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令曦沒忍住輕笑了一聲，從隨身帶着的小包裡拿出來一個小巧的原木色盒子，放到桌上後推到了沈雲卿手邊。
驚喜來得太大，某人盯着近在咫尺的盒子難得呆住了。
“本就給你準備了一份，”姜令曦送完東西后怡然自得地繼續吃飯，“膽子大了，敢跟我要東西了。”
上輩子只有朝臣給她貢奉的，還沒有哪個臣子敢直接跟她要東西的。
沈雲卿伸手小心摩挲了下盒子邊緣，就聽到這麼一聲玩笑話，聲音壓得極低，“也是陛下縱容的。”
虧了姜令曦耳力好，才聽清楚他說了什麼。
眼看這人飯也不吃了就準備把盒子給打開，她纔開口制止：“先吃飯，要不然摸了墨條又要去洗手。”
沈雲卿只好乖乖放下盒子。
“跟個收到禮物的小孩似的。”
這番舉動多少有點幼稚了。
不過面前這人會做出這番不怎麼符合身份的舉動來，也挺可愛就是了。
後面的話被姜令曦就着飯咽回到肚子裡。
*
景淮注意到正一個人在角落吃飯的徐青媚，猶豫了下還是擡腳走了過去。
雖說他們兩人之間的關係不能暴露，但現在這整個食堂也沒幾個演員，他去找同爲演員的前輩拼桌，料想這食堂裡的其他人就算看到了也不會多想。
不過面上也要做足，“徐老師，我可以跟您拼個桌嗎？”
徐青媚面前的西餐壓根沒吃幾口，正不着痕跡地豎着耳朵聽一扇屏風相隔姜令曦和沈雲卿的對話。
饒是她也沒想到這兩個人居然還認識，看起來還頗爲熟稔。
沈雲卿是她看上的人，可現在不光還沒到手，甚至連話都沒能說上幾句，這人對她也冷淡得很。
現在卻表現得對姜令曦這麼一個小演員這般不同，讓她心情怎麼能好得起來！
偏偏這兩個人說話都音調很低，哪怕她凝神去聽了，也只聽到幾個斷斷續續的字眼，根本連不成一句完整的話。
正煩躁着，景淮湊上來了。
‘竊聽’被迫打斷，面前站着的又是向來對她逆來順受的人，這邊又沒什麼人注意到，她索性也不裝了，有些沒好氣地命令道：“不方便，你去找別的地方。”
不覺得徐青媚會拒絕這會已經準備把手裡的盤子往桌上放的景淮動作猛地一僵，不敢置信的目光落到徐青媚臉上，但在對上那雙盛滿鬱燥的眼睛時，端着盤子的手沒忍住抖了抖。
“不，不好意思，打擾徐老師的獨處了，我這就走。”
在一次偶然的機會被徐青媚給看上之前，景淮對這位年紀輕輕就走向國際的超一線女星也是發自心底的崇拜。
在國內能當上頂流，可能只需要一張好面孔，一部機緣巧合下爆火的電視劇。
但能走上國際的人，都是有真本事的。
再加上徐青媚在圈內和粉絲中的名聲一向經營得很好，崇拜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
直到真正在私底下接觸，他才意識到自己一直以來認爲的簡直是大錯特錯。
徐青媚絕不是個好脾氣的人，本性壓抑得越是厲害，私底下就有多瘋狂。
從崇拜到畏懼害怕，就是從他真正認識徐青媚開始。
景淮轉身渾渾噩噩往回走，他這會也不想着吃飯填飽肚子了，只想從這個有徐青媚的空間裡離開。
就在他準備把手裡的餐盤放到餐具回收處的時候，一道活潑清亮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景淮哥哥，你這是準備走了嗎？”
景淮回頭，看見站在對面桌子前的錢丫丫，正準備點頭，就見這姑娘的目光落在他手裡的餐盤上，一臉認真地開口：“景淮哥哥，浪費食物是不對的。”
被一個高中生，而且還是自己的高中生粉絲教育這麼個小孩子都知道的道理，景淮低頭看了眼盤子裡一口沒動的食物，一時間面紅耳赤。
*
吃完飯已經快九點。
沈雲卿放下擦手的紙巾，這纔拿過盒子小心翼翼打開，兩方色澤上乘的墨條正靜靜躺在盒子裡。
他拿起一根認真端詳片刻，聲音多了幾分讚歎，“確實是上品。”
姜令曦向來不知道謙虛爲何物，“那是，也不看看是出自誰的手。”
沈雲卿不由莞爾，“陛下向來是無論做什麼，都要做到最好。”
他上輩子就看出來了！
兩人面對面落座的桌子上空突然落下一道陰影。
姜令曦擡頭看過去，看見是沈和塵，倒也不意外。
從看到沈和塵用毛筆寫的字，再聯繫沈和塵也姓沈，她心裡就有了猜測。
上輩子的沈丞相雖然一輩子無妻無子，但畢竟是出自千年世家沈家，那麼個大家族，有後人一路延續下來也不是什麼難事。
沈和塵是鼓足了勇氣過來的，他這一頓飯一邊吃一邊都在想這位姜老師跟堂哥到底是什麼關係，爲此都沒聽清楚盧森跟他說了些什麼，被踹了好幾次凳子。
從他記事，因爲調皮被迫跟堂哥習書畫，他就沒見過堂哥身邊有過異性。
現在他居然看到了堂哥居然跟一個娛樂圈的女明星在一張桌子上吃飯，兩人還相談甚歡的樣子。
要不是親眼看到，他做夢都不敢夢到這樣的情景。
但這會他人倒是過來了，還跟姜令曦對視上了，一時間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早知道應該醞釀好該說些什麼再過來的。
沈雲卿把墨條放回盒子裡，又小心翼翼扣好盒蓋拿在手上，這纔看向一旁跟個柱子一樣杵着的小堂弟，“你怎麼過來了？”
沈和塵那雙跟沈雲卿有幾分相似的眼睛頓時不敢置信地眨了眨，“我，我就是過來打個招呼。”
這是嫌棄他了？覺得他礙眼了？
塵塵委屈，塵塵不說！
姜令曦看了眼這個還不會掩飾情緒的少年，輕咳一聲打斷這孩子的腦補，“介紹一下吧。”
“沈和塵，小叔家的孩子。”
沈雲卿說完後見姜令曦沒有一絲意外的神色，就知道這位早就已經猜到這層了，讓他介紹也不過是確認一下。
“他的字……”
“是練的我的字，畫也是我教的。”沈雲卿這會主打一個坦誠，甚至還揭了下小堂弟的底，“他小時候調皮搗蛋得很，小叔就把人送到我這來，修身養性，我想着沒有比學書畫繪畫更能鍛鍊這一點了。”
“原來他老師是你。”姜令曦輕嘆一聲，笑道，“那可就是我的勁敵了。”
元昭一朝，誰人不知沈丞相不光權謀過人深得帝王看重，就連書畫也是一絕。
“堂哥，”被揭底的沈和塵紅着耳尖小聲抗議了一下，沒忘了問自己這會最好奇的問題，“你跟姜老師是……”
沈雲卿不動聲色地看他一眼，“你可以換個稱呼。”
“那，姜姐姐？”
姜令曦不厚道地笑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