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家聽聞前線將領們,可以回來一批,陛下可要讓你嫂子回來一趟!世襲爵位的事情,該儘早落地了,以免奉國公府人心不安吶。”文德太貴君指點道。
“父君提點的是,女兒這趟確實讓聶有一回來了,卻也是沒想到爵位之事。是女兒疏忽了。”康正帝謙卑地說道。
“唉——陛下身爲一國之君,各州各縣的事,都要操心。哀家聽說,江南又發水災了。這開倉濟民,調度修堤,樁樁件件,都需要陛下拿主意。陛下忙於朝政,難免是會有疏漏的。只是,再忙的政務,都沒有平衡人心重要。”
“以後陛下就會明白,天災的可怕,沒有人心生變,來的更可怕!”文德太貴君循循善誘道。
“嗯,父君言之有理。”康正帝依舊保持着謙謙恭卑。
文德太貴君見康正帝聽進去了,便進而說道:“此番,班師回朝的將領裡,還有晨順華的母親吧?”
康正帝垂下眼簾,該說的重點終於被她等到了。
她點點頭,說道:“嗯,南宮卿的正夫幺豚暮鷚,聽說他誕下這位小嫡女之後,身子大不如前了。朕纔想着,讓朕的這位婆母,也同聶有一她們一起回來的。”
文德太貴君沉思着,並沒有接着話題說,而是說道:“陛下日日爲國事辛勞,既已到了永壽宮,不如喝碗蔘湯再走吧。”
康正帝知道文德太貴君許是有話要說,便讓樑斐芝等人候在壽安殿門口,跟着文德太貴君進了壽安殿。
“這南宮一族,祖上就是跟着開國太祖,一起開創下大月氏這天下的。除了南宮卿,她的妹妹也在兵部爲官多年。旁支更不用提。她們一脈,在朝中的勢力,也算是盤根錯節。”
“陛下……此番讓南宮卿班師回朝,可是有意讓她久居芙州?還是讓她在榮都就職?”文德太貴君看似無意地用茶蓋,颳着茶盅裡的茶葉,說道。
康正帝靜默的沒有搭腔。她看着文德太貴君,沒有顯露出任何的情緒。
“哀家不是有意干涉朝政,陛下是哀家親生的孩兒,哀家是怕陛下年輕,不懂防人。”文德太貴君目光誠懇地看着康正帝。
康正帝這才說道:“女兒知道父君是爲女兒做打算。女兒,也確實沒有考慮那麼許多。”
“若是南宮紫晨誕下皇女,那麼,陛下僅有的兩個皇女,就都是出自南宮一脈了……只可惜,胎兒要到四個多月,才能大概知道是皇女還是皇子,若是那時候再……”
“父君!”康正帝神色突變地看着文德太貴君,說道:“紫晨這一胎,朕,不想再有任何閃失!”
文德太貴君一怔,趕忙扯出一抹笑意,說道:“陛下鍾情晨順華是他的福氣!可是,陛下也當雨露均沾。這後宮諸人,母家卑微的,再沒有陛下的憐惜,日子可就更不好過了。”
“怎麼?還有這等事?”康正帝是當真渾然不知。
文德太貴君垂眸一笑,說道:“也算不得是什麼大事,就是司饎司做事不當。一點小事而已,陛下就無須再掛懷了。哀家也給秦八子送去了不少點心,哀家看他也不是心性狹隘的人,陛下也不用再爲這件事操心了。”
康正帝眯了眯眼,搓着手中的連體獅子頭核桃手串,淡淡地說道:“女兒替楚笑謝過父君了。提到楚笑,女兒倒是有一個打算。”
“哦?”文德太貴君有些好奇。
“朕打算讓鐵帽子王徐靜認楚笑爲義子。楚笑沒有母家,這後宮之中,拜高踩低之事,實屬尋常。父君其實不說,女兒也是知曉的。只是,不知道她們會這般明目張膽,不知收斂!”康正帝面子上沉穩,心底卻是又怒又歉疚。
“嗯,秦八子雖然年歲不小了,可還算是穩重,知進退的人兒。既然陛下擡舉他,便是擡舉了吧。”文德太貴君說道。
“主要徐靜的兒子跟着……八皇姐,也沒享多少福。如今又二嫁的偏遠,朕也是想讓鐵帽子王安些心。”康正帝說道。
文德太貴君畢竟養育了八皇女一場,聽到這些,不免心下還是有些唏噓的。他點點頭,說道:“陛下能這麼想,很對。人心,比天災要更難控制。陛下既然要保住南宮紫晨的這一胎雙生兒,那麼,是不是應該不要太過大賞南宮卿呢?”
“當然,哀家不過是個只懂家長裡短的老翁。哀家只是記得,陛下小的時候,和你的皇姐、皇妹們在一起玩兒,奶爹拿麥芽糖哄你們去吃飯。就是先給了一些,又告訴你們,吃完飯的話,纔可以吃一整根麥芽糖。結果你們,也不知是爲了爭第一,還是都以爲麥芽糖只有一根,竟然都很快就吃完了。”
康正帝垂下眼簾,許久才道:“女兒明白父君的顧慮。女兒這便去下旨。不過她們已經拔營,就讓南宮卿不必歸朝,去芙州看望幾日,再回滁州留守吧!”
