那是鬼,根本就沒有害怕的情緒。而這次,我是打心底知道那是什麼東西的。
“啊——在,在哪裡?”胖強顯然也被我這句話嚇着了,左右看了一下後問我。
“就,就跟在他的屍體後面。”說這句話時,我沒敢看向那邊確認。
“沒有啊?”胖強說。這時,其他人見我和老李都沒事了,就繼續往小區門口走去。眼見着我和胖強被落在最後了,我趕緊叫他跟上大部隊,身邊活人多點,我心裡也要踏實一些。
聽胖強說沒有,爲了確認自己不是幻覺,我一咬牙,再次看了過去。這一次,我看得倒吸了一口涼氣,因爲我看到了比剛纔更詭異的一幕。
渾身是血的樑輝仍然跟在擡他屍體的殯儀館工作人員的後面,而他的兒子竟然與他並排走在一起,兩人還手牽着手一起向前。
“強哥,那,那小孩怎麼跑到前面去了?”我感覺到腳步有些發軟。
“不知道,可能是刑警怕他突然跑掉,就把他押在人羣中間吧。”胖強回答說。
“你,你看見他的動作是什麼樣子的?”我想起上次我看見楊小勇時,胖強是看不見的。那現在胖強很有可能看不見樑輝,但小孩又不是鬼,胖強總該看得見吧。
“他啊,他這動作倒是有點怪,右手自然地晃一晃的,左手又不動。”胖強的回答證實了我眼睛見到的情景。
“那,那是因爲,他的,他的左手,是被樑輝牽着的。”
聽完我的話,胖強停下了腳步。我定定地看着前面詭異的兩父子,上下牙不停地嗑着。突然,身旁的胖強扔下我衝了過去。我見着他一把拉過小孩吼道:“你個小崽子,走路都不老實,給老子做啥怪動作呢!”
小孩被胖強這麼一拉,就和樑輝分開了,胖強給押送小孩的刑警說了兩句,就把他塞到了後面的位置。就在這時,穿着三角褲的樑輝毫無徵兆地回過了頭,直直地看着我。他面無表情,而他脖子上還在不停地冒出鮮血,順着脖子往下流去內褲都染紅完了。
我看得喉頭髮緊,想要叫胖強過來,可我的牙齒顫動頻率已經讓我無法喊出話來。我就這麼與樑輝對視着,突然,他剛剛還沒有表情的面龐變得扭曲起來,眼睛也越睜越大,像是在狠狠地瞪着我。
我嚇得倒退了兩步,接着雙腿一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視線已經模糊了,我看到兩個人影跑了過來。當胖強和老李扶起我時,我額頭上沁出的冷汗已經形成了汗珠,順着臉頰流了下來,身上的*也溼透了。
他倆扶着我慢慢跟在人羣的最後,我不敢再向人羣看去,一直把目光盯着地面。好不容易,終於上了警車。胖強安慰我說:“好了,屍體都被殯儀館拉走了,小孩也被刑警隊接走了。”
我沒有說話,背靠在座椅上,閉上了眼睛,想要好好休息一下。可剛閉上眼,渾身是血的樑輝、小孩那雙死魚眼,都出現在我腦海裡,嚇得我忙睜開了眼。
“你這娃兒,膽子也太小了點,見個死人就嚇這麼厲害,以後咋辦哦。”老李他們幾個只以爲我是第一次見死人,被嚇住了。
只有胖強知道我看到了什麼,不過當着這麼多人,他也沒細問。等回到大隊值班室,已經快七點了,離下班還有一個多小時,胖強讓我坐一會,他給我弄杯熱水來。
我沒有等到胖強的熱水,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迷迷糊糊中,我聽到胖強說,看你這樣子,等不到一個月之久了,得提前讓你去見他啊。
後來,我腦子一直不清醒,只大概記得自己下班後鑽進胖強車裡又睡着了,然後又被胖強扶着回到他家裡,倒頭繼續睡。睡夢中,我總是看到一些帶血的臉,好幾次在夢裡被嚇得不行,卻因爲身體太虛弱,竟然都沒被嚇醒。
等我睡醒過來,已經下午五點半了,我躺在沙發上,胖強坐在地板上看電視,聲音開得很小。我問胖強自己怎麼睡在沙發上,胖強說我在牀上一直做噩夢,他就叫醒了我,然後我自己跌跌撞撞走到客廳的沙發上去睡的,而我竟然對此事一點印象都沒有。
“天童醒啦,正好喝碗蹄花湯恢復下體力,剛剛燉好的。”是強嫂的聲音。我們上班是三班倒,平時都不怎麼記星期幾,每次強嫂回到家裡,我才知道又到了週末。此時強嫂端着一個碗走了過來,我忙坐了起來,接過碗,不好意思地說:“謝謝嫂子。”
強嫂把湯遞給我後,又回廚房忙活了。平時我和胖強兩個男人在家,基本上不做飯,都在外面館子吃。每個週末強嫂回來,都要做不少好吃的給我們,也只有這個時候,我才覺得胖強的這個房子裡有了家的味道。
趁着嫂子不在,胖強就問我早上究竟看到了什麼,嚇得那麼厲害。我把看到的血淋淋的樑輝,和他瞪我的表情,都告訴了胖強。儘管此時是大白天,在講的過程中,我仍然心有餘悸。
講完後,我看到胖強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問他:“你不相信啊?”我擔心他會說這一切都是我的幻覺。
“我當然相信你,只不過,聽起來太匪夷所思了。那小孩難道也能看見他死去的老爹?竟然還跑過去牽起他的手。不過話說回來,那小崽子從來就不像是個正常的小孩。”胖強咂巴着舌頭說。
“恩,他是挺有問題的。”胖強提起小孩,我又給他說了我在樓道口摔倒時,轉頭看到小孩那死魚般的眼睛。
“聽你這麼一說,我倒想起他那張臉還真沒有活人的血色。媽的,難道是被鬼附體了?!”
我沒有接胖強的話,喝起了蹄花湯。當我喝完一整碗蹄花湯時,胖強問我:“這麼說來,人的鬼魂就是自己死的時候的樣子啊,那你有沒有看到女人的鬼魂?”
“好像是沒有。”我回答說。
“你好好想一下,那女人的屍體不是擡在樑輝的前面麼,會不會是你先看到後面的樑輝,被嚇住了,就沒有注意到前面。說不定,女的鬼魂也跟在她屍體後面。”胖強總是表現出對這類事情的好奇。
儘管我非常不願意去回想那段過程,可爲了滿足胖強的好奇心,我還是認真想了一下。之後,我給了胖強一個準確的答覆:“沒有,我只看到了樑輝。雖然我沒有刻意去看,但眼睛看到的景象總會在腦海裡留下印象的,我腦海裡自始至終都沒出現過那女人的樣子。”
“嗯,應該是這個樣子,不然的話,如果女鬼也出現,樑輝都放不下小孩,她也一樣放不下,她肯定會去牽着小孩的另一隻手了。”胖強很是認真地說道,他的這個推測讓我很是無語。
“這就奇怪了,按理說,你在同樣的情況下,既然都看到一隻鬼了,另一隻鬼也應該看得到啊。”胖強又疑惑地看着我說。
“有可能是女人的魂魄還在身體裡沒有跑出來吧。”我胡亂猜測說。
“我倒不這麼認爲,兩人都是同時死的,也處在同樣的環境下,應該會同時離體的。或者是,女人對世間已經沒啥留戀的了,離體後也不想管自己兒子了,直接就投胎去了。要不然怎麼都說女人心狠嘛,哈哈。”說到後面,胖強自己都覺得自己的想法好笑。
胖強的話再次讓我很無語,卻也很好地減少了我心裡的恐怖感覺。很多時候,胖強的一些觀點頗爲奇葩,但讓我沒想到的是,這一次,胖強還真的說對了,至少是說對了一大半。這是我在遇到第三起案子時發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