文德太貴君不好直接問鳳太后的事情,又見康正帝並沒有主動說起。便拉着康正帝又問了些家長裡短的事情。
康正帝走出壽安殿,便去了江都殿,路過漪瀾殿的時候,康正帝眉心緊了緊,抿着脣駐足了片刻。
這邊,康正帝正忙着平衡後宮,而皇宮之外,忽然沸沸揚揚地訛傳起一段禁忌的醜聞。
百里凌風收到了飛鴿傳訊,打開一看,心道:不妙。
帝師月落雪再怎麼說,也是鳳太后的母親。她與康正帝達成交易以後,還是忍不住讓鳳太后的耳目給他帶了話:不知檢點!速速處理乾淨!切勿輕舉妄動,節外生枝!
鳳太后聽到這句話,大驚失色!他讓人去請太醫,太醫院的太醫們都以各種理由推阻。他自己做的事,豈能不知道?
當下,他已經不能去追究,到底是誰對他的飲食做了手腳。眼前,他要做的,自然是快點處理好“把柄”。
鳳太后不僅快速的叫何宮侍弄到了藥,還讓他重金傳遞出造謠的消息。他一面恨恨地暗自詛咒康正帝,一面強忍着腹痛,心驚膽顫。
百里凌風得知消息之後,躊躇了片刻。他權衡利弊之下,這才走到了交泰殿。
康正帝還是太嫩了,她以爲,她讓人保護好濮太醫,以及與鳳太后有染的年輕太醫司徒榮悅,就是證據確鑿。她以爲,鐵證如山,鳳太后若是再敢造次,就是自己作死。
但是,這天下所謂的公平正義,又有多少人親眼見到了呢?
你不說別的,就說這天下要求醫者待病人要一視同仁這事吧。可是,有錢有後門的病患,就是比普通老百姓們享受的待遇要好的不是一星半點兒。
再說個司空見慣的吧。這各個學堂,說是要求教書的女夫子們,要對每一個學子仁愛關懷。可是家世背景渾厚的學子,和家境略差一些的學子,受到的關心和寬容程度,當真可是一樣嗎?
公平,正義……等等諸如此類,這些詞的存在,不過就是爲了給人們,一個美好的希望和幻想罷了。
康正帝許是在高位已久,便危機感變弱了些。她自以爲,有了那些切實的證據,誰還敢生出變數呢?又怎麼可能會有變數呢?
樑斐芝看見百里凌風,趕忙躬了躬身子,便向交泰殿內稟告。
康正帝許久未見百里凌風,她倒並不覺得十分愧疚。如今聽說他主動求見,自然也有幾分訝異。
“凌美人,所爲何事?”康正帝忙完手上的政務,已經是兩個時辰之後了。
百里凌風神色凝重,不卑不亢地說道:“請陛下屏退左右。”
康正帝應着百里凌風的要求,讓整個交泰殿的御書房裡只剩下了她們兩個人。百里凌風才告知了康正帝,坊間忽然訛傳起來的沸沸流言。
百里凌風話音未落,康正帝便勃然大怒!可她拍案而起之後,只是陰着臉並不說話。
一時間,百里凌風也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了。
就在這時,那個麻煩製造機——蒼朮世子,也跑來求見。
康正帝正在怒火中燒,便對樑斐芝說道:“不見!”
可執羽之子卻大搖大擺的自己走了進來。他歪着腦袋,一臉探究的打量着康正帝,說道:“幹嘛要騙我,說你在忙?”
樑斐芝見狀,縮着腦袋就想退出去。百里凌風也趁機說道:“臣侍告退。”
康正帝難以平復胸中的怒火,以及對未知的恐懼,她努力平復着自己的情緒,說道:“朕有要事在身,沒有時間陪世子玩耍。禮部自有招待,世子請回吧!”
執羽之子像是好不被一臉盛怒的康正帝所影響,他擋在康正帝的面前,說道:“你是不是因爲外面的流言,而生氣呢?”
康正帝正滿腦子正是怒火,燒的智商已經所剩無幾,奈何執羽之子還把她當成炮竹,非要湊着她的怒點燃火看看。
“讓開!”康正帝不願與他多說。
執羽之子見康正帝要繞過自己,便又賤兮兮的擋了過去,說道:“我要是你,現在啊,絕不去找那老男人說理。反正你現在,有理也說不清。”
康正帝站在原地,一臉冷怒地盯着執羽之子,說道:“讓!開——!”
“哎——你別生氣啊!我給你出個好主意,如果叫你化解了這次的事情,你答應我一個條件好不好?”執羽之子依然來回晃着身子,堵着康正帝的去路。
樑斐芝通過聽動靜,滿腦門子浸着冷汗。宋惜玉是直接驚呆了,像一尊化石一樣紋絲不動。這君主立憲制,就是說,帝王是這天下蒼生的天,她們可還從沒見過這麼在天跟前兒——作死的!
康正帝氣悶的胸口發疼,她也不願與執羽之子繼續這種徒增她怒火的“遊戲”。她低沉着嗓音,問道:“什麼主意?”